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常和心說,這下只剩下自己和六部尚書沒有被安撫了。是不知道這位貴妃還有什么高招。
正想著,甘氏看了過來:“郭丞相和六位大人,肩的擔子更重。這天下多少大事,都等著陛下裁決。可是陛下……如今,也只能指望幾位大人了!陛下昨兒還說,病體沉重,對政事頗為力不從心。曾提出了設立議事閣的設想。我看,如今這個設想,倒是可以嘗試一二。由郭丞相統(tǒng)領六位尚書,組成議事閣。日常六部的事情,各位尚書處理。凡是有需要回稟陛下才能決斷的事情,拿到議事閣,大家商量著來。議事閣議事由郭丞相主持。商討出結(jié)果,由皇后代為用皇帝印,便可下旨。諸位以為如何?”
這話一出,屋里一下子靜下來了。這給的權力不可謂不大!
六位尚書是驚喜了,可郭常和心里直跳,這玩意實在太誘人了。可誘人的東西,一般都帶著毒呢。他站起來拱手:“臣實在擔不起這個重任。”別的六個人不是拿事的,身份顯赫,但責任卻小。而自己呢?看似拿著天子的權力,但是天子出了差錯沒人敢說什么。自己稍微有點差錯,可是要掉腦袋的。這事干不得!“還請娘娘千萬收回成命。”
甘氏心里一笑,這家伙是別人都機靈。于是接了一句:“郭丞相是陛下信任的人,陛下的眼光總是不會錯的。”說著,她語氣一轉(zhuǎn),安撫一般的道,“再說了,最后不是還得皇后用印嗎?這處理不妥當?shù)牡胤剑綍r候再斟酌也是一樣的。”
這話一出,別人還沒反應過來。但郭常和腦門子的汗都下來了。皇后替皇用玉璽,剛才他沒把這話往心里去。可如今再聽宸貴妃最后那句話,他一下子想明白她的打算了。皇后的神志不清,那這真正拿事的,還是宸貴妃。議事閣看似是自己統(tǒng)領,可最終的決定權卻并不在自己手里,而在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用印!若是宸貴妃不同意,那么議事閣的決定是一張廢紙。可自己敢站出來叫板嗎?不敢!自己手里的權力本來惹人眼紅,若是太過堅持,只能讓人覺得自己一手遮天。如此,死的更快!所以,最終的結(jié)果是,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愿不愿意配合宸貴妃,都只有配合這一條路可走。他心里苦笑,如今這大廳里人,都被她給塞了一口肥肉,誰都得到好處了。利益均沾這一條,她做到了極致。所以,他們不會反對她現(xiàn)在的決定。而自己要是反對,身后這六個尚書得先恨死自己。可自己如今知道了這么多隱秘,想退又退不得。真是難難難!
罷罷罷!先這么著吧。多活幾天算幾天。他渾身僵硬著開口:“臣多謝陛下和娘娘信任。定然會兢兢業(yè)業(yè),不敢有負重托。”
那六位大臣眼里閃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偏又不敢露出絲毫喜色,臉的神情有些怪異,跟著郭常和道:“臣等必不負陛下和娘娘重托!”
甘氏面像是松了一口氣似得:“政事交給諸位,陛下十分放心。”接著又道:“邊關交給靖安侯,陛下更放下。禁宮交給林長亙,這個……我也放心。而京城的穩(wěn)定治安,交給謹國公,我更沒什么不放心的。”說著,眉頭皺起來,“只這御林軍,關系著京畿之地的安全。恰好如今又是內(nèi)憂外患之際,更是出不得一點差錯。我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依我的意思,御林軍下各將軍的職位依然不變。只是當前到底不以往,我想叫云隱在御林軍做個掛名的監(jiān)軍,你們以為如何?”
眾位眉頭一挑,這個安排可了不得。要真是云隱公主能把控住御林軍。那這宸貴妃的地位,別人輕易可撼動不得了。京城分三個部分,京畿,內(nèi)外城,禁宮。最外圍的京畿交給云隱公主,京城交給金成安,禁宮交給林長亙。這全都是云隱公主這條線的。手握重兵,其地位無人可以撼動。
靖安侯和郭常和對視一眼,怪不得宸貴妃之前不停的給別人塞肥肉呢,原來是叫大家占住嘴少說話。一幫子大男人,愣了叫一個女人在他們面前擺了一條大龍。又是提拔林長亙,又是貶謫金成安,可誰知道她把最后一個棋子放在了御林軍。從此,這里里外外,被把守的如同鐵桶一般。怪不得敢在政事來個撒手呢?原來根子在這。郭常和后背都被打濕了。誰敢不聽調(diào)遣,誰敢呲牙,刀槍在人家手里握著呢。是靖安侯此時,心里也明白,京畿乃至京城固若金湯,這也是給自己的一個警告。別以為手握邊關的軍權,能如何。人家手里的力量,根本不懼!
