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疑惑的看向張嬤嬤:“幾個丫頭呢?怎么能叫嬤嬤做這粗活呢?”
這一冷一熱變的可真快。
張嬤嬤不敢細想皇后的這番變化,只得道:“幾個丫頭……出宮去了……”
“出宮去了?”皇后不解的看向張嬤嬤,“本宮什么時候放她們出宮去了?”
張嬤嬤心里一酸,這幾個丫頭如今哪里還有命,早被宸貴妃給處置了吧。她不管跟皇后說這話,只得笑道:“端王妃去了,老奴打發(fā)他們替主子去一炷香。”
“端王妃……去了。”皇后好似才回過神來一樣,“你說大嫂……去了?”
張嬤嬤點點頭:“是!去了。主子節(jié)哀!”
皇后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來:“其實大嫂是個好人!我以前覺得她至少我幸運,雖然端親王身邊美人不斷,但是好歹她有幾個孩子。可咱們家王爺雖然癡情,但這癡情與我而,卻是苦煞人了!”
這話聽著,卻像那么回事。人要是糊涂了,可說不出這話。
張嬤嬤心里一嘆,自家主子這腦子里,好與壞的區(qū)分實在是粗暴的很。她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慢慢的往下退。
人還沒出去,聽外面稟報說,“太子駕到。”
張嬤嬤皺眉,怎么都這么時候了還過來?她有心擋一下,但皇后的臉卻露出驚喜的神色,“我兒來了,快請進來。”
張嬤嬤看見皇后如今的裝扮,剛想著出提醒幾句,太子撩起簾子已經(jīng)進來了。
“我兒,快過來。”皇后朝太子伸出手。
金云順一看皇后根本沒有梳妝,在榻坐著,又沒穿外面的大衣服,頓時覺得不妥當。這要是親生的兒子,倒也沒事,可這畢竟不是親的,多少是有些忌諱的。他也有些納悶,不知道皇后今兒是怎么了?以前來的時候,都是穿著得體。今兒他也是聽到皇后的聲音說可以進來的時候才進來的,怎么碰見這么尷尬的一幕。他的腳步一頓,朝張嬤嬤看去。
張嬤嬤還沒有說話,皇后不樂意:“我兒這是怎么了?跟母親生分了?”
這話說的,太子可不敢當。
“母后這么說,兒子可真該萬死了。”金云順說著,只得前去,跪在皇后的榻前。
皇后伸出手,“我兒起來,過來坐。”眼神十分的期盼。
金云順終于覺得皇后有些不對勁了,這親生兒子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坐到榻邊。他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母后這兩天身子可還好?”
皇后的眼里有些驚恐:“我兒怎么才來?”這一聲一出,好似有萬千的委屈,眼淚一下子下來,“我心里害怕,總覺得這宮里不干凈。你父皇也不過來,沒人陪著心里慌的厲害。如今,你父皇指望不,我指望我兒了。我有兒子,我兒子在身邊,我兒子還是太子,我害怕什么?你說是不是?”
這明顯是被嚇出毛病了吧,意識似乎不清楚,人也有些迷糊的樣子。
金云順朝張嬤嬤看去,張嬤嬤微微的點點頭,他的心越發(fā)的往下沉。堂堂的國母,竟然嚇的有些失常,而太醫(yī)一個都不見。
“還是叫太醫(yī)吧。”金云順看向張嬤嬤。
張嬤嬤嘴角抿了抿:“許是不看……還能好些。”
這話的意思可豐富了。
為什么不看太醫(yī)會好一些呢。
張嬤嬤心里苦笑,皇后剛醒的時候,仿佛神志是清醒的,可是太醫(yī)的一碗藥下去,總覺得皇后變的不對勁了。她是不敢再給皇后吃太醫(yī)給開的藥了。是這安神湯,還是用的庫里以往存下來的藥熬出來的。
“確定嗎?”太子問張嬤嬤。
這事怎么確定?張嬤嬤苦笑:“許是老奴多心了。”
金云順不再說話了,這動手的人是誰?他也有幾分不解,“看著宸貴妃對母后,之前并沒有惡意。”
張嬤嬤更不敢說話了。要是放在之前,有甘氏在宮里,她一點都不害怕自家主子被小手段謀害了。可那晚,主子說的話,怎么偏偏被甘氏聽去了。那樣的話,可算是惡毒至極,誰聽了能若無其事?何況是甘氏這樣肚子里長牙,牙口帶毒的人呢。筆趣庫
金云順一見張嬤嬤的表情,猜到必有內(nèi)情。這邊還要追問,皇后卻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悅的皺眉看張嬤嬤:“你這老貨,偏愛倚老賣老,我兒好容易來一趟,做什么叫他憂心。”說著,拉著金云順在榻邊挨著她做了。剛剛還哭的好不可憐,一轉(zhuǎn)眼又喜笑顏開。
