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沒下來林雨桐是什么也不能說。她笑了笑,想著這話該怎么答,聽結巴在門里道:“有吃的吃……別問……”
想來他是猜到了。
在窯洞里住了十年了,可真正有用的東西,還真沒有多少。除了鋪蓋,酒肆鍋碗瓢盆,這些東西叫警衛班帶著,也是了。再是衣裳,舊衣服都是真舊了,舊的不能再穿了。常勝的舊衣服,九成都已經送人了。這一收拾,才發現這家里真沒有什么值得收拾的東西。只有四爺的草稿,林雨桐取了重要的悄悄的收起來了,剩下的一把火全都燒了。
叫林雨桐發愁的是藥廠的搬遷,這新廠子該安置在哪里,這是個大問題。
還沒等林雨桐相出個所以然來,三月十八日晚,命令下來了,即可收拾東西,轉移!
自家東西收拾好了,但是醫院,藥廠收拾起來可沒那么快,再加學生,這怎么也得需要幾天的時間的。林雨桐正準備去醫院,結果方云過來了,“命令是你先走,請執行命令。”
這怎么行呢?
方云阻止林雨桐要出口的話,“只要你在,醫院和藥廠在。所以,你才是咱們醫院和藥廠核心,最寶貴的財富。剩下的事情有我跟安院長,出不了差錯。”
“安安呢?”林雨桐沒再犟著,先問孩子的安排。
“跟著他爸。”方云說的是結巴,“孩子跟著他走,我得跟著醫院,看著這些學生。”
帶著孩子趕路,想起來林雨桐覺得頭疼。正想著牡丹那邊怎么辦,白元那邊得了消息,說是安保縣那邊有專人保護,寶育院很安全。林雨桐這才放心,叫醒了睡的正迷糊的常勝趕路。因為要帶的行李多,所以馬匹已經不怎么合適了。門口放著幾頭騾子。常勝不敢騎馬,但是騾子這東西,他卻不怕。撿了個個頭高大的,急著靠過去,把林雨桐嚇了個夠嗆。這騾子跟騾子還是不一樣的。公驢和母馬生下來的騾子叫馬騾,這種騾子外形高大威猛,但性子同樣并不溫順。只有公馬和母驢生下來的驢騾,才是最溫順的。只是看去并不高大是了。這種騾子作為運輸工具,還是有優勢的。當然了,孩子是不知道這里面的道道的,以為所有的騾子都是隨便能叫人騎在背的。
四爺將常勝叫到一邊,給他普及這些知道,指著馬騾:“……你讀紅樓,在紅樓里,有一出薛蟠出場,說是騎了一匹鐵青大走騾。說的是馬騾……”
林雨桐:“……”引經據典的。這個自己還真不在行。誰能記得這么些細節呢。
三月的秦北,夜里的溫度也是七八度的樣子,最冷的那個時間段,能到五度一下,還是有些冷的。四爺騎在馬騾,將常勝放在他的身前,又用床單將孩子綁在他的身,這才把大衣裹起來,把常勝整個兒裹在懷里。這才扭頭看查看行李的林雨桐,“差不多行了,走吧。”早開始收拾了,算是落下什么也沒有什么要緊的東西了。
林雨桐站在門口,又往里看了看,“那地今年得慌了。”可惜了的,這一茬地都翻完了。種子都撒了。
再怎么舍不得,該走的時候還是得走了。沿途遇不少同路人,但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清楚誰是誰。再加夜里行軍,盡量要做到不擾民,所以一路靜悄悄的。
林雨桐騎在騾子,走的并不快,路窄,也沒法跟四爺并排走。鐘山白云他們都是步行,緊緊的跟在后面。四爺不時的還得回頭看一眼,確保林雨桐沒事,這才又轉過身去。夜里看不清路,怕栽到溝里去。當然了,他們能分到四頭騾子,已經是特殊照顧了。林雨桐和四爺一人一頭,剩下的兩頭要駝這么多人的行李,別人強了很多了。馬的數量有限,更不要提車了,據說只有兩輛吉普車,一二號首長一人一輛,已經從容的離開了。
翻過一道又一道山梁,天邊才泛起了一點魚肚白。此時人走到兩道山梁之間的夾道溝里,隊伍才停下來修整。四爺坐在騾子不動,朝林雨桐擺擺手,又指了指懷里的常勝,這是說孩子睡的正香吧。
可再怎么睡,也不能這么不動的。至少還得個廁所不是。
林雨桐將大衣解開,將常勝轉移到自己懷里,坐在路邊的土堆,“你去活動活動……”腿肯定都僵了,腳要麻了。
沿路都是三三兩兩的人背靠背的坐著,不大功夫,營地里此起彼伏的響起了鼾聲。林雨桐也不嫌棄臟,整個人倒在地,抱著常勝,這么給睡著了。四爺轉了一圈回來,見這母女倆這樣,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只得撿了柴火,在邊升起來,怕這么睡著給凍著了。
天大亮了,這暫時的修整才算結束。又得埋鍋造飯了。這個時候常勝才真的醒了,并不舒服的睡眠好似并沒有影響他的精力,對什么都好。跟著白元撿柴火,跟著鐘山學著在野外生火做飯。
