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31
黃濤飛整個人都暴躁了,從來沒見過韓春林這種蠢貨!
宋芝蘭遞了一杯咖啡過去:“每次回來都不多呆,來去跟我說不了兩句話走。如今待在我面前,心里想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這臉色真是從來沒好過。”
黃濤飛哪里有心情喝咖啡,但見她抱怨,還是接過來,“我過來是有要事,要么,不跟我去金陵,忙過這一陣我也好騰出時間陪你。”
“什么陪我?當我不知道呢?你忙起來,在軍營里十天半月都不出來,一個命令,抬腳走。”宋芝蘭搖搖頭,“你那點薪水,夠做什么的?濤飛,要不你跟我去留學吧。去德國也好,去法國也好……”
“哈……”黃濤飛猛地將咖啡往桌一放,“這種時候,你跟我說留學?芝蘭,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
“高等教育怎么了?”宋芝蘭臉閃過怒色,父母都沒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這還沒結婚他倒是先訓斥了,憑什么?“正因為受過高等教育,所以才知道這個國家別的國家的差距。沒有打已經先輸了。我不知道你在掙扎些什么……”
“住口!”黃濤飛還沒有說話,門從外面被推開了,宋懷民鐵青著臉走了進來,呵斥了宋芝蘭一句,更是緊走兩步,一個巴掌給甩了過去,“你這混賬東西!怎么說出這樣的話來?未戰先怯!好好好!我宋家何時出了你這等不屑子孫?不是要去德國嗎?不是要去法國嗎?去吧!我不攔你!現在有多遠滾多遠。”
當著未婚夫的面對父親呵斥,宋芝蘭臉頓時羞憤一片,她雙手捂住臉,風一般的朝樓下跑去,姚華將女兒攔住,沖里面的宋懷仁道:“老宋,你這個干什么?她還是個孩子……”
“都多大了還是孩子?”宋懷民捂住胸口,“即便是個孩子,也該知道她身流著炎黃的血脈!我看她都是跟著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同學和朋友學傻了!還德國法國呢?德國現在是個什么境況她知道嗎?三月德國國會通過授權法案,讓阿道夫希特勒和納粹黨可以通過任何法例,而不需要議會同意。在個月,德國不允許除了納粹黨以外的任何政黨。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跟國內起來,外面是天堂了?俗話說的好,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我看她現在是連豬狗都不如。”
這話說的可實在是太重了!
“老宋!”姚華瞪眼,強拉著面色蒼白搖搖欲墜的女兒,“你這說的是什么?小兩口子拌嘴說幾句氣話,你跟著摻和什么。”
宋懷民看向有些尷尬的黃濤飛:“孩子,你是好樣的。我宋懷民教女不善,這孽障配不你。回頭我會跟你父親溝通,婚約此作罷。”
話都說到這份了,黃濤飛還能說什么。想替宋芝蘭說幾句好話,但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她僭越了自己心里的底線。這樣的未婚妻實在叫人覺得接受不能。“伯父……那我告辭了。”說完,再不停留,從宋懷民身邊越過去,出了門又對著樓道里的姚華鞠躬,這才起身下樓。
聽著大門一開一合的聲音,宋芝蘭身體搖搖欲墜直往下倒。自己哪里說錯了?不都是實話嗎?為什么一個個的看自己都像是看仇人。
“老宋!”姚華一邊心疼女兒,一邊斥責丈夫,“你看你說的是什么,退婚的事情怎么能輕易說出口?這叫芝蘭以后怎么做人?”
宋懷民扶住門框,閉了閉眼睛,“濤飛是個軍人,作為軍人的妻子,她不夠格!在一個隨時要戰場的軍人面前,長別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這叫動搖軍心。我……我宋懷民不會叫這樣的錯一錯再錯下去。收拾東西,送她去美國!這輩子都不許她回來。”見妻子還要說話,他二話不說,直接回了臥房,“你要是不放心,跟著一起去。”筆趣庫
這臭脾氣!
