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72

林雨桐想要找于曉曼說話,卻被四爺攔了,他的手搭在林雨桐的腰捏了捏，示意她稍安勿躁。林雨桐的笑意不變,話在嘴邊打住了，出口便成了：“于小姐的能干我是知道的，你安排的，那一定是盡善盡美的,怎么會不滿意？只是我們不能在這里久留,于小姐這番貼心的安排，只怕是要辜負了?！?

四爺心里點頭,這么擺在明面的試探，才是最恰當的。

于曉曼眉頭微微一皺，“這大過年的,還是留下來過了元宵節再走，我們胡長官拳拳盛意,可是極為真誠的。”

這是說想留下他們過了正月十五。十天半個月一耽擱，哪里還趕得正經的任務？

四爺和結巴對視一眼,都皺了眉頭。結巴頗有深意的看了于曉曼一眼,然后垂下眼瞼不宰說話。

林雨桐眼睛微微瞇了瞇,“如此也好,住住吧。也是我的身體不爭氣，路染了風寒，略有不適。于小姐要忙，盡管自便吧。”

于曉曼還沒說話,她身后的副官咳嗽了一聲，像是在提醒于曉曼一般。林雨桐這話的意思，好像實在威脅吧。她病了，不能給病人看診了，是這個意思吧？

于曉曼心里笑，臉卻有了幾分壓抑的怒色，語氣帶著幾分諷刺的道：“是嗎？剛才林先生還夸我周到，這轉眼不周到了。都說醫不自醫，要不要給您請個醫生來？咱們這里名醫是沒有，但還不至于連個風寒都治不好?！?

“呵呵……”林雨桐眉眼一挑，“好啊，那請吧。我還真想瞧瞧哪個大夫能治好我的……風寒……”

于曉曼垂下眼瞼，怕叫人看到她眼里的笑意。

林雨桐的話一出，場尷尬了起來。誰都不敢小瞧大夫的手段。

于曉曼又一直不語，她身后的副官站出來，“林先生怕是誤會了，我們胡長官是盛情相邀，要是實在不方便，諸位的事情要是著急……想來我們等幾天也不要緊……”

林雨桐道：“還是這位小伙子說話聽，那這么著吧。”

于曉曼輕哼一身轉身走，出了門了車還摔摔打打，那副官來，低聲道：“咱們求人，該有求人的態度。對大夫……小命在人家手里攥著，不能強迫的。你以前的脾氣還好啊，現在這小脾氣怎么這么大？”

于曉曼撇了對方一眼，“美人見不得美人，這種心態你不懂?！?

這位先是一愣，繼而失笑，“還別說，那位林先生還真是位難得的美人。你說他們那邊也有這樣有姿色的？”

“當著一個女人夸獎另一個女人，你真是……”于曉曼閉眼睛，“難怪打了這么多年的光棍?！?

這副官被擠兌也不以為意，“我說于姐，你還是不要犟著，要真是把這位得罪了，胡長官那里可不好交代。我看適當的，你還是示好吧。”

于曉曼睜開眼瞪向他，面鐵青但還是道：“我會找個醫生，親自送過去的?！?

“這才對嘛。”這副官哈哈一笑，十分欣慰的樣子。

林雨桐這邊，卻都坐在方桌前默默的吃著飯。邊有廚子和老媽子伺候著，什么話也不能說。

不說飯菜豐盛，只熱乎這一點，夠叫啃了一路干糧的眾人滿意了。

放下筷子，四爺拉林雨桐去休息，“都歇著吧。一路顛簸的也夠累了?！?

結巴點點頭：“知道了……你們先去……”

二樓有一間放著雙人床的臥室，四爺和林雨桐直接進去。打眼一看房間的布局和大小，林雨桐朝床頭的墻壁指了指，附在四爺的耳邊道：“房子的大小不對，那里有暗格?！辈貍€人應該沒有問題。

也是說著房間的一舉一動，對方都聽得見。

四爺點點頭：“那睡吧。一路坐車都快散架了?！?

