“那寶玉出生之時,有一塊寶玉。像是老太太說的,也未嘗不是個有來歷的。這有來歷的人,到這世,是要歷劫。或許是一場考驗也未可知。你只靜靜的等著,真到了要緊的時候,自有人來救苦救難的?!绷钟晖┌参康?。這話也不全是安慰,那一僧一道,要出現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是那馬道婆沒有破解的辦法呢,還是已經逃命了。也沒聽見賈家有什么動靜。
林黛玉驚疑不定的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難道還真有這樣的事不成。”
“子還曰過,敬鬼神而遠之?!绷钟晖┓藗€白眼道“你也別多想,圣人都鬧不明白的事,咱們想也沒用。再說了,賈寶玉那寶玉,來的不怪嗎。堵在嬰孩的嘴里,萬一嗆著了怎么辦。這事,豈不是哉怪哉?!?
林黛玉愕然的抬頭,越發的驚疑不定。林雨桐看她神色變幻不停,也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但總算注意力被轉移了。她也退了出來。
卻說那賈家,如今真能用慘淡來形容了。
眼看王夫人和賈寶玉氣息越來越微弱,請了諸多的人,是一個見效的都沒有。銀子如流水一般的往出花銷,府里的素席面更是沒停下來過,招待了不知多少來蒙事的人。
王熙鳳算計著賬只怕快沒銀子了。自己的姑媽又躺著,難道叫自己貼銀子不成。果斷的也裝暈,起不了身了。身邊有小紅服侍,糊弄賈璉還是能的。平兒看著哪里能不焦心呢??蛇@一家子的事,都得她替王熙鳳拿主意。賈璉又被賈政指使的團團轉。根本顧不過來。
眼見銀錢見底,李紈和探春只來找平兒支取。平兒哪里能摸得到庫房的鑰匙,也正抓瞎呢。只起身去找了鴛鴦商量,“我尋思著,如今沒個主事的,是不是你抽空回稟老太太一聲?!?
鴛鴦拉了平兒道“作死的如今這樣,還去裹什么亂?!?
“可如今前面已經支應不開了?!逼絻喊櫭嫉馈敖駜合娴牟耸叨际琴d來的。說好了今兒給人家結賬呢。拿不出銀子算怎么回事。這臉面可丟大了。”
鴛鴦道“你們家那位好奶奶,如今真是越發的精道了。正經用她的時候,反倒指不?!?
“快別說了。”平兒拉了鴛鴦一把道“我們奶奶也難,鑰匙在太太那里,你讓我們奶奶哪兒去找銀子去?!?
“罷罷罷”鴛鴦低聲道“我只悄悄的開了老太太的庫房,找那不起眼的,拿出來先當了。應付了一茬事再說吧。”
平兒忙千恩萬謝。
鴛鴦出來,果然抱著一個匣子,里面是一尊不知道什么材質雕成的佛像?!斑@個放在角落里也是落灰,不過能被老太太收著必是好東西,先去換銀子使吧?!?
平兒這才接了。只打發了人去兌換。
到底換了五百兩銀子來,暫時解了燃眉之急。
這日,一僧一道來了賈府門前,道“聞府有人口不利……”
那門子哪有心情再聽,這話一天不聽幾十遍都不算完。也不知道這京城從哪里來這么些和尚道士的。雖然心知大多數都是騙子,可人家這騙子好歹還知道弄一身體面的行頭。這兩位倒好,渾身惡臭,邋里邋遢。這未免太兒戲了一些。府里的銀子是好哄,但也不是這么個哄法啊。這是把滿府的人當傻子了不成。
邊另一個門子略壞,他低聲道“這幾日鬧哄哄的,沒個清閑的時候,還不是這幫騙子給鬧得。那些人如今可正吃飯呢。將這兩位放進去,可不得惡心死那幫王八蛋啊?!?