姚華拉著女兒的手將她送回閨房,“你爸在氣頭,咱們先回房間去,等她氣消了再慢慢說。”
宋芝蘭整個人都傻了,只是跟未婚夫抱怨幾句,怎么成了這樣了?她想不明白,腦子里一片空白,更有些欲哭無淚。
將女兒暫時安頓好,姚華起身回了臥房,見丈夫一臉蒼白的靠在床,本來想發的脾氣,這會子也不由這人不忍住,“老宋,怎么樣?還好嗎?”她坐過去,輕輕的拉著他的手。
宋懷民的腦子里始終是之前接到的那個電話,電話是金思燁那個年輕人打來的,他在電話里說了幾句話,雖然隱晦,但那里面的意思,想來是不會錯的。他反手抓住妻子的手,低聲道:“送芝蘭去美國吧,盡快!再不走,恐怕走不了了。”
姚華愣了半天:“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我可以跟面那位姜夫人說說。我們還是有幾分交情的。”
“別折騰了。”宋懷民深吸一口氣,“別把那點情分消耗干凈了。這里面的事情有點復雜。即便你去求了,最后的結果也是送她走。”
姚華面色一變:“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情?”
“交友不慎,跟那些別有用心的倭人牽扯很深。”宋懷民無奈的一嘆,“她的廠長環境太順了,順的沒多長半點心眼。”他翻了個身,“要是再不走,不光她走不了,咱們都得折進去。還有濤飛那孩子,大好的前程全都被連累了。她做的孽太多了,別再折騰下去了。”他自己何嘗不后悔,想起之前配給金思燁的黃包車司機劉福,當時說是護主而死,其實真正的原因不是倭國間諜嗎?對方都已經借著自己的手做到這一步了,自己怎么沒提醒家里人小心。自己都著道了,為什么不看著點芝蘭這孩子呢。孩子犯的錯有十分,自己這個做監護的父親得有一大半的錯。“錢給她帶足了吧。到了那邊她也受不了委屈,宋家幾房人都在那邊,舅兄不也將財產往那邊轉移嗎?伯伯叔叔舅舅,兄弟姐妹一大堆,沒有什么不放心的。”
姚華面色變來變去,她心里未必信得過宋家的其他人,但卻信得過兩個哥哥。將芝蘭托付給哥哥,未嘗不是一個辦法。“好!我這去辦。孩子那邊,我去解釋,要不然孩子跟你這心里該有疙瘩了。”
“不用說,什么也不用說。”宋懷民搖搖頭,“這個節骨眼,能順利的走是萬幸。至于誤會不誤會,親爹總是爹,到什么時候都變不了。”
姚華捏了捏對方的手:“你放心,我陪著你。”
當天往,宋芝蘭直飛金陵,姚華跟金陵那位姜夫人通了電話,走了門路將女兒塞進了去美國的航班。
同時,宋懷民特別低調了來找四爺:“次劉福的事情還沒謝謝你,這次又出了這事。要不是你提前給我消息,只怕宋家幾輩子的清名,要毀于一旦了。”說著,將一個匣子推過去,“這事我的心意,你拿著吧。”
四爺沒有推辭,不管是什么都得收下。要不然對方總欠著人情心里也不會舒服。
見四爺收下了,宋懷民明顯松了一口氣,“之前你說的……已經查實了嗎?”
四爺點點頭:“不離十。宋小姐跟她的女兒走的太近了。再加彼此不設防……濤飛兄的很多事情,應該都是從宋小姐嘴里露出去的。”
宋懷民狠狠的閉眼睛:“這是我這個父親沒盡到職責。”
林雨桐有些唏噓,有個靠譜的爹是多要緊的事啊!
