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27
四爺拿著吏部擬出來的折子看著,像是沒看見跪在邊的隆科多。
隆科多曾是九門提督,這四九城的事,四爺沒想著能避開他的耳目,但也沒想到他會知道的這么快。
沒去找他的妾室,而是直接來了宮里,跪在下面,說是請罪。
不用問,在銀樓前后發(fā)生的事,隆科多都清楚。
可這說是來請罪的,什么罪過去卻半句都不肯提。那你是來請的什么罪?
四爺現(xiàn)在都懶的跟他廢話,直接道:“你出去吧。”
“奴才……”隆科多想過四爺會暴怒,會斥責(zé),卻沒想到會這么輕描淡寫。這跟預(yù)想的可不一樣。說實話,他是真有些不習(xí)慣這樣的四爺。最初聽到風(fēng)聲,說是自己會出任吏部尚書,可后來卻沒有了結(jié)果。從前半年,也是五月前后的事,總覺得四爺待他不怎么親厚,雖說加封了太子太保,也是內(nèi)大臣,可這半年了,從來沒有因為政事被皇單獨召見過,這有問題了。
如今見了這份冷漠到漠視的態(tài)度,他的心拔涼拔涼的。說了一句奴才,想著是不是服個軟的時候,蘇培盛說話了,“萬歲爺,十四爺來了。”
隆科多不由的看向蘇培盛,這老閹狗,以前見了自己都恨不能搖尾巴,現(xiàn)在卻這幅德行。十爺來了,怎么早不說晚不說,在自己要說話的時候他插了一嘴。
對隆科多的眼神,蘇培盛不屑。看什么看,你倒了你爺爺我也倒不了。
四爺沒管兩人的眉眼官司,只道:“叫老十四進(jìn)來。”
隆科多馬起來了。他不想失了面子。
十四往里走,出來碰見了退出來的隆科多。
“佟大人?”十四斜著眼問了一聲。
隆科多矜持的點點頭,頷首致意,卻沒有行禮。
四爺隔著珠簾子看了個真切,眼睛瞇了瞇。
十四爺好似對隆科多這種態(tài)度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兩人這么站住了,隆科多要出去,十四要進(jìn)去。但彼此面對面誰都不肯先讓一步。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著。
要說十四對誰最不滿,無疑是隆科多了。那遺詔怎么回事他心里不是沒有猜疑,可猜疑歸猜疑,到底沒有證據(jù),他心里也知道,這個證據(jù)可能根本不存在。一是,他覺得隆科多沒那么大的膽子假傳遺詔,二是先帝真有心傳位給自己,不會把自己仍在千里之外連召回京城的意思都沒有。最近他常想,先帝將他放在青海掌軍,到底是看重自己呢,還是要隔開自己跟老八叫自己這個老四的親弟弟替這親哥掌軍撐腰呢。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這間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呢?要老四的心眼再小一點,自己恐怕是被圈在府里的命。像是如今這樣,瞧著沒什么差事吧,但走到哪人家都叫一聲十四爺。沒十三得寵吧,但人家也知道,自己不用奉承皇,哪怕是尥蹶子犯渾,那也是萬歲爺?shù)挠H弟弟。別人又的也沒少了自己。
如今到了這份認(rèn)命了。可認(rèn)命歸認(rèn)命了,對于這個在重大的歷史時刻起到關(guān)鍵作用的奴才隆科多,他還是沒什么好臉色。
隆科多挺直了腰背,雙手背后,下巴微微揚起,示意十四讓開別擋道。
十四能讓他?
讓了他自己還能是十四爺?
爺是誰?爺是先帝在的時候開始熊了,爺現(xiàn)在當(dāng)爺爺了,但爺?shù)挠H哥還是皇帝,那爺還能當(dāng)熊孩子。爺今兒在這里跟你頂著了,你能怎么著?
“進(jìn)來!”四爺在里面叫十四。
十四從隆科多邊過去,用肩膀懟了一下,懟的隆科多差一點倒了,這才揚了揚下巴進(jìn)去了。
進(jìn)來四爺?shù)闪怂谎郏案阌嬢^什么?”
怎么不計較了?
