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沒有剛才的沙啞,這輕柔的聲音卻叫關三汗毛都豎起來了,“是你!”這個女工黨!之前他們可是打過交道的。他愣了愣,忙伸手去摸腰里的槍,可是林雨桐他快多了,抬手用早準備好的布巾捂在了他的嘴。關三愕然了一瞬,然后眼睛一閉,沒有知覺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四周黑漆漆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已經昏睡了多長時間了。
緊跟著,油燈亮了,林雨桐的臉出現在了視線里。
“你要干什么?”關三渾身僵硬,并不能動,這叫他從心里害怕起來。他本來也不是什么硬漢,只是以他對劉副官的了解,知道他肯定不可能是工黨。那么這個工黨除了于曉曼也沒別人了。他只是想找到這個工黨份子給自己換個前程而已。當然了,自己一個人也干不成這事,胡司令只說要有證據,自己如今是在找證據。卻沒想到,馬要成了,這個女人這么出現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來的會是這個女人。她的身份不是很重要嗎?這種事怎么會派這個女人?對這個女人的手段,他打心眼里是懼怕的。“于曉曼果然是工黨。”
林雨桐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道:“我的手段你知道,想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辦法多了。想要命,老實告訴我,你都做了什么?”她懷疑關三將那個聯絡員給抓捕了。但這卻沒有絲毫的證據。
關三面色一僵,他對林雨桐的話絲毫都不懷疑,劉副官和關處長那么厲害的人都搭進去了,他可從來不認為他能那兩人還強橫。他眼珠子轉來轉去,頭的冷汗直往下冒,“那不關我的事,那個炊事班買菜的錢剛,人人都說他會巴結于處長。時不時的問于處長愛吃什么他順路去買。于處長不跟外面接觸,唯一接觸的是錢剛。我去試探了一下,他什么也不認。我覺得只要從他身找,總能找到突破口。我在他出城運菜的時候帶人將他給關起來了,關在城外的廢棄窯洞里。原來打算等晚的時候好好的審審,誰知道巡防營那伙子混蛋實驗炮火呢,一炮下去,剛落在那關押錢剛那窯洞的附近。結果那窯洞實在是太破了,這一震給塌了,將人給埋在里面了。我把人刨出來的時候,都已經斷氣了。這真不怨我!”
林雨桐一直小心的觀察這關三的神情,這話基本是可信的。要是從他口的錢剛嘴里得到什么,于曉曼早暴露了。也不會到現在關三還只是盯著。
關三見林雨桐沒說話,還以為是不信他,連忙道:“真的!我說的句句屬實。是……是……是我一直懷疑于處長,那錢剛死了,線索斷了。我不甘心,跟胡長官說了,說是錢剛已經吐口了,于曉曼確實是工黨。胡長官說死無對證,叫我找到證據再說話。我想著胡長官肯定是支持我找證據的,后來我做了一些安排,也沒人說什么。事情大概是這樣了。”
林雨桐不由的心里一嘆,有些事情往往是毀在這種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他的一點私念,差點壞了大事。不!這已經是壞了大事了。那個錢剛要真是自己人,那這死的也未免太冤枉。
她抬起胳膊隱晦的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了,再不能這么耽擱下去了。關三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這純屬瞎想。林雨桐的目標是順利帶走于曉曼,所以根本不會干出打草驚蛇的事。因此,關三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失蹤。其實,現在也才過去兩個小時。
時間不早了,林雨桐起身,從角落里抱出一壇子酒來,放在關三的旁邊,“喝!”
“啊?”關三有些沒明白,“喝?”
林雨桐一個冷眼過去,“還要我喂你?”
不用!真心不用。
他動了動身子,胳膊好像能動了,雖然還是不靈活。將壇子的蓋子揭開,一股子酒香彌漫開來,“好酒!”他不由的感嘆了一聲,嘴里又口水分泌,“這多不好意思。”
林雨桐只冷眼看著,“快!我叫你停你再停。”
“啊?”關三抱著壇子的手一僵,這可是兩斤的量。他大概明白對方的意思了,這是要把自己灌得昏迷不醒,給他們爭取時間吧。不過這樣也好,雖然不能升官發財,但至少小命保住了。兩斤白酒,要不了命的。想到這里,他再不猶豫,抱著壇子喝。這一通猛灌,肚子里馬翻江倒海起來,他停下,彎腰想吐。卻被一雙手扶住了。不知道她按住了哪個穴位,那股子想吐的勁一下子被壓下去了。他心里叫了一聲苦,這大夫要是折騰起人來,那劊子手還可怕。這吐出來還好,這不吐,可真是醉實在了。
見他喝不下去,林雨桐硬是給灌了進去,將這兩斤白酒都給灌下去了。
這酒的度數可不小,六十四度。他不是休克,也得重度昏迷。而且,出了這樣的事,天亮后自然有人將他送到何衛華手里。去了那里,他還想活著出來嗎?