這門子一聽,有道理。于是笑著將二人請了進去。
那一僧一道對視一眼,這情形怎么這么不對勁呢。
進了招待的花廳,兩人有些明悟。眾人正在吃飯,猛地見了這兩個腌臜之人,哪里還吃的下去,一徑的喊著小廝,將這倆叫花子所扮的騙子,趕出去。
“如此之地,污穢狼藉,難怪會使寶玉蒙塵?!蹦前]頭和尚搖頭嘆息。
恰巧那薛蟠從此處經過,想瞧一瞧,今兒又來了哪些高人。正好見到那癩頭和尚。
這人薛蟠知道啊。正是這人給了自家妹子海外仙方冷香丸。也是他給了八個字,叫鏨在金器。如今那金鎖片,可不是如此來的。
頓時只叫高人到了。忙不由分說的帶人到了。
賈母賈政再是不信的。畢竟薛蟠這人,實在是不怎么靠譜。
可薛姨媽心里一喜,忙道“老太太,這才是高人呢。寶丫頭鎖片的話,是此二人所贈?!?
賈母這才信了兩分,忙叫來給寶玉看了。
那跛足道人拉了癩頭僧道“我這掐指一算,竟是錯了。人不對啊。”
那癩頭僧忙問“怎生錯了?!?
“另一人不在十二釵啊?!滨俗愕廊耸值牟唤狻?
那賴頭和尚心知必有變故,忙拿了那寶玉細看,又摩挲了半晌才道“如今且罷了。還得再尋那變數?!?
兩人說了一通別人都聽不懂的話,才將寶玉還給賈政。道“三十三天自會痊愈。只不可再叫外人碰觸這寶玉,切記?!?
賈政才要道謝,兩人已經起身往外走。等眾人追到外面,早已經不見了人影。
兩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沒用賈家的飯,沒拿賈家的銀子。倒叫人信了他們有幾分道行。
等到了晚,賈寶玉及王夫人都醒了,知道喊餓,眾人才舒了一口氣。
卻說那一僧一道,見出現了變數,只能掐算著,四處尋找。等晚間的時候,已經到了林家的附近,來回的徘徊。
聞天方如今正管著京城的治安,對于林家的附近,自是別的地方都著緊。聽說有異人在林家附近徘徊不去,哪里能放心。馬起身,往林家而來。
林雨楊這會子正惱著呢。賈家是個漏勺子,什么也兜不住。這有活神仙救了賈家的鳳凰蛋的事,半天時間傳的沸沸揚揚了。那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都成標志了。如今這兩人出現在自家附近想干什么。
林家可不是賈家那群傻帽,還以為是什么好事不成。人家神仙不眷顧皇家,眷顧你們。你們是什么玩意。這得虧是一家子沒個出息的男人,要不然早死幾百回了。
他才不管對方是什么人,出現在林家,是對林家不利。什么狗屁神仙。哪個神仙手那么長,非得管凡間的事。
正惱著呢,下人回稟,靖海伯來了。
林雨楊趕緊將人給請進來,了茶。
“我不放心,過來看看?!甭勌旆揭膊豢蜌?坐下了。
剛落了座,外面傳來腳步聲,“少爺,快去瞧瞧,那和尚道士,不知怎么進了內院了。”
林雨楊和聞天方對視一眼,都內心駭然。這還真是有幾分道行。
等兩人趕到的時候,林雨桐護著林黛玉,正站在那一僧一道面前。
聽林雨桐道“二位這話,端是可笑。早些年你們要化了她去,只道她這輩子見不得外姓之人,見不得哭聲,否則斷不能平安一生。如今我妹妹家來了,不住外姓之家。怎生你們又道不好了呢。這不是要成心置家妹于死地嗎。明知那里不會有好結果,偏要她去。你們這究竟安的什么心?!?
“前生的債不還,今生的情不了。來生還要糾纏不清不成?!蹦呛蜕兄粚χ主煊裾f了這么一句。
林黛玉頓時覺得心痛難忍,面色也蒼白了起來。筆趣庫
“混賬東西。”林雨桐扶了林黛玉“一對妖僧妖道。別人都是渡人災厄,你們倒好,添了諸多的麻煩來。若都是有業障要還,為何唯獨對我妹妹如此苛刻。那薛家的姑娘,你贈贈藥。那賈家寶玉,你更是幾次救助。唯獨對家妹,先是無端的要人家出家。父母不舍,你只詛咒。明知道要不好,何苦來請求。你道你是誰,天尚且不能定人的命數,你們倒是敢橫加干涉?!?
