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反正福晉總是有道理的。
八福晉見八爺低著頭沒語,還以為他心里有幾分悔意,她一時又覺得自己多嘴的很。做什么說這個。緊跟著轉移了話題,“后天去木蘭圍場,我也想去。”
“你去做什么?”八爺想也不想的問了一句,“如今這天,那邊到夜里更冷。不是跟著受罪嗎?”
“你身體這樣,我能放心?”八福晉坐在榻邊,拉著八爺冰涼的手,“再說了,皇后鐵定去的。您不信看著,鬧不好家家都帶福晉去。我不去不合適。”
這還真是!
“那你收拾東西去吧。”見八福晉眼里有些期待,拒絕的話到底是說不出口,“把大毛衣裳都帶。”那邊是說冷馬冷,說下雪一場大雪來了。
其實這個時候秋獵已經是有些晚了的。
收拾東西的事林雨桐插不手,四爺也沒叫她插手,反而叫人將早早做出來的騎馬裝拿出來給她,叫她試穿。
即便是沒有鮮亮的顏色,但一件件的,跟電視劇的戲服似得,漂亮的很。
還有些簡單精致的首飾,都是叫人照著劇照的東西畫出來叫人做的。
跟時下的穿著,相差其實很不小。
連著換了好幾套,一屋子丫頭婆子都嚷著好看。
“是好看。”四爺看的認真,還不時的提點小意見,告訴她哪件衣裳配哪件首飾。一點都沒有敷衍的意思。
林雨桐笑:“這是沒有個小公主,要不然真能被你寵天。”
“誰說沒有?”四爺一把拉了林雨桐坐在他的腿,附在她的耳邊,“爺這不是把你當小公主的寵呢?”
小公主?
“四十三歲的小公主?”林雨桐瞬間一身的雞皮疙瘩!
四十三歲怎么了?
“八十三歲也是爺的公主。”四爺說的一本正經。
給林雨桐說的心里酥麻麻的!
走走走,床說去,你說我聽,咱們還有一晚的時間。
蘇培盛盡量面無表情的退出去,說心里話,萬歲爺年輕的時候都沒這么著過,要不是四爺還是四爺,政事沒有糊涂的時候,他都真要以為皇后給皇后下咒了。
如今這老夫老妻膩味的,滿京城沒有不知道的,萬歲爺走哪把皇后帶到哪,在百姓嘴里,這都成了千古事了。
這不,直接效果是去木蘭圍場的人多了一倍,家家都帶著福晉呢。
隊伍浩浩蕩蕩的,都到地方了,才有人發現,這隊伍的后面還墜著一隊人馬。低調的很,是哪個府的誰也不知道。等人從車里下來開始安置了,眾人這才嚇了一跳。
這人是誰?
年輕的不認識,可年紀大的只看了一眼,馬跪下了。
這精神矍鑠的老者,可不正是曾經顯赫的大千歲。
“你說誰也來了?”還沒安置好的大帳里,幾乎是同時問出了這么一句話。
于是晚在四爺的大帳里,這些兄弟們見到了好些年都不見的老大哥。
老大哥是真老了,坐在離四爺最近的位子。不過看著精神還好,前面放著的烤羊腿人家一樣用刀割下來能吃。牙口好的不得了。
三爺緊挨著直郡王,“大哥……這胃口不是一般的好。”說了這一句,他有些訕訕的。當年直郡王被圈,怎么說也是被他告發的。這會子能不尷尬?
直郡王倒像是早忘了那么一茬子事,“胃口不行了,肉吃兩斤塞不進去了。酒嘛,更不行了,半斤八兩的量,一準醉了。跟以前是不能了。”
一頓能吃兩斤肉喝半斤酒?