兩人送走精氣神明顯不怎么好的宋懷民,都有些唏噓。四爺將匣子打開,里面是地契房契,他直接遞給林雨桐,“收著吧。這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宋家園子的房契地契。”
林雨桐拿到手里一看,好幾十畝呢。“之前還說借用,如今好了,成了咱們自己的了。想怎么折騰都行啊。”
四爺卻沉吟道:“房子只管用,但對外別語。只當是借用的。”
“我懂!”林雨桐將匣子收好,要是估計的沒錯,這玩意再拿出來,得是半個世紀以后了。她嘆了一聲,“曲桂芳這次送來的消息,還真是及時。”
四爺點點頭:“那女人精明,她對三十八號并不信任,這是想給她自己留條后路。”
而此時的曲桂芳剛在臺唱了一曲下來,又男人端著酒杯過來,“曲小姐,我們老板請您過去喝一杯。”
眼前男人長的很精干,也算英俊。她笑了笑,接過酒杯卻不急著去喝。在外面,她從來只喝那種自己看著開瓶,然后看著從這剛開瓶的酒瓶倒出來的酒。像是這種舉著杯子的,她心里呵呵,誰知道這酒里面有沒有加什么東西進去。她十指纖纖端著高腳的杯晃悠,里面的紅酒在她的晃悠下也跟著在霓虹燈里搖曳,映襯的那染著大紅指甲的手指更加的炫目。她朝角落了瞟了一眼,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他!
曲桂芳朝站在眼前的男人點點頭,然后用下巴朝那個熟悉的背影點了點,“那位是你們老板?”
這男人沒有語,只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可等到了卡座,只一眨眼的功夫,剛才看到的那個背影男人不見了蹤影。在前面帶路的男人停下腳步:“不知道曲小姐肯不肯賞臉出臺?”
出臺,是要跟著客人出去的。
曲桂芳將酒杯往一邊的空圓桌一方,然后空出手點了點對方的胸口:“我可是很貴的。”
這男人果然一笑,從懷里掏出一張支票遞過去,“您看這個還滿意嗎?”
一千大洋。
曲桂芳彈了弾支票,媚笑著將腿露出來,然后將支票塞進了絲襪里。看的周圍的男人只咽口水。這才扭腰擺胯:“前面帶路。”十分風騷的樣子。
尤物誰的喜歡,卻不是誰都花的這份錢的。
再吧臺的位置,一個幫著調酒的小姑娘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接著補貨去了后臺,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三十八號,喬漢東接起電話,聽著電話那邊熟悉的聲音,頓時站了起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于曉曼低低的嗯了一聲,“不會有錯。找曲桂芳的那個神秘男人,應該是咱們等了很久的目標。”
喬漢東連聲道好,“你不要打草驚蛇……”
“我以后都不能出現了。”于曉曼壓下聲音,“這些人鬼的很,一直在這里才是打草驚蛇,我相信曲小姐的能力……”
喬漢東愣了愣,覺得于曉曼這話也有些道理,“那行,最近你都不要露面了,掛了。”
于曉曼放下電話,臉才有些笑意,總算有借口不再摻和三十八號的事了。
盡管沒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不過沒關系,曲桂芳是逃不出林玉彤的手掌心的。
曲桂芳此刻坐在車,車窗兩邊黑色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她根本不知道如今要去的目的地是哪。既然看不出來,她也不勉強,慢慢的閉眼睛,聽著周圍的聲音,感受著車的到底是拐了多少下。以便于確定她的大致位置。
外面各種叫賣聲,熱鬧非凡。慢慢的,四周靜了下來,偶爾只有汽車跟自己坐的的這輛車擦身而過。沒有人聲,沒有喧鬧聲,只有汽車的聲音來來往往。
這里應該是富人或是高官聚集的住宅區。