按說,公主是個女人,不該插手政事。可如今,她卻是陛下留下的唯一血脈。人家都放權放到這份了,給陛下的親骨血這點權力過分嗎?誰敢說過分,那是別有用心,另有所圖。
金成安此時心里是驚喜的,原來將底牌揭開,竟是這樣的。自己根本是整個棋局里不可缺少的一環(huán)。他第一個站出來,“娘娘的提議極好。如今,沒有誰公主殿下更叫人信得過。”
靖安侯和郭常和兩人跟四爺和林雨桐都極有淵源。這個時候,沒理由反對。相反,林雨桐若真是能掌控住御林軍,那么,在朝有了話語權。這么一個跟自己關系親近的人在朝,他們都會覺得肩膀輕了許多。因此,兩人也站起來:“臣沒有異議。”
六部的尚書,除了兵部尚書覺得心里苦意外,其他五人并不覺得這決定對他們有什么影響。宗室雖然心里有想法,但卻不能說。自家的孩子要進宮,卻不讓人家陛下的親骨血出頭。這事說不出口。
唯一能祈求的是,這位公主拿那些兵痞子根本沒辦法。畢竟布局是布局,真正能不能實現(xiàn)這個意圖,那還真不好說。
不管怎么想,甘氏的提議還是順利的通過了。此時,她的嘴角才輕輕的翹起,也明白這些人的想法。云隱可能是沒辦法收攏軍權,但自己完全可以派軍師給她,協(xié)助她完成嘛。面有公主的這個身份撐著,一切會順利很多。要不然,這些在座的,可不會輕易的將御林軍交到自己手。
皇后低著頭,一直聽著,即便是對政事不明白,但也聽出了幾分端倪。至少她知道,甘泉所有的提議,這個大臣都沒有異議。她隱晦的朝躺在榻的皇看了一眼,既替皇悲哀,也替自己悲哀。也不知道他躺在那里,有沒有后悔對甘氏的癡心一片!
甘氏將大事安排妥當了,才道:“叫了虛道長進來吧。”
來福帶著了虛道長進來,心里卻發(fā)寒。之前,根本沒確認陛下是不是駕崩了,這些人安心的在這里商討了半天的事。要是陛下當時沒事,這會子一耽擱,也得有事了。
了虛道長過去,把了脈,然后臉露出悲憫來:“陛下……駕崩了……”
“不!”甘氏看著了虛道長:“陛下只是身體有恙。還需道長隨侍左右,你可聽明白了?”
了虛的臉露出不解,然后一副懼怕的樣子,好半天才道:“貧道知道了。”
眾人見了虛的神色,心道,這老道還真是個明白人。知道像他這樣的人,一旦知道了隱秘,八成是活不成的。所以,才會感到害怕。倒是一點也沒將他和甘氏聯(lián)系起來。
甘氏這才朝幾位大臣道:“今日議事到這里了。諸位都去忙吧。相關的圣旨,隨后宣下去了。”
幾人趕緊起身,躬身告退。轉(zhuǎn)眼,大殿里剩下三個女人,還有躺在榻的永康帝。
林芳華一直坐在柱子后面,怕人想起她。這會子更不敢出來見甘氏了。
可甘氏哪里會饒了她,這個不安常理出牌的蠢貨,再留下去是要壞事的。她轉(zhuǎn)臉看了一眼在柱子后面探頭探腦的林芳華,揚聲道:“嬤嬤,叫兩個人來,送李妃一程。”
如今,這里里里外外,都是甘氏的心腹。話音才落,進來倆長的極為粗壯的年太監(jiān),手里拎著白綾。
林芳華一屁股坐在地,連連往后挪:“不!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她頭的冷汗直往下流,恐懼使她的眼睛的瞳孔不停的收縮,她猛地站起身,沖著甘氏道:“你這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你騙的了天下你騙不了我!皇自己都有問題,他怎么可能跟你生下……”
話還沒說完,脖子已經(jīng)被人給勒住了。她不甘心的睜著眼睛,只覺得氣也喘不來了。
甘氏看著林芳華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你的女兒不是還在謹國公府嗎?”
本來掙扎著還要說話的林芳華一下子泄氣了,她驚恐的看著甘氏,不停的搖頭。她知道,她是說,自己觸動了她的底線,她不會放過自己的女兒的。不要!不要!她的淚從眼角滑落,身子慢慢的軟下來了,只一雙眼睛瞪著,沒有了呼吸。
看著兩個太監(jiān)將林芳華的尸體拖下去。皇后久久不能回神。林芳華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皇自己有問題?難道皇不可能跟甘氏生下……女兒?她只覺得一切都荒誕的叫人想笑。要真是這樣,那么,自己糾結(jié)了這么些年的事,又算什么?