那是您沒看見那奴才趾高氣昂的德行,“……還在您跟前呢,他敢跟我硬頂著,這外外面,多少老王爺他都不買賬。”十四說著,小心打量四爺?shù)哪樕姏]有什么不悅,心里定下來了。說嘛,自家這四哥要是真改了性子那不是四哥了。他這人嘛,對別人要求嚴(yán),對自己人那要求更嚴(yán)格了。隆科多這囂張的勁,遲早都得叫老四容不下。這不,看著樣子,好似對隆科多的人忍耐已經(jīng)到極限了。“再說了,這才哪到哪,他的那位妾室,可是跟證明命婦一個待遇。出門做客,都是跟親王妃平起平坐的,衣著配飾之王妃還高一品。”這是自家那倒霉福晉說的。反正她如今出門做客,要是有那位妾室,她是不留的,見了主人,推脫有事直接回來了。好些人不待見那位李四兒,可也不好得罪,誰叫隆科多圣眷正濃呢。
四爺跳過這個話題,“青海那邊安排的怎么樣了?”
十四這才正了面色,“已經(jīng)動手了,過幾天折子該到了。”
四爺不深問了,只道:“九門提督……你先干著吧。”
嗯?
十四愣了一下,“四哥,您說九門提督?”
四爺沒搭理他,擺擺手,“去見見額娘去……”
十四從御書房出去,說不來心里是哪種感覺。九門提督,這玩意不是十分信任的人,都不敢把這樣的差事給出去。可老四給了自己了,這是信任。這一點必須承認(rèn)。可是既然信任自己,知道自己不會謀反,干嘛不叫自己帶兵去呢。
說起來,最喜歡的還是帶兵。
耷拉著腦袋去了慈寧宮,太后一見他這德行來氣,“又怎么得了?”
要是說給了九門提督還不滿意是不是得挨揍?
“沒事。”十四有些悶悶的,見自家這老額娘又瞪眼,心道,老太太這輩子對誰都有耐心,唯獨對自己,那是半點耐心都沒有。本來是求安危的,如今瞧著,甭想了。只道,“這不是都張羅著給孩子找媳婦找姑爺么?兒子想問問,烏雅家是不是有合適的人選,您知道的,兒子那邊有三個要閨女待嫁呢。”
太后的心氣平了一些,“你也是個糊涂的。要找,別在這姻親故舊找,孩子受了委屈都不好說。不是顧著這個的臉面,是顧著那個的臉面。平白受了不必要的委屈。”說著嘆了一聲,“你媳婦不是個糊涂的。但架不住你那兩個小老婆私下里嘀咕。是不是打算往舒舒覺羅家和伊爾根覺羅家找尋呢?趁早打消了這念頭,要不然我叫你四哥給孩子指婚。你要是聰明,隨你媳婦的意思……”ъiqiku.
十四腦袋更大了。他是順嘴找了借口而已,原本是交給完顏氏的。不過額娘一說,他還真想起來了,自家那倆側(cè)福晉確實說過娘家如何如何。這要是只為了閨女,那怎么都好說,嫁過去嫁過去了。可要是打著拉拔娘家的主意,這事是不成。他這邊一連聲的應(yīng)著,剛想著趕緊結(jié)束話題出宮去呢。結(jié)果,平嬤嬤抱著個孩子過來。
這孩子金童似得,粉琢玉砌的。眼神清亮的很,是看著有些瘦弱。
不用問都知道,這是六阿哥了。
孩子軟軟糯糯的叫:“皇祖母……”
太后的臉色瞬間柔和了起來,“是咱們六阿哥啊。快過來,見你十四叔。”
他十四叔確實是沒見過孩子,趕緊從腰拿了玉佩遞了過去,“拿著玩吧。”
孩子才兩歲多一點,見了生人難免害羞,鉆到平嬤嬤懷里不出來,平嬤嬤代六阿哥收了,說笑了幾句算是轉(zhuǎn)移了話題。
十四沒有多呆,夸了六阿哥好幾句才告退。
等十四走了,平嬤嬤才小聲將事情說了,“……到底是親兄弟,是跟別個不同……九門提督,這是多大的信任……佟家如今瞧著,萬歲爺待之,也平常的很……”
太后沒說話,但眼里卻露出一股子暢快來。孝懿仁皇后她不恨,到底是養(yǎng)了老四一場。大她恨佟家。九兒……她的九兒是怎么沒的?公主下嫁佟家,沒幾年去了。那佟家若是有心管束子弟,女兒怎么會早早的去了。九兒的死如同一根刺,不敢碰,一碰扎心的疼。
想了一回往事,默默的流了一會子淚,平嬤嬤一勸再勸,才算是勸住了。
太后又黑了臉,繼續(xù)罵十四,“多好的事,他不說高高興興的,耷拉著一張臉來了,叫老四知道了可不得多想。這人啊,得知足。要是心里欲壑難填,這輩子都別想過的快活了。”
“阿嚏!”十四正跟完顏氏說話,猛地鼻子一癢一個噴嚏出來了。
完顏氏遞了帕子過去,“又干招人罵的事了吧。”
這娘們,怎么不先問爺是不是著涼了?
