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42
一眼而過,八爺只看到了烏壓壓的的頭頂。沒往心里去,只是有點怪而已。這姑娘進宮來卻一身漢家衣裙,想來不是滿人家的姑娘。身邊沒有家里的長輩帶著或是年老的嬤嬤陪著,這應(yīng)該不是官家女眷。再是樸素。在進出宮廷,很少見到如此樸素的人。這三點,叫他破天荒的多看了一眼。
心里還兀自感嘆,自家福晉沒有皇后這手段。
其實若論皇后的手伸的長不長,看起來是本分的很,從來不逾矩,可實際呢,方方面面,哪里有她不管的事。是宗人府的好多事情,現(xiàn)在都跟皇后管著沒區(qū)別。誰都有事沒事樂意找皇后說說自家的事。兒子娶媳婦,閨女嫁人,孩子進學(xué),方方面面的。除了孝莊皇太后,也她敢隨即的召見外臣。可即便是這樣,滿朝下,聽見誰說一聲她不好的話了。是自家的閨女兒子,那也是張口閉口皇額娘。而且這樣的關(guān)系還能叫兩個孩子跟她毫不見外。昨兒他去瞧孩子,問萱寶說,想吃什么新鮮的,阿瑪給你找來。結(jié)果這孩子特別實誠,說阿瑪你照顧福晉吧,外面的吃的有弟弟給買,想吃別的找皇額娘行。不等他走,皇后宮里來人了,給萱寶送吃的。不知道是什么蛋撻還是什么,冒著熱氣呢。見自家那閨女驚呼一聲,抓起來吃。吃了倆了,才想起邊坐著他阿瑪。不好意思又不乏禮讓的說,“阿瑪要不要嘗嘗。”小姑娘的東西他嘗什么?于是馬搖頭說不用了。見那孩子堪稱神速的將那點心一蓋塞給丫頭,“叫灶放好了,弟弟晚回來吃。”他當時那心里的滋味,那真是說不來。真的!又是難過,又是覺得心酸。但又不得不承認,那一刻心里升起的卻反而是對皇后的感激。弘旺還罷了,這這閨女,身多了一股子鮮活氣。不再為畏畏縮縮,不再怯懦自卑,瞧著嬌怯,但放在小姑娘身,卻多了幾分惹人憐愛的氣質(zhì)。
“臣進宮,是想跟娘娘致謝。”八爺神態(tài)溫和,嘴角沁著笑意,十分感激的樣子,“萱寶她多虧了娘娘。”
再想不到八爺進宮是為這個。
這還像個當?shù)恼f的話。
林雨桐跟他客套,“說這些見外了,又不是別人家的孩子。這丫頭別個都乖。”這話真不是說假的,靜靜的小姑娘,從不給人添麻煩。跟十四家的那幾只,來了嘰嘰喳喳,不是逗的弘晟哭,是惹的永坤鬧,這孩子堪稱是天使了。
八爺心里苦笑,不是孩子乖,是不能不怪。十四家的閨女放出來,不用十四福晉說話,人人都知道她也是嘴硬,對府里的孩子真沒虧待。要不然不能由著姑娘家長成那樣。那可絕對不是一天兩天養(yǎng)成的。而十四這些年又不在京城,孩子最重要的成長期,根本沒有阿瑪給撐腰。那這脾氣不是十四福晉慣出來的能是誰慣出來的?男人都不在京城,側(cè)福晉還能翻天?所以走出來的孩子什么樣,往往能折射出一個家庭的狀況來。相起來,看見萱寶之前的樣子,能想象的到福晉往常是怎么對孩子的。她的名聲根本不用誰來敗壞,這世可沒幾個真眼瞎的人。
只要想到這些,想到孩子有人跟母親一樣疼愛他們,他更謙卑起來了。
感謝也是誠意十足,跟跪下給林雨桐磕了頭。
這叫林雨桐有些復(fù)雜,“孩子沒有多余的,也不能顧了這頭忘了那頭。”不管對孩子多好,親爹親媽都是無法替代的。為了倆孩子,她多嘴的提點了一句。