兩人都脫了外套，關了門直接都躺下了。然后林雨桐才拿出筆和紙，遞給四爺一份，自己留了一份。兩人很快用紙筆交談了起來。

于說請醫生過來，這個醫生可能是自己人嗎？

不會！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沒有同伴，她不可能找到自己人。

那她不會平白無故的提起醫生。

她應該有辦法利用這個醫生，稍安勿躁。

結巴也不知道于的身份吧？

嗯！你不要露了行跡，于的身份誰都不能泄露。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分危險。

明白！

四爺直接將紙筆遞給林雨桐：“睡吧，醫生來了我叫你。”

林雨桐將紙筆收起來，正合眼睛睡著了。等她睡下了，四爺也沒起身，十分安靜的躺著。至于說睡覺，在這種地方，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好。

整個樓里靜悄悄的，好像是著誰更有耐心，誰更憋得住。

于曉曼到了官署，直接回了宿舍。將門緊緊的關之后，才又松了松衣領，雙手撐在桌子，狠狠的喘了幾口粗氣。這一晃，幾年的時間過去了，終于又見到家人了。來不及歡喜，也不能歡喜。她得想辦法趕緊將消息給遞過去。今兒的行動全在劉副官的監視之下，自己沒做什么，想來應該也沒什么值得叫人懷疑的地方?？墒沁@樣，她還是將自己今天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甚至沒句話的語氣都想了一遍，確定沒有露出馬腳，她才坐到床沿，想著接下來的安排。想要把情報送出去，又得將懷疑的視線從自己身引開，該怎么做呢？陪著醫生去見林雨桐？行不通。不管誰都知道，這間自己有很多機會將紙條之類的塞到房間里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自己身的嫌疑洗不清。

所以，哪怕是再想，跟林雨桐再次碰面，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又將領口松了松，在屋里來回的踱步，只能在醫生這一環入手了。猛地，她想到了什么，迅速的從抽屜了指甲油胭脂盒這類的東西，然后都掃進手提包里。這才打開衣柜換便裝，提起手包的時候拿出指甲油的瓶子又看了看，然后擰開聞了聞，確定里面的東西沒有問題，這才重新放回手包里，出門前在門軸掛了頭發，夾了紙屑。這才轉身，輕輕的將門給帶。

高跟鞋踩在青石板的地面，發出悅耳輕快的聲音。不大功夫，她轉身朝一邊的醫務室而去。

醫務室的門緊閉著，于曉曼滿面含笑，輕輕的瞧了幾下門，“何大夫？在嗎？”

“進來吧?！崩锩鎮鱽硪宦暣己竦哪昴腥说膽鹇?。

于曉曼推開門，只伸了腦袋進去，眨了眨眼睛：“忙了嗎？要是忙完了，請你吃頓飯。大過年的，一個人怪沒趣的?！?

何衛華抬起頭，將手里的書扣在桌子，“你呀，還知道是大過年啊。這渭楠這么大的城，有什么吃飯的地方？真要不想吃食堂，跟我回家去?！?

“你給我做？”于曉曼將門推的更大一些，從門里磨磨蹭蹭的進去，“我是不會做飯的，這個你知道?！?

“不是不會做，是不想給我做吧？”何衛華哼笑著說了一句，“不過，我是喜歡你這矜持勁?！眘m.Ъiqiku.Πet

“又來了！又來了！”于曉曼漫不經心的靠在桌子邊，“說真的，咱們能不提這一茬嗎？”

“得！不提總行了吧。”何衛華起身，將身的白大褂脫了，回身又看了一眼于曉曼，“噯我說這事不對吧！”

于曉曼心里一跳，面卻只露出疑惑之色，“什么不對？”

“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焙涡l華輕笑一聲，“今兒屈尊降貴的過來，還主動要跟我吃飯，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于曉曼干笑一聲：“吃個飯也這么多話，到底吃不吃？”

“吃吃吃，怎么敢不吃?！焙涡l華哈哈一笑，“我吃你這一套?！?

于曉曼眼睛一閃，將桌醫生開處方的小本子抓起來朝何衛華扔去，“正經點，要不然咱們也朋友也沒得做了?！?

何衛華一躲，“你是真野蠻！行了不說了行了吧。”

于曉曼輕哼一聲，彎腰撿起那開處方的小本子，拿著他拍在何衛華的背，“誰野蠻了？我叫你見識見識什么才是真野蠻。”說著，不停的拍著何衛華，何衛華一邊笑，一邊往門口走，于曉曼在后面一邊推搡一邊拍打他，打打鬧鬧的，兩人從辦公室里出來了。

何衛華見于曉曼順手將門帶了，摸了摸鑰匙，“完蛋了，鑰匙鎖在里面了?！?