偶爾在野外做飯,那是野炊。但行軍途,這并不是什么享受。米下到鍋里半熟的時候,預備出發的哨子聲傳來了。一人一碗半生不熟的飯,端起來吃。風刮起來,土吹到碗里,誰也沒真的在乎。林雨桐摸了一個早準備好的雞蛋,給常勝吃了。四爺將米湯喝了,剩下的半生不熟的米林雨桐當然不敢叫四爺吃。將自己這一碗遞過去,然后將剩下四爺的碗接過來,碗里剩下的還沒有開花的小米,被她悄悄的倒進空間里了。在外面,不管是是幾成熟的飯食,都是不能浪費的。
常勝一個雞蛋根本吃不飽。早先準備好的烙餅,如今也只能等騎在騾子的時候再吃。吃烙餅容易噎著容易渴,但路的水又是及其珍貴的。剛才宿營的地方是有水源的,沒人也是裝了一水壺的水,這水可得省著喝,不是實在受不了,都是舍不得抿一口的。尤其是這種轉移,根本不知道會途徑哪里,目的地又在什么地方。誰也不知道路會不會遇到水源。
不過這次的轉移林雨桐想想的要溫和的多,至少晚宿營的地方,是個不大的村子。而林雨桐和四爺被安置在了一戶老鄉家廢棄的窯洞里。
四爺招呼鐘山他們:“今晚都在窯洞里歇著吧,別講究了。”說著看林雨桐,“我看這天八成是要下雨……”
林雨桐明白四爺的意思,她哪里還顧得這些,反倒是指向窯洞里放著的干草,“這只怕是老鄉準備喂羊的,真是救了咱們了……”
白元跟著歡呼起來,“鋪在地,可暖和了。今兒晚咱們算是享福了。不必宿舍的炕差了。”
常勝一直跟著童子軍訓練的好處顯現出來了,根本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妥當,還跟著白元興奮,“我自己會鋪,我自己來。”他叫嚷著,直接去草垛抱干草,鋪在窯洞的最里面,“爸媽你們去歇著,我來!”
于是林雨桐這天晚指靠兒子了,兒子親自給爹媽用干草鋪了床出來。
夜里果然下起了雨,好多人還在外面露宿著。林雨桐聽到雨聲還恍惚了一下,但沒有聽到有其他的人員走動的聲音,她又迷糊的睡著了。窯洞里鼾聲震天,門口始終有兩個人在站崗。所以,哪怕是這樣的環境,她睡的也很安心。ъiqiku.
從這天開始,真是四海為家了。一直在秦北這地界轉悠。有時候修整三四天才會出發,有時候連著兩三天的趕路,根本沒有準的時候。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可是沒半個月,習慣了這種漂泊。不僅習慣了這種漂泊,甚至在半路開始了路行醫。傷員運送過來,走在哪里在哪里救治。等自己走了,有專人后續照料。傷員留在了原地。而四爺也習慣了在騾子背畫圖驗算,常勝充當起了他爸的移動書桌,他坐在前面,將背提供了四爺。
天涼著的時候,不需要梳洗還罷了,等到了天慢慢的熱了,簡直是一種煎熬。有時候林雨桐真是服氣,前方的戰事節節勝利,可是后方卻又基本成了移動的了。
這一整年,兩人帶著孩子,跟著部隊,在這么不停的轉戰之。報紙已經不能及時看到了。有時候拿到的報紙都是前一個月的,消息嚴重滯后。除了能知道前方打到哪里了,其他的消息基本是沒有的。
藥廠的選址最終是定在了子常縣的山里,這是建好之后,林雨桐才得到的消息。而此時都已經是七月份了。她跟四爺商量,“咱們這么飄著也不是個事。要不然在藥廠安頓下來吧。”
四爺笑笑,“你試著申請看看。”聽語氣不是很看好的樣子。
還真叫他說著了,意見提去,被駁回了,依舊是叫她跟著總部走。
林雨桐后知后覺的才明白了,跟著總部是跟著……有些人的健康是容不得出任何意外的。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啊!她自嘲的笑了笑,再也沒有說過不合時宜的話。怎么命令怎么做吧。
過年的時候,是在一個小村子過的。村頭有個祠堂,里面有兩間能遮風擋雨的屋子。倒是領了幾斤白面,這是今年自從轉移以來,第一次見到細糧。
這三五斤白面,包成餃子一人能吃幾個?其實是每人嘗了嘗味道,剩下的大半斤全被常勝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林雨桐心里的事,總覺得這半年常勝的個子沒怎么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營養跟不的緣故。
可即便只有這幾斤白面,叫大家說起來也只有滿足的。白元咂咂嘴,好似還在回味著剛才的美味,“聽說了嗎?如今國統區每擔米的糧價是一百一十百萬元。我記得年初的時候是六萬。這是長了多少倍了?如今咱們好歹是能吃飽。”
林雨桐只想呵呵了,真是大勢已去了,姜還用打倒嗎?不用打他也要倒的。
沒人的時候,林雨桐問四爺:“還得再漂個一年半載?”