她看向甘氏,見甘氏抿嘴看著自己。
“你沒有對不起我?”皇后驚疑不定。只覺得自己蠢的無藥可救。
甘氏扭臉沒有說話,之前,自己確實是沒有對不起她。但是隨后,又確實是算計了她。她沒什么好解釋的,也不需要解釋。從今天開始,自己再也不需要對任何人做不想做的解釋。
看著甘氏的樣子,皇后喉嚨仿佛堵住了一般,她看著躺在榻的永康帝,突然大笑起來。原來,自己這么多年,不過是生活在別人的謊里的傻子。
“是我對不起你。”皇后看向甘氏,眼睛又落在張嬤嬤的尸體,露出了叫人難解的神色。
甘氏卻淡淡的瞥了一眼皇后:“覺得對不起我,別想著尋死。我現(xiàn)在需要你活著。”如今掌印的只能是皇后,絕對不能是貴妃。不能操之過急。
皇后想起晉封李家的事,到底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死!只要你還需要,我不死。”
甘氏吩咐何嬤嬤:“帶著皇后去偏殿,叫太醫(yī)給瞧瞧吧。”太醫(yī)請來都等了半天了。
“是!”何嬤嬤應了一聲,去扶皇后,“您放心,老奴這安排人先將張嬤嬤給裝殮了。”
皇后點點頭:“你……看著辦吧。”
等兩人也出去了,這大殿里剩下甘氏和瑟瑟發(fā)抖的來福了。他剛才也聽到了了不得的大事了。那么,接下來自己的命運該是如何呢?難道要追下陛下于地下。他吸吸鼻子,慢慢的跪下:“娘娘,您放心。等陛下……駕崩的時候,來福跟著伺候陛下去。”如今,既然秘不發(fā)喪,那自己還不能死。
甘氏慢慢的閉眼:“你是不是州青田人士?”
來福一愣,低聲道:“是!”
“發(fā)大水你跟父母沖散了,才淪落到人牙子的手里,被凈身賣入宮里?”甘氏的聲音沒有起伏,繼續(xù)道。
“是!”來福不解的抬頭看向宸貴妃,不知道到了如今了,她說這些做什么?
甘氏卻道:“你父母還活著。只是這些年為找你,也沒少折騰。改天給你家里捎個信去吧。你娘想你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來福愕然的看向宸貴妃,半天才回過神來,他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哽咽的卻也說不出話來。
“以后留在我身邊吧。”甘氏淡淡的說了一聲。
“是!”來福啞著嗓子應了一聲。才利索的從地起來,“娘娘,該給陛下裝殮了。不管怎么樣,陛下是九五之尊,這么放著,終究不是事。先裝殮了……至于外面,找個身形相似的人,迷暈了安置在帳子里。”只要自己守著,不會有人懷疑。
甘氏面色怪的看了榻的永康帝一眼,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你這個想法……很好!按你說的來辦吧。只不知道這棺材里該是什么滋味……人面對死亡的時候,心里都是驚恐的吧。跟我父母,我的哥嫂一樣,當年他們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也應該是害怕的吧……等死的滋味,他們嘗過……”你怎么能不嘗嘗呢?
來福聽著甘氏的自自語,一時也不知道她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甘氏卻道:“你辦事我放心,都交給你辦了……”
說完,慢慢的走了出去。大殿外,風住了,雪停了,太陽也從云層里露出了頭。
“變天了。”林雨桐站在山頂,朝著那太陽看了一眼。
三喜氣喘吁吁的道:“主子,變天了又能怎樣?這下雪不冷,消雪才冷呢。剛晴了的這幾天,才是最冷的。”
林雨桐此刻,要是知道京城里的一番變故,一定會覺得三喜這話說的真是太富有哲理了。可惜,她今兒一早出了門,京城里的消息,一點都沒收到。她緊了緊身的大氅,笑了笑,“行了!別抱怨了。”風停了,總站在山頂吹冷風強。
三喜左右看看:“主子,咱們這是在等誰?”
林雨桐想起昨晚半夜起身,偷偷往大慈恩寺大殿里的佛像下塞的字條今早確實是不見了的事,抿了抿嘴道:“不該打聽的別打聽,靜靜的等著吧。”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要等的人究竟是誰。
站了小半個時辰,才遠遠的看見兩個穿著黑斗篷的人走了來。三喜一下子禁聲了,默默的站在林雨桐身后再不出聲。
近了,站在林雨桐的對面,但是林雨桐還是看不清來人的長相。
她將手里的印鑒往出一拿,叫兩人看了一眼,道:“如今,總該露出真容了吧。在我面前,不用這么藏頭露尾吧!”
站在前面的黑衣人輕笑一聲,伸出手一下子猛地斗篷的帽子給掀開了。
林雨桐一看來人的臉,瞬間睜大了眼睛,面色驟變:“太子?”.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