于曉曼回頭看了一眼，“趕明叫人撬了鎖重新換是了。趕緊走，餓死了都！”

出了門，到處都是來回巡邏的衛兵，兩人保持相當距離去了停車的地方，何衛華親自開車，他指了指副駕駛，“要是覺得前面不舒服，你坐后面，跟我在一起，不用逞強?！彼?，于曉曼的車發生過一次爆炸，她對坐副駕駛其實心里一直是有陰影的。兩人慢慢熟悉，是因為于曉曼因為這場爆炸受了傷，更嚴重的事，心理有了一定的障礙。平時跟逞強，并不表現出來。

于曉曼輕嘆一聲：“你干嘛總是這么體貼?！彼煺f著，卻要去開后面的車門，然后好似才發現兩只手都占著，一手提包一手處方，她十分隨意的將處方往后座一扔，一臉的嫌棄，這才開門做到了后面。

何衛華笑：“別看那是幾十頁的紙，但也是軍費開支，我的于主任，你這也未免太隨意?！?

于曉曼惱怒的將那東西拿過來往包里一塞，“滿意了吧。啰嗦！趕緊開車！”

何衛華笑了笑，車子啟動了。這車子是敞篷的，在路是沒辦法說話的。于曉曼縮成一團避風，手卻伸到手提包里，準確的擰開指甲油的蓋子，然后在處方本寫字，字也的歪七扭八，但這些都顧不了。寫完之后，將指甲油蓋子擰，將處方的本子拿出來一點瞄了一眼，見淺紅色的字跡在一點一點消失，字跡不齊整，但也能看清楚，她小心的將本子塞回去，放平整。

剛做好這些，車停下來了，地方到了。

何衛華住的地方，有點像是歐式的風格。一進門，大廳里的壁爐燒的紅火，于曉曼趕緊跑過去，將手提包往壁爐邊一方，蹲在那跟前烤火。

“有這么夸張嗎？冷成這樣了？”何衛華一邊脫大衣，一邊去衛生間洗手，“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其實我想吃一碗熱乎乎的面條?！庇跁月匾蛔耙煌腚u蛋面，趕緊的?！?

“你還真是好養活?！焙涡l華說著，轉身去了廚房，“蔥花雞蛋面，行不行？”

“要是再有一盤子醬牛肉，最好了。”于曉曼說著，卻也盡量控制著不去看手提包。但愿能快點干。

半個小時，飯桌了，除了兩大碗面，還有一盆子紅油牛肉，一盤子涼拌蓮藕。

“嘗嘗看?！焙涡l華遞了筷子過去，“在國外那么多年，靠這手藝活下來的?！?

于曉曼吃的很投入，“你的廚藝是你的醫術好?！?

何衛華手一頓，“吃我的還沒完沒了的擠兌我，你是不想求我了是不？”

于曉曼馬笑了，“這次你還真別不服氣。我跟你說，你一直敬佩的那位大拿，如今到了咱們的地盤了?！?

“我佩服的大拿？”何衛華先是一愣，然后筷子一緊，面卻愕然，“你是說……”他朝北指了指，“北邊的那位？”

“你治不好的，長官請人家來治?！庇跁月艘豢谂Ｈ?，辣的直吸溜，然后喝了一口面湯緩解一二之后才道：“等人家治好了，我看你的臉往哪里擱?！?

“這你叫小瞧人了?！焙涡l華將蓮藕的盤子往對面推了推，示意她多吃菜，然后才道：“我技不如人，當然只有謙虛的學習的份，怎么會嫉賢妒能呢？你這可是侮辱我啊，合著我在你心里是一徹頭徹尾的小人吧?！?

于曉曼白眼一番，“我這不是提醒你嘛！我告訴你，你可別在告訴別人……”

“喲！還是機密呢?！焙涡l華一副好怕怕的樣子，“那你還是別告訴我了，萬一泄露了消息，我不得脫不開關系？”

于曉曼尷尬了一瞬，“這不是不告訴你不行嗎？”

何衛華放下筷子，“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怎樣？被我說著了吧。我跟你說，我遲早會被你害死！”

于曉曼呵呵一笑，“也沒那么嚴重，今兒我把那位大拿給得罪了，人家要風寒了，我這不得帶著你過去……表示一下態度！”

要風寒了？

這話真是叫人回味無窮。

何衛華一副思量的樣子，“行吧，我跟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