八爺?shù)男母菰邳S連里似得,差事忙不完,這里旱災(zāi)那里水災(zāi)再不然來一場冰雹。以前這有些小災(zāi)小難的下年的官員都不吱聲,不是實在瞞不過去的,也都不語。如今著考評官員的政績有些東西改了,發(fā)生災(zāi)情不可怕,只要屬實,報的及時,這沒過反而有功。這不,一個個的,都報來了。他昨兒還跟皇說了,得專門成立一個驛政司,要不然光是每天這公投遞,是個大問題。沒想到四爺當時應(yīng)了,不光應(yīng)了還叫十五爺進宮,叫他主管。這驛政司皇不光要分快驛和慢驛,還分官用和民用。手筆很大的樣子。聽說十五今兒一早看著十六借錢去了。現(xiàn)在怎么說的他如今還不知道。這都是大事的大事,他真是忙的夠嗆,可府里福晉鬧。府外倆孩子鬧,他是一個人長了八只手,也真是顧不來。皇后的話是真心為兩個孩子著想,這叫他心里最后一點疑慮也沒有了,斟酌的道:“十四弟家的三個大丫頭聽說都定親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幾分明白了,“是為了萱寶的婚事來的?”
八爺點頭,“這孩子的情況您知道,不求什么高門顯貴,只要人家孩子進,家里的境況差些也無所謂。”陪嫁給多些,夠她三輩子花不完的。“要是能留在京城最好,伸把手能照應(yīng)到。這孩子的婚事還是托付給四嫂……”
“八弟妹知道嗎?”弘旺的婚事是自己做主的,要不是薩仁實在拿得出手,恐怕八福晉也沒有那么輕易的任了。再說了,這瞧好的婚事,婚后能不能過好,這誰說的準呢。她真見過那種別人看起來美的不得了的姻緣,小兩口關(guān)系好的不得了,結(jié)果婚后沒兩月,男的出車禍嘎嘣死了。然后女方娘家埋怨死媒人了,說人家怎么給找了個短命的。未來的事誰也看不見,我能跟你在這事打包票嗎?何況還有個沒事都想找事的八福晉。林雨桐這么想著,道:“八爺是親阿瑪,又常在外面走動。這誰家的兒郎好誰家的兒郎不好,打聽起來也方便。要不這么著,你呢先挑幾個合適的出來,拿過來我瞧瞧。咱們再選也是一樣的。”至于你私底下告訴不告訴你家福晉,那是你們兩口子的事。sm.Ъiqiku.Πet
這么一說,人精子八爺明白了。他忙不迭的應(yīng)承下來,“選好了人名單給四嫂送來。”
叔嫂二人客氣的說完話,林雨桐端茶送客了。
送走了人她又懊惱,這邊的親事還沒忙完呢,又給自己送來一個。
晚跟四爺將事情都提了,“……尤其是弘晝的事,還是得斟酌斟酌。他自己喜歡,咱也不能硬給人拆散了。”
四爺皺眉,“他才多大點,心思都在哪放著呢。”
這是說弘晝呢。
說完了,四爺又嘆,還是兒子太少。不夠用啊!要是兒子多,這會子不能隨便提溜出一個呢。
“如今怎么辦?”林雨桐翻著宗室的冊子,“人家姑娘這見都見了,要是不給賜婚,說不過去。”還以為人家孩子有什么不妥當呢。
“賜婚。”四爺接過冊子,反倒十三和十四這兩頁。手指在他們的兒子點。十四的兒子少,也才四只,十三的兒子多啊,把吃奶的算,整整八只。
那十三吧。
十三的大兒子是四十五年生人,先帝在時十三的境況不好,這孩子一直沒說親。遇先帝的孝期拖到現(xiàn)在。如今好像也還沒說定親事。要不然十三早進宮跟他說了,“挑弘昌吧。”
弘昌是長子,是庶長子,后面跟著的大多是嫡出的兄弟。而他又一直當?shù)粘龅酿B(yǎng)在嫡母身邊。這將來爵位的事怎么辦。更重要的是,這小子弘暾瞧著機靈也更有野心。
作為好哥哥的四爺這會子想的是,給你一個岳家不怎么叫人滿意的福晉,但給你補償啊。