果然,沒走幾分鐘,車停下來了。對方遞過來一個眼罩,曲桂芳沒有猶豫,帶在眼睛。然后由這人拉著下車往前走。
等感受到一股子暖意的時候,她的眼罩被人摘了,明亮的燈光叫她又一瞬間的不適應。她瞇了瞇眼睛,朝大廳里的沙發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男人可不是之前在芳子那里常見的。
她嘴角含笑:“又見面了。我可真是想死您了。”
對方對其他人揮了揮手,叫他們下去,這才招手叫曲桂芳:“你過來。”
曲桂芳笑盈盈的過去,緊挨著他坐了,像是沒骨頭一般倚在這男人身,然后手摩挲著他的大腿:“你可真是狠心,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說伸把手搭救搭救。好狠的心腸。”
這男人一把捏住曲桂芳作怪的手腕:“搭救搭救?歐陽你還要人搭救嗎?芳子折進去了,可你不還好好的,活的誰都滋潤嗎?”他的眼里有些狠厲,“說!你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曲桂芳疼的嘶了一聲,然后白了對方一眼,似乎沒看到他的怒意一般,“我這樣的女人想逃出來,除了叫人占點便宜還能如何?怎么?吃醋了?”說完,歪在沙發咯咯的笑起來。
真是個妖精。
“在三十八號進進出出,這又怎么解釋?”這男人瞇著眼睛問了一句。
曲桂芳坐起來,收了笑意,“我要是不想辦法在三十八號進進出出,能引起你的注意?能將你引的前來找我?”
這倒也是個理由。
“你沒對喬漢東說點什么?”這男人伸手捏住曲桂芳的下巴,眼里透著幾分威脅。
“當然說了。”曲桂芳由著這男人捏著,“我畫了一幅男人的肖像畫,說這是跟芳子關系親密的男人。怎么?怕了吧?”
男人的手一松,那副所謂的畫像他之前已經看了,那根本不是自己。正是因為曲桂芳在對面哪里隱瞞了自己身的所有特征,自己這才冒險要見她的。
見他的神情松快,身也沒有之前的戾氣,曲桂芳知道,這次又叫林玉彤那個女人個料到了。她叫跟喬漢東獻計,用假畫像釣真神。可不?那副畫像只有自己個喬漢東知道是假的,為的是引出三十八號可能存在的奸細和眼前這個男人。這畫像在三十八號能接觸的人十分有限,要是這個男人還是打聽到了這個消息,證明三十八號內部并不干凈。但這也沒關系,剛好利用這個人將這畫像傳出去,也好替自己打消眼前這個男人的疑心。當然了,若是畫像的事情傳不出來,三十八號總會想辦法無意的漏出一些個消息出來的。目的都是一樣,是叫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顧慮少一些,信任多一些。
這男人看著曲桂芳似笑非笑的臉,還是先問道:“怎么想出這么一個辦法的?混到三十八號。”
“被逼無奈。”曲桂芳難得的一本正經起來,“警察署的那個姓郭的署長很副署長鄭東咬起來了。如今的我如果是歐陽一一,那么辦這個案子的鄭東栽了。姓郭的想抓我做把柄,姓鄭的想殺我滅口。我能怎么辦?被他們盯了,躲都躲不了。于是我干脆不躲了,主動去了三十八號,以要為他們效力為借口,換取了一個絕佳的掩護身份。以后,有三十八號為我擋著,誰能拿我怎么樣?喬漢東為此還跟鄭東吃了頓飯,解釋了這個事情。如今,已經沒事了。”
聽起來也很合理。他信了六分。其實,這女人說的是真是假,都沒有關系。哪怕她真的投靠了三十八號為的是抓到自己,這也無所謂。自己正好將計計,只要能搞到那個新出的設計圖,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到這里,他臉帶著笑意,起身去開了一瓶酒,然后倒了兩杯,一杯留在手里搖晃著,一杯遞給曲桂芳,“你果然還是這么聰明。”
“女人光聰明還不行。”曲桂芳接過酒,“還得漂亮。要不是我這張臉和這身子還能引起男人的,這會子只怕都化成一堆白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