這喜怒無常,說話著三不著兩的,金云順嘆了一口氣,皇后如今這樣,不是助力,反倒成了包袱了。
正想的出神,院子里一聲貓叫,瞬間叫他收斂了心神。還沒反應過來,被人一把給抱住了。他一扭頭,見皇后滿眼的驚慌,“來了……來了……惡鬼來了……”
“不是惡鬼。”金云順想將皇后從她的身扒拉下來,“哪里有什么惡鬼?沒有惡鬼的。”他掰著她的手指,但又不敢過分的用力。
張嬤嬤在一邊眼淚都下來,主子這樣雖是不對,但這不是親兒子不是親兒子,再怎么為了人家謀劃,到了關鍵的時候,到底還是不貼心。她前,哄皇后道:“主子,您先松手。叫殿下出去看看,殿下是千金之體,百邪不侵……”
卻不想話沒說完,皇后先惱了,“你這老貨……你安的什么心思?我兒是千金之體,更不能冒險。外面有惡鬼……我去!不能叫我兒有損傷。”說著,抱著太子的手越發(fā)的緊了。
金云順一聽這話,只覺得鼻子一酸。長這么大,也這個女人真的疼過他。他的身子僵著,沒有再掙扎,只由著她這抱著,拉著。“沒事!母后,兒子在這里陪您,哪里也不去。咱們都不去。”
皇后仿佛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點點頭,臉貼在太子的肩膀,十分的安心。
張嬤嬤擦了擦眼淚,想提醒這樣不合規(guī)矩,但看著主子竟是眼睛慢慢的閉,有些犯困的樣子,她松了一口氣。要不然總不合眼睡覺,人也扛不住。
屋里慢慢的靜謐了下來。
可這注定不是一個平凡的夜晚,屋里的溫馨很快的被外面的喧嘩聲給打破了。
張嬤嬤渾身都有些發(fā)抖,她真的害怕之前那些詭異的事情再重演。而金云順也覺得十分怪,王妃都死了,誰還在鬧騰?
兩人都想到裝神弄鬼的事去了。可沒想到,掀開簾子闖進來的,會是林芳華,這個李妃。
見她一身雪白的大氅,進來的時候,頭的雪還沒有融化。
張嬤嬤和金云順還沒有說話,因為她們對于林芳華的到來,十分是太過驚詫了。
見林芳華的視線落在太子和皇后身,然后臉露出嘲諷的笑意,聲音也尖銳了起來:“喲!嘖嘖嘖……真該叫人來瞧瞧!這三更半夜的,母子倆可真是情深似海啊。這兒子都了母親的床摟摟抱抱了……”
張嬤嬤一愣,嗷的一嗓子朝林芳華撲了過去:“我撕爛你這張臭嘴。”
林芳華剛小產(chǎn)了,到底身子沒有力氣,哪里是張嬤嬤的對手。張嬤嬤雖然是皇后的貼身嬤嬤,沒做過什么粗活,但到底一天有大半的時間,是沒有清閑的。來來回回的轉(zhuǎn)悠,幾個時辰不歇著的站立,都是一種鍛煉,體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再加林芳華的話說的也太難聽了,怎么是兒子了母親的床了,這話傳出去,皇后和太子都不用活了。所以她心里有一股子狠勁,今兒是拼了命,也要撕吧了這個女人,“你又是什么好東西?別人不清楚你的底細,我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個謀殺親夫的寡婦,跟一個小癟三在你閨女的夫家后花園偷情,你當誰不知道呢?皇更是知道你是什么貨色,不過是個玩意罷了。還真當自己是什么得了臺面的東西。”
張嬤嬤壓在林芳華身,一邊罵一邊拿大耳瓜子抽。
金云順被林芳華的話氣的面色鐵青,今晚哪里能善了?他如今也顧不得許多,強硬的將掛在他身,瑟瑟發(fā)抖的皇后扯下來。然后站起身。他這會子心里真的一片冰涼了。皇后的寢宮,什么時候成了想來來,想走走的地方了。這些下人沒有人的授意,會這么輕松的將人放出來嗎?
他知道,他再不做點什么,等待他的是無窮無盡的被人幽禁的日子或是干脆是死亡。他不想死。也不想失去自由。
因此,他不管身后的吵鬧,大踏步的朝外走去。這次,卻沒有人再出面阻撓他。
甘氏放下手里的筆,對著桌子的折子吹了吹氣,看著干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的收起來,放在一邊的一大摞折子。
“主子,歇歇吧。”何嬤嬤將手里的雞湯遞過去,“清湯的,不膩。總這么熬著,身體也受不住。”
甘氏這才轉(zhuǎn)動著脖子,讓肩膀稍微放松一點。又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接過雞湯皺了皺眉,但還是跟喝藥似得一口氣給灌下去了,“我沒那么嬌氣。”
何嬤嬤卻不由著她:“小心沒大錯。”
甘氏不在這個面跟何嬤嬤僵持,只問道:“鬧起來了?”