因此,她沒有做多余的手腳。只將人又搬到前面的大廳,桌杯碟散亂,一片狼藉,叫關三趴在桌子,收拾好這些,林雨桐蜷縮在灶膛前,只管睡她的。
天亮了,買羊湯的人陸陸續續的來了,這門板是打開了一個,再往里面一瞧,嗬!好家伙!這是有人在這里鬧了一宿。自然有人認識喝醉的關三。
“噯……我說你醒醒。”有人搖晃林雨桐,“你這是給我們科長喝了多少。”
林雨桐揉揉眼睛,“沒給喝,是他硬要喝的……”然后猛地去看酒壇子,“哎呦,這可是兩斤酒呢。五十年的陳釀,人家給二十塊大洋都沒賣。我說不給錢不能喝,誰知道他硬搶……”
酒壇子抱出來,那股子香醇的酒味還在。這話自然更可信。
可不是!這多好的酒啊。可惜了的。
林雨桐不依不饒:“你們誰給付錢,不給我找你們長官去。我這小本買賣,一塊錢沒賺到,賠進去二十,這什么世道,還講不講理?”
周圍的老百姓跟著心有戚戚,這可是一筆巨款。
那幾個當兵的哪里還敢留著,架著關三走,“誰喝的你找誰去,跟我們可不相干。”
一個一個溜得快。
林雨桐朝眾人擺擺手,“這生意做不成了,做不成。不賣了,再賣連鋪子帶人都得賠了。”
說著,順勢將門給關了。
于曉曼一起來,聽說關三被送到了衛生隊,說是在小羊肉館子給喝醉了。她心里一跳,這是成了。她沒出門,在屋里一遍一遍走動。將地圖,城防圖,火力配置,人員搭配,這些東西一一都用心記在腦子里。又把要帶走的東西都收拾好,帶不走的屬于私人的東西,如內衣,手稿等物,都悄悄的給燒了。自己出了一身衣服,還有身貴重的錢財,剩下的事帶不走的。而她這些年的積蓄,其實都托人存在海外的戶頭。這錢是說不清楚的一部分錢財,她不打算叫人知道,也不準備再拿出來。槐子曾經警告過她,這里面灰色的東西太多,別因為這個引來麻煩。而身的錢財,她留了幾塊大洋,還有兩根金條。剩下的全都裝進匣子里,趁著出去巡查的機會帶去了城外,埋在了在她看來,段時間內都不會有人翻動的地方。將位置悄悄記下,這才往回走。這東西哪怕丟了,也帶在身邊安全。是身的金條,也是為了繳的。這個數量交去,是合適的。多了,只怕要遭人詬病了。不管是什么人,終究都逃不開人性的弱點。
從城里回來,于曉曼借口看望關三,去了一趟衛生隊,見了何衛華。
“家里來人接了。”周圍確實是沒人,于曉曼趕緊說了一句。
何衛華手里忙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聽著,“你跟著撤離吧。我暫時走不了。”
“怎么?”于曉曼不解的看過去,“現在不撤……”
“我知道。”何衛華拿著藥瓶搖晃著,臉帶著笑,“你已經被人盯了,但是我沒有。老家有人在等你,而我則無牽無掛。總得有人堅持到最后。我想做這個堅守在最后的人。”說著,見于曉曼并不贊同,他擺手道:“別勸我,我確實是還有任務。你懂規矩,這是保密的。放心撤離吧,等勝利了咱們還能再見。放心走吧,關三這里有我照看。錢剛不會白死的,我會好好關照他。”
于曉曼還要說話,外面響起腳步聲。兩人的談話不得不終止了。
“去吧。”何衛華笑了笑,別在我這里逗留。
于曉曼眼睛一下子濕了,這一走,什么時候才能見呢?她眨了眨眼睛,將眼淚憋回去,“我走以后,老家也有人盼著你回去……”
這是說她會掛念他吧。
何衛華點點頭,“保重!”
