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聳聳肩，“您誤會，需要審訊的人在里面，為了節省時間，才請你進去的，您放心，不會對您無理的。”
林雨桐這才抬腳走了進去。里面擺著幾張桌子椅子，而屋子間，刑訊的椅子卻坐著帶著手銬腳鐐的宋凱。他身青布的袍子面散落著黑子的斑點，那應該是血跡。頭也裹著白色的紗布，隱隱可以看見血跡。
這是用刑了。
林雨桐跟宋凱的視線，在空交匯，一觸即分。
“林大夫，請坐。”左看看林雨桐，又看看宋凱，拉了一把椅子，放在靠著墻邊的位置，請林雨桐坐下。
而林雨桐的視線卻是看向正前方的那面墻壁，好似只一轉身的功夫，那墻的掛著的姜的畫像微微挪動了一點位置。
是有人躲在后面墻后面監視嗎？
四爺從貓眼里看著林雨桐警惕的看過來，心里一笑，這樣的場景嚇唬她？想的也未免太簡單了。
林雨桐隨意的一看收回視線，坐在了椅子。
左往審訊席一坐，緊跟著，外面響起高跟鞋的聲音，人沒到聲音卻已經到了：“可以開始了。”是徐麗華的聲音。聲音一落下，人走了進來，她看了林雨桐一眼，邊往下坐邊道，“林大夫，受驚了吧。別緊張……”
左瞥了一眼徐麗華，咳嗽了一聲，你哪只眼睛看見人家緊張了？
林雨桐往椅背一靠，“我是大夫，什么樣的傷我沒見過？那陣地下來腸穿肚爛，腸子流的到處都是的我都見了不少，有什么能嚇到我的？那些腸子還是我一點一點給塞回去。”
徐麗華聽了這描述，心里沒來由的先泛起一陣惡心。
左輕咳一聲，這才轉臉看向林雨桐：“林大夫，那個犯人你認識嗎？”
“見過。”林雨桐看了宋凱一眼，答道。
徐麗華身子往前一傾：“你說你見過？”
“肯定見過。”林雨桐像是看白癡一眼看向徐麗華，“要是沒見過，你也不會請我過來。”
徐麗華看了左一眼，這才又問林雨桐：“既然見過，那你知道不知道他是工黨。”
林雨桐嘴角一勾，看了一眼閉著眼睛面無表情的宋凱：“你們說是是吧。我知道不知道，認為不認為又有什么關系。”
“林大夫！”徐麗華站起身來，看著林雨桐的眼神有幾分嚴肅，“這里沒有模棱兩可的答案，是是，不是不是。不要用這樣的辦法，企圖模糊重點。”
“嗬！”林雨桐翻了一個白眼，“跟我在這里說什么一是一、二是二，我也得信啊！你們說人家是工黨人家是工黨了？前段時間，我剛從警察局撈了一個小商家，是我那房子的原主人，當時你們是怎么給人家定罪的？說人家囤積居攪亂市場，好家伙那一大堆罪過，都夠砍頭的！可門口那丁點大的鋪子，是堆滿了，那也夠不囤積居。一個小雜貨鋪子擾亂市場了？你們辦事有點譜沒有！還有那對面的茶莊老板，八十歲了，走路都要人扶著，愣是說人家強奸。這會子又是從哪提溜一個人出來，說人家是工黨。這罪過大了，你們是不是也得撈的更多些？”說著，鄙夷的看向徐麗華，“徐記者，聽說你也出身良好，如今的工作薪水也不算低了。怎么還能用這么缺德的辦法賺錢呢？”
“啪！”徐麗華一巴掌拍在桌子，“林雨桐！別給我敬酒不吃吃罰酒。”
“哐當！”林雨桐蹭一下站起來，抬腳將屁股底下的椅子給踹倒了，“徐麗華！你這是嚇唬誰呢？你要是這個態度，我立馬走！”
這態度可嚇了左和徐麗華一跳。從來沒見過進了這里面還能這么橫的！是一直沒動靜的宋凱，也睜開眼，臉帶了幾分愕然。
徐麗華被這氣勢震懾的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當反應過來了，頓時有些氣惱，她擺出半點都不肯退讓的架勢，“走？你當這是什么地方？進來了，出去可沒那么容易！”
“不容易嗎？”林雨桐的面色猛地一冷，哼笑一聲：“在我看來，也沒什么難的。”
徐麗華嘲諷的笑了笑，“你……”
話還沒說完，審訊室的門一下子被撞開了，進來的是楊天。
“做什么？”徐麗華對著楊天一下子暴躁了，“有沒有規矩了？”
楊天一頭的大汗，被吼的愣了一下：“對不起，屬下有急事……”說著，看向左。
左還沒說話，徐麗華指著門外：“出去！重新喊報告！”
“是！”楊天抹了一把汗，沖左擠眉弄眼，但到底是退出去了。站在門口，將衣服都整理了一遍，這才敬禮，口大聲喊著：“報告！”
“進來！”左應了一聲，這才看見已經進來的楊天，“什么事？說吧。”
楊天看了一眼林雨桐，這才湊到左身邊，低聲道：“科長！不好了，保安團的許副團長帶著一兩百人，荷槍實彈的將外面給包圍了。”