“你不盼著爺點好。”十四擦了擦鼻子,“跟你說正事呢。三個閨女的事,你拿主意,不管誰問,誰不樂意,你只管叫她來找爺理論……”
這是誰給點撥了?怎么想明白了?
完顏氏嘆了一聲,“都說著后媽娘難為。為什么后娘難為,可不是不是親娘孩子打從心里不信任嗎?”
“什么后娘?”十四插話道,“我倒是想給孩子找后娘呢,你這不是占著位置不挪地方嗎?”
完顏氏都想錘死他!
“我這不是后娘,可這道理不是一樣的?這嫡母跟庶女……”完顏氏搖搖頭,“給找個高門,人家覺得是給府里拉助力呢。找個門第低的,又覺得被怠慢了,這是嫡母不安好心誠心打壓。反正怎么做怎么選,只要人家愿意,都能從里面看出居心不良來。”
所以,咱們提前說好了,將來要是過的不好,看千萬別找我的晦氣。人這一輩子長著呢,誰知道往后會怎么樣。尤其是這婚事,前兩年可能是柔情蜜意,后面難免成了怨偶,最是說不清楚。
十四斜了完顏氏一眼,“咱倆一個被窩里睡了這么些年了,誰不知道誰?不是怕我事后找你的麻煩嗎?瞧這小話說的。先別怨孩子,得先瞅瞅你自己吧。你要都把孩子當(dāng)親生的,加入是你生的,這姑爺改怎么選。秉持著這么一份心……不管將來怎么著,你怕什么?無愧于心嘛。”
完顏氏又是一噎,他說的倒是輕松,試問這世幾人能做到。大家都知道豬肉貼不到羊身的道理。
她這么一說,十四倒是沉默了。突然問道:“那你說,老四對爺跟十三,是個什么態(tài)度?”
那還用說嘛。
十三是瓷器,您是爛瓦。
但話不敢這么說的。完顏氏只得昧著良心,“這跟您對弘明弘春他們跟對弘旺的區(qū)別是一樣的。對弘明弘春那是想打打,想罵罵。對弘旺,您是怎么著的?喜歡、疼愛……還有客氣……”
十四明白了。弘明弘春那是親兒子,對親兒子怎么著都行,反正過后也不會真怪罪。可對弘旺不一樣了。得客氣的籠絡(luò),要不然這關(guān)系處不好。
這么一想,心里平衡了一些。是啊!自己是親的,老四想怎么著怎么著,親的嘛!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這個是改不了的。但十三不一樣啊,對十三不好,那人家十三不會那么賣命。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這么想著心里舒服一些是真的。
所以,這福晉也不全是不好的地方。那有些話說的,還是不錯的。端看她愿意不愿意叫爺舒服了。
兩人說著話,外面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顯得有些匆忙。
是弘明跑來了,“……來了好多客人,阿瑪快去前面支應(yīng)著……”
十四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了,九門提督的事只怕已經(jīng)傳出來了,而自己回來忘了跟完顏氏說了。
完顏氏聽了前因后果,先是喜后是怒,“你怎么沒把你忘了……”說著一陣風(fēng)似得刮過去了。
跟十四府的熱鬧相,隆科多府一下子變的冷清了。
隆科多叫丫頭下去,他親自拿了藥給李四兒藥,“今兒委屈你了。”
李四兒的牙都有幾分松動,“爺,我給你惹禍了吧?”
“沒有的事。”隆科多輕手輕腳的,“到了爺這份,要是連你也護(hù)不住,干脆一頭碰死算了。”
李四兒一把抓住隆科多的手,“那天我碰見的是四福晉……不是是皇后?”
是!是皇后。
隆科多有心想責(zé)怪兩句,但看到她的紅腫的臉,到底是沒說出什么來,“以后……多長點心眼,這位皇后的脾氣不如以前好了。”
四兒心說,這要是自家的男人有那份本事,自己的脾氣也好不起來。
她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不是這個,“……皇后不會再揪著這事不放吧?要不明日我親自進(jìn)宮去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