于曉曼轉過身,心里道了一聲保重,這才邁步,一切如常的離開。
從羊肉館門口路過,見林雨桐在收拾店面,門口貼著鋪子轉讓,一副不做生意的樣子。
“買賣不做了?”于曉曼站在門口問了一聲。
林雨桐轉過頭來,“哎呦!長官,您手底下的兵……”她湊前一副要訴說委屈的樣子,到了跟前卻道:“明天,想辦法帶人去城外。到了城外,咱們才好脫身。”sm.Ъiqiku.Πet
于曉曼了然,“我手底下的兵怎么了?你們之間一個愿意買,一個愿意賣,我又不是當事人,跟我說沒用,你以后做生意,自己要放機靈點。”
兩人交換了信息,于曉曼離開了。林雨桐一副死了爹娘的架勢,周圍人都少不得勸一勸。她卻一副打定主意的架勢,“我回老家去,這生意做不得了。”
引得眾人不由的跟著唏噓一場,又說起了現在這跟工軍真是不一樣。一個是強取豪奪,一個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不得喲!”
在這樣的聲音,林雨桐徹底關了門。天黑之后,她才聯絡了城里潛伏下來的人,叫他們幫忙遞消息,安排人接應。
第二天,于曉曼帶人往城外去,從巷子出來,特意的從羊肉館門前過,叫林雨桐能看見她出了城。
等他們過去以后,林雨桐才挑著擔子,晃晃悠悠的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后。
出了城,有人發現跟在后面的林雨桐了,“這不是賣羊肉的小哥嗎?”
林雨桐只低著頭不說話,挑著擔子要過去。不巧腳下拌了一下,人擔著擔子一個踉蹌,兩個框里的東西露出來了。一個筐子里放著半只羊,一個框里放著鍋碗瓢盆各色佐料。
“哎呦小哥,你這是打算去哪里做生意?不會是去鄉下吧。也是,這鍋灶搭起來,也容易的很。”
林雨桐一副被說心思的樣子,嘿嘿笑了兩聲。
于曉曼掏出兩塊錢來,“我這些兄弟們也饞了,我看不干脆做我們的生意算了。”
林雨桐一把抓過于曉曼手里的錢,“那什么……這路邊總不好吧,得找個有水源的地方。”
那只有河邊了。
于曉曼請客,這些兵跟著吆喝著一群人往河邊去。
打水生火架鍋,不大功夫,香味散了出來。于曉曼在一邊坐著,多少有點焦急,心里七八下的忐忑的整個心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了。盼了多少年了,終于能回去了。這種感覺真是說不來是哪種滋味。
湯還是那個湯,即便沒有香菜蒜苗,但味道半點不減。林雨桐撈了肉遞給于曉曼,“長官趕緊吃吧,吃好了還要趕路呢。”
于曉曼接過來,看見林雨桐含笑的眸子,心才再次安定下來。
湯喝完了,其他人可都靠在一邊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于曉曼警惕的四下看看,林雨桐擺手,指了指一棵榆樹的樹梢的紅絲帶,“這里很安全,咱們的人清理過了。這一片有人看著。別擔心。”
于曉曼抬頭,看向那隨風擺著的紅絲帶,從來沒覺得原來紅色是這么好看的顏色。
林雨桐將身的圍裙一扔,拉起她,“咱們走,這里交給其他人處理。你那邊是怎么安排的。”
于曉曼松了一口氣,“關三還在何衛華那邊躺著沒醒,這邊沒人盯著,我打過招呼,說是我帶人巡防,需要三五天時間。”
這是說,她和這一隊人,消失三五天時間,是不會有人追查的。
于曉曼有些拿不準,“部隊準備好了嗎?我出來三五天是極限。過了這個時間線,恐怕引人懷疑了。”
林雨桐對于曉曼的安排很滿意,兩人沒有商量,卻都默契的知道對方想干什么。如于曉曼這次出來,爭取了這三五天時間,足夠部隊反應的了。她笑了笑,“我能來,證明一切都準備好了。如今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她這篤定的語氣叫于曉曼心里安穩了起來。
林雨桐扔了一套衣服過去,“趕緊換,咱們得盡快離開。”
于曉曼換了一身小媳婦的衣服,跟林雨桐看起來像是小兩口子。林雨桐滿意的點點頭,借著對地形熟悉,帶著于曉曼翻山越嶺,一道溝一道坎的翻過去,天擦黑的時候,已經走出三十多里路了。兩人是不敢騎馬騎騾子。如此目標太大。這么順著小路走,連個人影都沒遇過。
等終于繞大路了,路邊響起了蛐蛐叫。這種天氣哪里有蛐蛐,這是接頭的暗號。
林雨桐學著叫了一聲,路邊閃出幾個人來。
打頭的人三兩步沖過來,一把將于曉曼摟緊懷里……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