何嬤嬤點點頭:“是!鬧起來了。”
甘氏輕笑一聲:“太子呢?”
“跟主子想的一樣……”何嬤嬤的聲音低了下來,“出宮了。按照主子之前吩咐好的,沒有阻攔,放太子出去了。”
甘氏嗯了一聲:“他是個聰明人,當危險來的時候,他自然知道閃躲。人之常情罷了。”
何嬤嬤心里一跳:“您這話是說……太子很可能會一去不復返!”
甘氏點點頭:“宮里連里里外外的宮人都換了,東宮,宮,是個人都能進出。這樣的情況,還不足以叫太子覺得危險嗎?生命得不到保障,自然趁早逃了。難道等死嗎?”
可這不等于是逼著太子造反嗎?
何嬤嬤有些憂心的道:“如今,時機是不是不對啊。端王妃雖然死了,但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留下什么給太子。”
甘氏恥笑一聲:“你多慮了。哪個嫡母真心待見庶子?”
“可公主之前不是擔心內(nèi)憂外患嗎?”何嬤嬤低聲道,“那裝神弄鬼的東西,不想叫流傳的時候,轉(zhuǎn)臉能想辦法壓下去。這樣的內(nèi)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太子這一出宮……他只要一天不被廢,一天是正統(tǒng)。只要是正統(tǒng),自是有人追隨的。真要鬧開了,這才是真正的內(nèi)憂。”
甘氏不由的看向何嬤嬤:“嬤嬤,我之前可真是小看您了。能有這番見地,委實是難得!”
何嬤嬤臉有些赧然,“跟在主子身邊這么些年,多少也懂了一些了。”
甘氏卻哈哈一笑:“你不要著急,慢慢等著便罷了。這個……太子總歸不會叫他名正順的。”
話音才落,聽外面又稟報聲,說是皇請宸貴妃過去一趟。
甘氏朝何嬤嬤一笑:“走吧!你一會好好的看著。”
何嬤嬤臉的神色一點都不輕松,跟著甘氏一路往御書房而出。
來福在門口守著,遠遠的看見甘氏來了,躬身行禮,卻沒有大聲稟報。
里面隱隱約約的能聽見林芳華的聲音:“……您看看臣妾這臉,都是被皇后跟前的奴才打的。陛下,臣妾再怎么不好,也是陛下的女人。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呢。這打的是臣妾的臉嗎?不是!這打的分明是陛下的臉面。陛下,求您為臣妾做主。”
永康帝閉著眼睛,實在被吵的頭更疼了,才勉勉強強的睜開眼。大殿里十分亮堂,但這刺激的永康帝的眼睛一時間更是看不清楚。看著跪在床邊的女人,也恍惚的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還是雙影。實在看不見到底傷成什么樣了,叫她這般的哭嚎。于是不耐的道:“皇后乃是宮之主,一國之母,罰了你,自是你不對。難道還要朕為了你,去駁了皇后的面子?你怎么這么不懂事?行了!先回去吧。朕打發(fā)人申斥了打你的嬤嬤便罷了。”
林芳華不由的愕然,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永康帝,自己挨打了,在這個男人面前,竟是這么不值一提的小事。她頓時從地站起來,喊道:“陛下說皇后是一國之母,可一國之母也該是有一國之母的樣子。李湘君算什么一國之母,跟嗣子都滾到床了,還敢說什么一國之母。如此一個罔顧人倫的淫娃蕩婦,她也配做一國之母?”
“住嘴!”甘氏在外面呵斥了一句,抬腳走了進去。
何嬤嬤看著自家的主子進去,脊背的冷汗都下來了。叫皇后和太子背這樣的名聲,未免太狠毒了一些。
而來福已經(jīng)靠在墻往下溜了,這李妃的話直嚇的他腿肚子發(fā)軟。
張嬤嬤過來的時候,見何嬤嬤一臉木然,而來福更是跟身沒有骨頭似得。兩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詭異。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能問。只道:“我是來領罪的,勞煩公公通傳一聲。”
來福擺擺手,往地下指了指。張嬤嬤會意,知道皇這會子沒空,在外面跪了下來。里面的聲音清楚的傳了出來。
她先是聽到一聲響亮的耳光聲,接下來是宸貴妃帶著怒氣的呵斥聲:“把你的嘴閉!今兒我也打了你了,怎么樣?你也不服,也要來跟皇叫委屈嗎?你這樣一個女人,嘴里哪有半句實話?”
張嬤嬤心說,這是宸貴妃打了林芳華吧。
甘氏確實是打了林芳華,見她還沒回過神,起身坐到了皇身邊:“陛下!此女生性歹毒,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別人我不好說,但是對于皇后的人品,我敢拿我項人頭擔保,她絕不是這樣的人。”
張嬤嬤的眼淚一下子下來了,沒想到此時此刻,為主子說話的,還是宸貴妃。之前,她還以為宸貴妃容不下主子呢!這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宸貴妃真是一個難得的有情有義又念舊情的人!.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