于是冊封弘昌為郡王的圣旨跟請十三福晉進宮的人一起來了。
弘昌自己都是懵的。
自己怎么成了郡王了?阿瑪出京了,也沒可能是阿瑪求來的。原本以為自己會是世子呢。這怎么給了一個郡王?當然了,驚喜還是驚喜的。是郡王了,離親王真心不遠了。
十三福晉進宮才知道為了什么,她長出一口氣,“四嫂,您可真是替我解圍了。”庶子養(yǎng)的心大了這將來都是事。這孩子的親事久久不能定下來,她是愁給他找個什么樣的岳家合適。如今這樣是真好。她這一顆心總算是落肚子里了。
過了兩天,四爺?shù)馁n婚圣旨下了。將祖家的姑娘賜婚給了弘昌。而同一天,四爺接到了十三爺在路送來的加急折子,除了公事,是謝恩。折子寫的感人至深,面還有類似于淚痕的東西。別看是因為婚事的事有了這一次冊封,但出去問問,這樣的婚事這些兄弟們愿意不愿意。能把他們給樂死吧。額外恩蔭一個兒子,這是多大的體面。
四爺被十三爺?shù)恼圩痈袆拥模值軔郯l(fā)作了。爵位跟批發(fā)似得往外松。
直郡王被封為直親王,八爺為廉親王,九爺為瑾親王,十爺為敦親王,十四為勤親王,十五為愉郡王,十七為果郡王。
另外封二十為靖貝勒,賜婚袁氏為其嫡福晉。
“至于二十一、二十二,年紀還小,慢慢踅摸吧。”四爺是這么說的,但對于弘晝的婚事,他是半個字都沒多提。
弘晝非他阿瑪給逗弄瘋了不可。看他以后還敢不敢作天作地的。
因為四爺?shù)目犊麄€夏天京城的氣氛都跟著天氣似得,火熱火熱的。
晚屋里不留人,林雨桐直接肚兜子短褲在屋里轉(zhuǎn)悠。四爺估計都懷念空調(diào)了,“沒空調(diào)其實風(fēng)扇也很好。”
但是沒有電啊!
“只照明的話是不是能簡單點。”林雨桐問四爺,直流電照明一點問題都沒有。
四爺扭臉看林雨桐,“想弄電廠?”
遲早都得弄的吧。
但這得爺我親自盯著的。要不然誰來?都不知道這是什么玩意。
“忙過這兩年吧。”如今真是顧不了。
宮里沒有遮擋陽光的地方,到處都曬的很,要是見個人從四爺這邊回長春宮,都覺得費勁的很,一天來往一回,感覺被曬黑了。不能出門在屋里又悶熱,這種感覺特別不好。
董小宛已經(jīng)崗了,這姑娘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在林雨桐身邊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皇后身邊從來不缺端茶倒水捏肩捶腿的人。皇后需要的是助手,一個能幫助她處理對外事務(wù)的人。
太陽很大,但該出門的時候還得出門。董小宛整理了衣裳,白色襖子綠色的長裙,一身漢家女的打扮。腰墜著長春宮的牌子,出門了。
她身邊配了兩個丫頭兩個太監(jiān),出門有肩輿坐。這樣的董小宛從進宮伊始,成了宮里的一道風(fēng)景線。之前還有人猜測,是皇后給皇準備的。可隨著董小宛頻頻出入宮廷,有時候是替皇后看望生病的大臣,有時候是替皇后給某位大臣的老娘拜壽,慢慢的,眾人也明白了,這真是想多了,人家壓根沒有那意思吧。
如今董小宛不管走到哪,都被人稱一聲董姑娘。
坐著肩輿到了宮門口,在宮門口換了馬車,“去民政司。”以前去的是官家府邸,那都是私事。可這次確實出入公署,心里不緊張是假的。
弘歷從馬下來,問一邊的吳書來,“是長春宮的人么?”