“什么？”左不可置信的朝外面看了一眼，“下面哪個王八羔子又招惹保安團了？”楊天面色有些怪：“您忘了，保安團如今的人馬，都是以前十九軍的老底子。當時林大夫的救護所，可在陣地后面一百米的地方，她當時救人不知道救了多少，都是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是啊！這些人可都欠著這位的命呢。
兩人低聲嘀咕的話，林雨桐聽了個大概，她馬明白四爺之前給憨崽的字條寫的是什么了。一定是叫憨崽去保安團求助去的。
相起這些特務，倒是這些軍人更加可愛一些。
左看了一眼林雨桐，尷尬的笑笑，這才轉臉湊到徐麗華的身邊，低聲將情況說了一遍。
“許波這是想干什么？”徐麗華臉的怒氣一下子涌出來了，“他這是要造反啊！”
“你怎么不干脆也說人家是工匪呢？”林雨桐涼涼的笑了笑。
眼看針尖對麥芒，又要吵起來了。左趕緊抬手壓了壓，“兩位！兩位！咱們心平氣和的將事情趕緊了了，行不行？”說著，看向楊天，“你下去，請許副團長帶著兄弟們喝茶，稍等一會，我們下去。”
楊天應了一聲，麻溜的趕緊出去了。
徐麗華一下子從審訊桌后轉出來，三兩步走到宋凱的身前，一把揪住宋凱的衣領子，“說！你的級是誰？你的下級又是誰？你跟林雨桐之間是什么關系？”
宋凱任由徐麗華揪著：“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什么級下級，我聽不懂！我只是茶樓的掌柜的，鋪子的東家人在京，轉道去了香江，我代為經營，僅此而已。您要非說級，那級是東家了。反正我給人當掌柜，得聽東家的話。”
“放屁！”徐麗華一個巴掌拍過去，“之前，那個邱成，你敢說你不認識。”
“邱成？這個我還真認識。”宋凱擦了嘴角的血，“但是認識邱成的人多了，這也是罪過？”
“邱成是工黨！”徐麗華哼笑一聲，“我們早掌握了這個人的線索……”
“是他說我是他的同黨？”宋凱仰著頭嘲諷的問了一句。邱成早走了，人根本不再海，哪找去？
徐麗華提溜著宋凱：“給我嘴硬是吧？法租界的孤兒院，那個桂嫂，屢屢跟你接觸。之前她又跟邱成的關系密切。邱成的身份我們已經確定。那么你還有那個桂嫂，包括林大夫，你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你最好如實說清楚。若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你威脅我也沒用。”宋凱笑了一下，“什么時候幫助孤兒的善心，也成了你們懷疑的理由了？”
“嘴硬！”徐麗華直起身子，“好……嘴硬是吧。有你不硬的時候。”說著，朝外喊了一聲，“來人，將人給我帶來。”
林雨桐心里一跳，難道真有人證。
只見外面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那少年進來的時候一瘸一拐，臉好幾處烏青，胳膊還有吊著，顯然是被用刑了。但這個少年，林雨桐從來沒見過。
徐麗華看向宋凱：“這個人你總該認識吧。”
宋凱抬眼一看，瞳孔縮起來了，“這人是店里伙計，還是個孩子。你們對孩子也下得了這樣的手。打成這樣……你們叫他說什么他可不得說什么。”
徐麗華不理宋凱，只看向這少年：“王懷，你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王懷怯怯的看了一眼宋凱，這才低頭道：“宋叔跟之前常來我們店里邱叔都是工農黨，我以前是給他們居聯絡的。后來，邱叔在拒捕的過程受了槍傷，是宋叔將他帶回店里的。我在窗戶外面，看見他偷偷的將人帶進了樓梯間。后來……”他突然伸手，指向林雨桐，“后來，宋叔出去打了電話之后，這位小姐來了店里。然后他們兩個進了樓梯間。再后來，這位小姐又出去了，去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后來宋叔扛著一卷被被子卷著的東西從樓梯間出來，那形狀應該是個人。剩下的，我不知道了。”
徐麗華這才冷笑一聲，看了宋凱，卻沒急著問，而是轉臉問林雨桐：“這是我要問林大夫的。據我們調查，你在古董店里買了大的木箱子，那東西兩毛錢都不值，你卻這么急促的買了它，為什么？”
“我有錢，我樂意！”林雨桐哼笑一聲，“再說，藝術這東西……你懂嗎？你們認為它一不值，可我看來，那卻是個寶貝，所以我買了。有問題嗎？”
徐麗華氣急而笑：“這么說，你買那東西回去，是因為……藝術！”sm.Ъiqiku.Πet
