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師傅抹了一把臉，再放下手，眼圈都是紅的。

“因為我，連累了你跟你媽。”云師傅端著杯子，灌了一口酒。

云帆一笑，“您這是干嘛呢？能活著，成了唄。現在不都挺好的。”

林雨桐趕緊將餃子放在桌子，“趕緊趁熱吃，別空著肚子喝酒。”她招呼云帆，“敞開肚子吃，還有呢。不夠再煮。”

云帆起身，“謝謝嫂子。”

林雨桐擺擺手，“甭客氣了，趕緊吃吧。”

說著，她退了出去，也不打攪他們說話。

看著云帆所說靦腆，但卻不是懦弱瑟縮的人，瞧著也不是那種不著調的。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

四爺給對面的父子將酒倒，“師傅，咱們往前看。”

他轉移話題，跟云帆說以后的打算，“要說安置到國有大企業里，也不是難事。你看你有什么打算沒有？”

云帆看了云師傅一眼，好似有些顧慮，一直也沒開口說話。

云師傅將豬頭肉夾過去，“有什么說什么。你師兄不是外人。”

“我不想去國營的廠子。”云帆說完，低下頭。

云師傅手頓住了，“那你是想繼續考大學，還是想技校？沒關系，爸爸給你安排。”

云帆不說話了。

肯定是云師傅的話，全都沒說到他的心。

“有什么說什么。師傅不是一個頑固的人。他是知識分子，卻未必強求你跟他一樣。”四爺笑了笑，“你爸爸是個開明的人。”

云帆這才小心的看了云師傅一眼，想起小時候父親教他背外國詩歌的事。雖說不頑固，但是肯定是有些期許的。自己的現在，跟他理想的兒子，相差實在是太遠了。

他硬著頭皮道：“我想在京城開一家小餐館。其實，這些年，我也不是什么都沒學會，跟著孟叔……學會了廚子。”

四爺挑眉，孟叔，該是云帆的繼父。

看樣子，這繼父對云帆其實不錯。

云師傅的手有些抖，他點燃一根煙，狠狠的吸了幾口。吐出煙圈縈繞在他的周圍，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四爺知道，云師傅此刻心里一定不好過。

只看云師傅這些年教給自己的本事，知道他希望自己的兒子長成什么樣的人。而現在，兒子坐在面前，卻跟他說，要去當個體戶，要去當廚子。

這仿若一個巨錘一般，砸在了云師傅的心。

更叫他難受的是，兒子長成這樣，是受了繼父的影響。

有一個人取代了他這個父親的位置，將一個本應該往機械工程師培養的兒子，愣是養成了一個廚子。

叫他情何以堪。

“你繼續說，爸爸聽著。”云師傅的語氣仿若很輕松隨意，四爺卻替云師傅難受。他這是怕云帆心里有想法，才故作輕松的。

云帆臉漏出了笑意，“其實，這些年，多虧了孟叔。他對我肯定不如他的親生兒女好，但是也沒虧待了我。還把本事交給了我。雖說，最后沒能接他的班，進機關食堂工作。但是我也理解。”

“我在縣城的時候，有這想法了。街新開的兩家炒菜館，一天怎么也能掙十塊八塊的。一個月下來工資可高多了。這還只是縣城。要是擱在京城，那還不得掙得更多。”

“爸爸，我說的話，你也別見怪。你跟我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管，也不能說你們對錯。但是，做兒子的，我是出來了，是跟在爸爸身邊了。我媽那邊，該咋孝順我還得咋孝順。甚至想著，以后，把我媽接到身邊照顧……”

云帆說著，眼圈紅了。他端著酒杯灌了一口酒，然后嗆了的咳嗽了一聲，眼淚下來了，“酒太沖。”

也不知道是真的酒太沖了，還是說到傷心處了。ъiqiku.

“擱在那邊，人家孟叔的兒女對我媽，算是和氣，也有限。后娘難當。為了我，也受了不少委屈。我得孝順她，接到身邊好好的孝順。”

“是孟叔，我也不能昧良心。我得給他養老送終。他養我小，我養他老。”

“我這負擔別人重。面三個老人要養老，那點工資，真不夠。要是再加娶媳婦生孩子，更是捉襟見肘了。”

“我知道爸爸工資高。能貼補我。但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我也不是跟爸爸見外。要是見外我不來了。我想開飯館，這不是沒本錢嗎？別人我不好伸手要，跟爸爸你，我這不是開口了嗎？”

云師傅猛地站起來，然后轉身，面對著墻，四爺能聽見云師傅帶著壓抑的哽咽之聲…….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