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微微有些不安了起來。
看著呂恒專注的品著茶,王平遙抬起眼,還是道:“呂兄啊,我這次來,你可以當做私交的拜訪,也可以看做了公事。你如今是大清的第一輔政之臣,在下找你,這總沒錯吧。”
呂恒抬起眼:“那平遙兄又要跟本官談什么呢?”
王平遙向后一靠。低聲道:“世家可在大清的隸屬之下,但是……”
呂恒擺擺手:“平遙兄啊,這但是還是算了。您到現(xiàn)在還沒琢磨過味來嗎?之前呢,世家和天子共天下。帝王可亡,世家不滅。朝堂站著的都是世家推薦的子弟。后來呢,科舉興起,帝王不再靠著世家來治理天下了。世家子弟出仕為官的越來越少了。而世家,只能盤踞在那么點地盤,經營自己的勢力。平遙兄啊,如今的世家,哪里還是世家,哪里還有世家的風采。不過是傳承久遠,自命不凡的山大王罷了。昔日的世家,能輔佐君王,下能安撫庶民。如今的世家呢,已經成了君王和黎民心里的毒草……”
“住口!”王平遙一下子站了起來,“呂恒,別忘了,呂家也算是世家。”
呂恒恥笑一聲。在自己發(fā)跡以前,飯都快要吃不起的世家算什么世家。要是守著沒落世家的身份不科舉,不出仕,呂家早不存在了,自己早餓死了。
他無所謂的笑笑:“好!咱們不說自己,只說別人。開了科舉,有了寒門舉子。這些人可只會跟帝王討價還價的世家好用多了。所以,舍不下身份的世家子,只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徘徊。一如我跟平遙兄。當年才華橫溢的平遙兄蹉跎了一生。我歷經兩朝,卻依舊顯赫。這是差別。”
“慢慢的,君王們更加想不起世家了。有仕子,武有勛貴。掣肘皇權的世家被拋棄了。再然后,君王們連丞相這個職位都嫌棄了,因為他分割了皇權。于是,有了內閣。”
呂恒說到這里,是一笑:“平遙兄啊,這么說你明白吧。您要是還是將世家看做是能與天子共天下的世家,我勸你一句,在皇還沒有清算以前,找個深山避世而居吧。你的條件,皇別說答應了,聽都不會多聽一句。”
一味的在暗處汲汲營營的算計,卻沒有沖鋒陷陣的勇氣。他們覺得自己了不起,能在棋盤擺出精妙的棋局,可是怎么不知道,這世,還有直接掀翻棋盤的人。
真是窩在小地方窩的時間久了,眼界和格局,真的小了。
小的叫人想發(fā)笑。
王平遙感覺到了呂恒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不屑和傲慢,臉氣的通紅,一伸手,將桌的茶具拂了下去。
頓時,屋里傳來清脆的瓷器落地的聲音。
呂恒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平遙兄,這些話您聽著不順耳,但若不是曾經欠了老兄的人情,我是不會說這番話的。您要是聽勸,寫一封投誠的書信來,我可以代為轉交。要是不聽勸,那么我也盡于此。老兄請自便吧。”
“好!很好!”王平遙轉身朝外走,“我不信,世家不會有往日的榮光。”
簾子撩開,王平遙跟方長青走了個面對面。m.biqikμ.nět
方長青鞠躬行禮,王平遙冷哼一聲:“你也是世家子弟,規(guī)矩呢?在門外偷聽,鬼鬼祟祟,成何體統(tǒng)?”
這話叫方長青有些尷尬。呂恒是自己的老師,在呂府,他從來都是來去自由。家里沒有他不能見的人,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這跟規(guī)矩真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再說了,算不是世家子弟,人家該規(guī)矩的人家還是挺規(guī)矩的。
不是早幾百年那種,除了世家,都是粗人的時候了。
他沒有辯駁,垂手目送王平遙遠去,才招手叫小廝進去將里面給收拾了。這才小心的走了進去,“師傅,這王家的家主到京城來?到底是想干什么?”
呂恒擺擺手:“今日怎么過來了?”
方長青嘆了一聲:“皇是要對世家下手了嗎?”
呂恒失笑:“怎么?終于反應過來了?”
方長青看了一眼呂恒:“師傅,您早知道皇的意思?”
呂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向方長青:“長青,什么是世家?如今,哪里還有真正的世家?皇要動的,是跟當?shù)睾缽姽催B在一起的地方勢力,至于世家?”他拍了拍方長青的肩膀,“還真未必被皇看在眼里。”
方長青有幾分恍然。世家跟當?shù)氐鸟憷粢呀浫跒橐惑w,是朝廷派下去的官員,在這些地方也都鋪排不開。要么被擠走,要么被他們拉攏,擰成一股繩。他們扶持這樣的官員,借著他們的手擴張自己的勢力,儼然已經是國之國了。
那么,即便現(xiàn)在不對世家出手,以后還是容不下的。
他突然之間明悟了,“師傅,我知道該怎么做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