“對啊！”林雨桐眨著眼睛，“這世從來都不缺乏美，只是少了發現美的眼睛。”
tmd！徐麗華險些爆粗口！“好好好！算是你發現了那個什么東西的美，那么，將用被子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形東西，塞進柜子里，迅速抬回家去。這些你怎么解釋？”
林雨桐怪的看向徐麗華，“你也說了，是人形的東西，又不是人。我需要交代什么？哦！你的意思是這位宋先生將受傷的同黨用被子裹嚴實了，然后交給我。我買箱子，是因為要救那個被你們認為是工黨的邱什么，是這個意思吧？”說著，也不等徐麗華回答，看向那個王懷，問道：“你看見那被子里的是個人？還肯定是你們說的邱什么嗎？”
王懷搖搖頭：“我……我……我沒看見，從樓梯間出來包好了，但你們走后，那樓梯間什么都沒有了，肯定是被你們運走了。”
“那都是你的猜測！”林雨桐擺擺手，“也是說你什么都沒看見，看見宋先生扛著像人的東西出來了。對吧！”
“對……可是……”王懷急著想辯解。可林雨桐去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臉朝徐麗華發難，“我說，這位徐假記者，這是你所說的證據。有一件實在的沒有！”
徐麗華面色一下子鐵青起來，伸手從邊的墻取下鞭子，猛地朝宋凱抽去：“看見了嗎？你的同黨將自己摘的多干凈！你要是說實話，你跟她現在的位子或許能換一換。”
那鞭子抽在宋凱身，林雨桐的拳頭一下子攥了起來，tmd！這個瘋子！
宋凱嘶了一聲，朝林雨桐看了一眼，這才道：“林大夫托我買了一個人體模型，是醫用的，為了是以后教孤兒院的兒子認穴位。跟人體是等大的！如今在孤兒院，你要是不信，去查！當時那東西不好拿，又怕人體零件掉了，想放在箱子里。我又怕在磕碰壞了，這東西的穴位多，隨便掉一點漆，也許兩三個穴位不見了。我不敢大意，自然是將它要包裹嚴實的。而且，人體模型畢竟是赤裸的，這么招搖過市，有傷風化。這跟傷員什么的，全都沒有關系。”
林雨桐的心一下子放下了，這才道：“聽見了嗎？還說什么運送傷員，你可真是異想天開。”她冷笑一聲，看向左，“你們說的那個傷員，了幾槍？”
左又咳嗽了一聲，這才道：“三槍！”
“有在要害位置的嗎？”林雨桐問道。
“有！”左又有幾分不自在，“一槍離心臟很近。”
“哦！”林雨桐掰著手指，“一個被你們打了三槍，還傷在心臟附近的傷員，被人救回去，然后這個救人的人一點醫術都不懂，專門找了我這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去。可你們怎么不算算，這間得用多長時間。”
左面色一變，看向王懷，“這前后間隔了多長時間？”
“大概……大概二個多小時……”王懷低聲說了一句。
林雨桐又冷笑一聲：“從受傷到大夫趕到，一共用了兩三個小時。這還不算他被移動，搬動，挪動，加快血液循環，使他失血更多。這么長時間，又是那樣的傷，你們覺得兩三個小時他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幾率又多大？好吧！算此人命大，抗住了！我也趕到去救人了，以我的針灸也能快速給他止血。可是你們再想想，我將這么一個傷號帶到家，這手術怎么做呢？我的針灸總不能取出子彈吧！好吧，算我的西醫水平也湊活，能取出子彈。但你們認為我家有這樣的醫療條件做這樣的大型手術嗎？醫療器械，藥品，我什么沒有，我怎么救的？我真得感謝你們，這么高看我的醫術。”說著，走到徐麗華的面前，看著她的眼睛：“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你能用腦子想想嗎？實在外行，去找幾個好大夫咨詢一下，知道你們這種推測是多么可笑。”
“那可不見得！”徐麗華回了林雨桐一個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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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ltddgt.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