“不錯”林雨楊忙跑過去,擋住姐姐妹妹道“你們究竟是怎么進來的。強闖民宅是犯法的。何況這是官宅。”
“門外是侍衛,一回我帶回去好好審審?!甭勌旆揭蔡Р阶吡诉^來。
林雨桐朝他點點頭,算是致謝。
那跛足道士道“這不對都該是死人的?!闭f著,從林雨桐看到林雨楊,最后再落到聞天方的身。驚駭的道“這都該是死人的。怎么全在這里。難怪絳珠仙子的命數變了。”
林雨楊只道這是胡亂語。林雨桐和聞天方卻同時心駭然。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彼此算是這世的一個異數。
癩頭和尚只懊惱的道“淚不還完,情債難了。這糾纏幾世才能罷了。”
幾人還沒回過神來,兩人失去了蹤跡。
三人對這一僧一道更加的忌憚起來。
聞天方又看了林雨桐一眼,道“大姑娘還好吧?!?
“沒事。”林雨桐搖搖頭,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這個人。很男人的長相。她扶了林黛玉,只道“又麻煩伯爺了?!?
聞天方認真的在林雨桐的臉看了一眼,才道“又不是外人?!闭f完,他自己先有幾分不自在。忙轉移話題道“我不好在府里多呆。不過府外,我會安排人守著。你只安心歇著?!?
林雨桐點點頭,福了福身。
林雨楊這才帶著聞天方出去了。
林雨桐將林黛玉扶回房間安置,見林黛玉神思恍恍,道“那兩人確實有些道行,但你也別怕。人得自己學會掙命,命才能強。”
“可是姐姐,那和尚的話一說,我怎么覺得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呢。”林黛玉呼了一口氣,“淚不還完,情債難了。姐姐,你是不是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當然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能說嗎。說完了,林黛玉還不得給她自己的行為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理由啊。于是,只得坐下,看著林黛玉道“我給你講個故事,你且聽聽?!?
林黛玉點點頭,看著林雨桐。她覺得,姐姐的話,一定跟自己有關。
林雨桐思量了一番,才對林黛玉道“卻說那西方有一靈河,靈河畔長著一株仙草,名為絳珠草。它吸收日月精華,日夜修煉。忽有一日,有位神瑛侍者,從靈河經過。他見絳珠仙草生的婀娜搖曳,心生愛憐。用靈河的水灌溉了它?!闭f到這里,她停下來,問林黛玉道“妹妹可覺得,這位神瑛侍者,與絳珠草是否有灌溉之恩?!?
林黛玉皺眉,“也算的有灌溉之恩吧。”
“我只問妹妹,那靈河邊,難不成只有一株仙草不成。”林雨桐問道。
“這自是不會。即便是家里引的溝渠,兩岸還草木叢生呢?!绷主煊駬u頭道。
“這是了。那神瑛侍者,緣何別的不灌溉,只對著絳珠草另眼相待。不過是見她生的婀娜。由此可見,這神瑛侍者,也不過是個多情之人。只要自己喜愛,才不去管絳珠草本生在靈河畔,是不是真的需要灌溉?!?
“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多情,且四處留情的人?!绷钟晖┛粗主煊衤牡馈?
林黛玉沒有答話,只是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絳珠草修煉為人形。饑則食蜜青果為膳,渴則飲灌愁海水為湯。一心想報答那灌溉之恩。”林雨桐小心的觀察著林黛玉的神色,又道“不過,依我看,那絳珠草,即便修行為人,又哪里能懂的人的心性。不過是單純的草木本性罷了。只被那蜜青果和灌愁海水所影響,移了性情而已。等她真的懂了人情世故,只怕也會后悔她當日的決定?!?
林黛玉閉眼睛,耳全都是姐姐的話“……多情之人……留情之人……生性單純……被影響……移了性情……”
她不知道,姐姐究竟說的是絳珠仙草,還是自己。說的寶玉,還是神瑛侍者。
不過還是點點頭道“我知道姐姐的苦心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