四爺抱了抱林雨桐,嚇的林雨桐趕緊躲,“身有味。”這是真有味。洗澡洗衣服跟打仗一樣,洗頭也是一種奢侈。又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林雨桐想躲進空間都不敢。這些都不說了,兩人這大半年都沒有親熱了。不光他們是這樣,大部分的夫妻都是這樣。至少林雨桐這一路沒見過一個孕婦。
“怕什么,老夫老妻的。”四爺看著又黑又瘦的林雨桐,又摸了摸那有點油膩的頭發,“你聞聞我,能好到哪里去?”
林雨桐還真聞了聞,“哪怕回安呢?”也這舒服啊。
她這邊剛提了安,廖凱找過來了,“……收復安勢在必行。現在需要有人能回去,跟于曉曼接觸。而如今能叫于曉曼信任的……你們看誰合適?”
誰合適?除了林雨桐自己,還能找到第二個人嗎?
“我去!”林雨桐用眼神制止四爺,不讓他說話。她自己一個人去,其實四爺跟著一起更安全。“我是大夫,他們也需要……即便失敗了,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而四爺卻明白林雨桐的意思。真到了危險的時候,空間能保證她的安全。而她不贊成自己跟去,第一是危險,多個自己未必對她有利,第二是孩子,要是在安,孩子放在家里也放了,至少安全不用擔心。可如今在路,這么大點的孩子誰能托付?這些事情,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心里有數了。于是沖廖凱點頭,“她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沒有之一……”
要是別人,廖凱當即也應了。可偏偏是林雨桐,“我得回去跟首長匯報。”沒有首長的特許,這個人是征調不動的。他也不敢輕易叫這個人有半點危險。
誰知道這一請示,是三天。三天后,林雨桐才接到通知,潛伏回安,秘密接觸于曉曼。
臨走的時候,常勝抱著林雨桐不撒手,“媽,你要回來。”
“你和你爸在呢,我不回來能去哪?”林雨桐抱了抱孩子,“聽你爸的話,好好吃飯,用不了多久,媽媽回來。”
四爺過來抱了抱她,“小心點,謹慎點。萬一事有不成,別強求。”該成的事情有沒有都能成,別逞能。
下之意林雨桐自然明白,她點點頭,翻身馬,頭也不回的打馬離開了。
于曉曼此時住在安城,這里她想回來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如今的安,卻不是她想回來的安。許是這個地方太特殊,許是自己身確實又許多叫人懷疑的地方,自打進駐安,身邊明的暗的,監視的人從來沒有間斷過。連跟何衛華接觸,都變的困難起來了。尤其是這兩個月,跟之前的聯絡員,已經徹底的失去消息了。她有些焦躁,不知道這個聯絡員是暴露了還是出了意外。
今兒她又以巡查的名義在安城里轉悠,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街不以前繁華,買賣人一下子變少了,市場看去極為蕭條。也許是心里裝著事,這走路的時候也沒留心,跟人撞在了一起的時候才發覺,但到底不知道是自己撞了人家還是人家撞了自己。她條件反射一般的先去扶對方,可這人抬起頭,于曉曼才猛地愣住了。
林雨桐,她怎么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作者家里有事,說是晚十一點之前她沒更新叫我代為更新。還讓我轉告一聲,說是這一章她是在火車碼出來的,后續還會修改,先這么看吧。另外,這一單元故事快要完結了,從下個故事開始加更。應該是兩三天之后。她說之前承諾的加更萬字,一定會兌現的。不過會放在下個單元。是這樣子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