您這哪里是老了?您這是老當益壯了。
三爺縮縮脖子,說心里話,他是對這位老哥哥打心里犯怵。
五爺嘿嘿笑著,過去敬酒,一口先干了,“大哥您隨意。”別的話一句沒有,麻溜的轉回去了。
直郡王很給五爺面子,端起來直接干掉了,還將杯子倒扣下來,里面的酒水是一滴也沒有了。
豪爽大氣絲毫不減當年。
七爺沒敬酒,直接前給直郡王空了的杯子親自斟酒。
直郡王對著七爺馬雙手舉起杯子,意思是你的心意大哥領了。
七爺頓時鼻子酸了起來。要說他跟老大真沒那么深厚的情感,只是想起當年的直郡王,對下面的弟弟何曾這么客氣過,那還不是想教訓教訓,動手能打,抬腳能踹,打完了踹完了,先帝還會笑呵呵的為直郡王撐腰,說他有長兄風范。如今不過是自己敬了一杯酒,他這么客氣起來。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而場,只有八爺最尷尬。他跟直郡王是怎么一回事,誰都知道。如今面對這位大哥,他又該怎么面對呢?尤其是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站在直郡王面前的時候,臉燒了起來。
直郡王笑了笑,倒是先舉起了杯子,“老八,差一點都認不出來了。當年你跟在大哥身后的時候,才這么點大……”他的手劃了一下,五六歲孩子差不多高矮,“真是歲月催人老啊。一眨眼,你的胡子也一大把了。”十分關心弟弟的樣子,“聽說你家那小子有出息……”他豎起大拇指,“后繼有人了。”
八爺說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再善談,在面對白發蒼蒼的這位大哥的時候,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端著酒杯連著喝了三杯,才又看向直郡王。
直郡王的手蓋在酒杯,沒有要喝的意思。手指頭轉著酒杯,跟著酒杯在桌面滴溜溜亂轉,但酒一滴都沒灑下來。等酒杯停下來,他才道:“聽說你要接額娘去你那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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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爺不知道他的話是什么意思,連忙道:“惠額娘撫養了弟弟一場,這本是應該的。不過如今大哥……”
“我那邊府里這些年的情況你也知道,想要安排額娘可能還要等些時候。”直郡王這么說了一句。
八爺明白了,皇的意思叫過了頒金節來接人,在年前怎么著也得把人接回府里,正好能過個團圓年。直郡王府里這些年肯定沒有怎么修繕,這是個大工程,怎么著也得等到明年,“那在弟弟府里住著,大哥想見額娘,隨時能見。”
直郡王端起酒杯,“那我謝謝八弟了。”說著,抿了一口。
八爺松了一口氣,這好歹算是把自己的臉面給兜住了。
因為直郡王突然出現的事,攪和的八爺有些心神不寧。看著老十老十三老十四過去敬酒,直郡王笑的格外爽朗,還邀請這幾個弟弟有空去府里坐坐,正好較量一下。
老十四說,當年功夫不行,只有被大哥揍的份,現在不一樣了,您這老腰還撐得住嗎?
直郡王抬手要抽他,說是你過來試試知道了。看看你大哥是不是寶刀未老。
十三干脆擼起袖子要跟直郡王扳手腕,直郡王搖頭,說不欺負十三了,嫌棄十三荒廢了騎射干得都是些人的活,又說玩意傷著老十三怎么辦呢?他如今可金貴著呢?
擠兌的老十三硬是灌了直郡王三杯酒才罷手。
老十說老十三不行,我總行吧。當場跟直郡王掰腕子。皇也不管,樂呵呵的看著。氣氛一下子好起來,兄弟圍在一起起哄,好不熱鬧。
可這樣的熱鬧,他卻怎么也融合不進去。
直到宴席散了,他回了自家的帳篷,心神還有些恍惚。
八福晉從帳篷里的篝火取下吊著的銅壺,銅壺里熬煮的茶已經很濃了,她斟了一碗,趕緊遞過去,“趁著這滾燙勁,趕緊喝了。那些肉食不好消化。”說著嘀咕,“不是說皇后體貼嗎?明知道你最近身子不康健,怎么還這東西。弄點好克化的能有多難?”煮過的茶喝了好,她都守在火邊煮了晚了。
八爺輕輕的吹著熱氣,一口一口的喝著,心里有些煩躁,“你去歇著吧。早早睡,別等我了……”
那哪行?得熬到什么時候去?
“又睡不著?”八福晉追問了一句。
你給我這么一大碗濃茶我還怎么睡?茶是解膩的,你倒是給我弄點消食的啊。
想著要是這么說福晉肯定又會多想,只得道:“沒事!是見到大哥了,心里有些……難受……你叫我一個人靜靜……”
見到直郡王又怎樣?
“成王敗寇。”八福晉輕哼一聲,“再說了他怨得著咱們嗎?他跟前太子是綁在一起的,倒了一個另一個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本來是這么一碼事。不是咱們也會是別人。咱們不挖墻角他手底下那些人遲早也會找新主子的,有什么區別,你是想的太多……”
能別提這個嗎?
提起這個不得不叫自己面對自己的失敗,撬了墻角還失敗了,直郡王只怕心里得笑死自己。這位也是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
不想說話,尤其是不想跟福晉說這些話。男人在失敗的時候尤其不想面對的是自己的女人。能不能該自己稍微留下一點尊嚴?
這話還是不能跟福晉直說,要不然非得炸了不可。半輩子總結的經驗,對付福晉他也有自己的心得,馬扔出去一個跟她息息相關的事做話題,“大哥的意思還是叫惠額娘暫時住在咱們府,只怕還得勞煩你照看……”
什么?
八福晉蹭一下站起來,“她有自己的兒子為什么住咱們家?”
八爺瞪眼,然后卻只是嗔怪道:“胡說什么呢?惠額娘到底是養了我一場。”
八福晉撇撇嘴,宮里養孩子還不是那個一回事。不是親娘的,都是嬤嬤給養著的,平時多問兩句照看著,別叫下面的人慢待的是了。跟養親兒子能一樣?什么養了一場?說出來笑掉大牙。
十三還是太后養的呢。
十五也是太后養的。
但太后對十三和十五親嗎?跟十四一知道了。
這么想著,但嘴到底是應了下來,“反正該準備的咱們都準備了,接過來要論起花費實在算不得什么。”宮里還是給贍養費的,當然了跟這些太妃們奢侈的生活起來,這點贍養費是杯水車薪,但一個王府也不至于供應不起一個太妃。這不是錢的事。“怕住過來是惠額娘的意思。”要不然直郡王也不會說出這話。親兒子多少年沒見娘了,不管怎么著也會接到身邊的。“只怕惠額娘來了,故意找茬……”要是沒目的,早跟親兒子去住了。有天倫之樂能享,是豬稻草房也是樂意的。干嘛住過來,不尷不尬的。這是要給直郡王出氣吧。折騰來折騰去到頭來折騰的還是自己。這不是請回來一個婆婆,這是請回來一個祖宗。那惠太妃能給先帝生下皇長子,還能活到現在,豈是好相與的?還不定怎么折騰呢?
想到這里又有點怨皇后,這些祖宗原本該她伺候的!如今她是輕松了,剩下的人都得跟著遭罪。
結果第二天,八福晉跟九福晉絮叨:“……你說她有多賊……”
暗指的是林雨桐。
九福晉這次來完全是沾了皇后的光了。九爺又不在,去了哪里誰也沒說,幾個庶子大點的又都撒出去辦差去了。這木蘭圍場怎么算也輪不到她來。
可林雨桐看了出行名單,幾乎是家家都有人來,只留九爺家不見人,這不好吧。人家父子四個可都忙著呢。林雨桐叫了九福晉,還說叫她帶著閨女來,九福晉有個嫡女,如今都十五了。出了孝期該出嫁了。想來想去,九福晉還是帶著閨女出門了,只要孩子投了皇后的眼緣,別的好處沒有,至少不用撫蒙吧。
所以她是沖著巴結皇后來的。這節骨眼能說皇后的壞話嗎?
九福晉掙脫八福晉,這話別說說了,是聽她都不想聽。
林雨桐在那邊一點都不知道八福晉對自己的意見那么大,當然了,知道了也不在乎,兩人從來沒有和睦過。此刻,她正應付直郡王的繼福晉張佳氏呢。.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