“是董姑娘。”吳書來低聲回稟了一聲。
弘歷皺眉,覺得自己如今跟這個董姑娘干的差事差不多,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勁。
“主子。”吳書來提醒,“回宮吧。”怪熱的。
弘歷看著那輛馬車從視線里消失,這才抬腿進了宮,邊走邊叮囑吳書來,“叫人盯著,看看那董小宛都去見了誰。”
吳書來沒口子的應(yīng)著,才又問,“要不要去見見皇后娘娘。”
暫時還是別去了。皇后不光是個有主意的人,還是個聰明的有主意的人。光是將一個叫董小宛的漢家姑娘留在身邊,想要傳遞出來的意思不簡單。之前因為一本射雕的事自己說過因獲罪的話,結(jié)果這會子弄出這個人來,這是想說什么呢?想跟皇阿瑪表明她的態(tài)度嗎?可這已經(jīng)算是干政了。
他的心跟這天氣一樣,灼熱灼熱的。
“熱吧。”八爺怎么也沒想到皇后會派個丫頭來。但這丫頭不是一般的丫頭,他特別好脾氣的指著邊的凳子叫人坐了,又吩咐下面的人給端個冰碗來,“解解暑氣。”
董小宛對這位傳說的八爺用眼的余光多打量了兩眼。次在宮里碰見過,她低著頭,只瞧見了一片竹青色的衣擺。如今這算是第二次見面,才算是把人看清楚了。八爺并沒有想象的威嚴,是個極為和善儒雅的人,人到年卻并不顯老,不像記憶里父親那樣留著小胡子。相反,胡子刮的很干凈,看起來平白小了幾歲。他對著人只淡淡的一笑,能叫人瞬間渾身放松起來。這個人跟皇不是同一類人。
皇她見過,跟皇后說事的時候皇有時也在。皇瞧著八爺還年輕許多,像是三十許歲的人,跟皇后說話極為和氣,聲音里總透著幾分愉悅。好似又再多的煩難一見了皇后什么都沒有了。但這樣一個人,在對待別人的時候,尤其是別的女人,遠沒有這么溫和了。是伺候皇后的身邊人,皇向來也不肯多說一句話,多瞧一眼。
收起心里的那點想法,趕緊躬身行禮,坐卻是不敢坐的,對八爺致謝之后,這才說正事,“小女此來,是替主子娘娘傳話的。”
八爺也不勉強,心說什么事不能下懿旨,非得叫個小丫頭過來。
董小宛卻已經(jīng)口齒清晰的說了起來,“……娘娘說,讀先賢章,背誦先賢經(jīng)典的多,按著先賢的話做的卻少。可這對圣人之道,光知道不行,還得做到。想要真正的做到知行合一更難加難了。孔夫子說過,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孟子又說,老人老以及人之老,幼人幼以及人之幼。先賢的道理那些蒙童每天都要念幾遍,可咱們這些高居廟堂之之人,卻從未聽到心里去。娘娘說,她為一國之母,心常懷不安。此次叫小女來,是為了此事……”說著,將一個條陳遞了過去。眼神卻在桌子另一張紙停留了一下,然后不經(jīng)意的移開最終收回視線。
八爺眉頭沒在意一個小丫頭的視線,只輕輕的挑起,還是接了過來。皇后的事不是等閑之事,他沒的耽擱,當著這個董小宛打開了,只見面的字跡渾厚不乏飄逸,有女子特有的俊秀,卻多了幾分豪邁之氣。再看筆鋒,沉穩(wěn)老練,這絕對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能寫出來的。無疑,這是皇后的親筆了。
“元明之世,育嬰堂尚未通行。自國家忠厚開基,發(fā)粟振饑,歲不絕書,孤獨鰥寡,各得其所。世祖皇帝講筵觸發(fā),特嚴溺女之禁,海內(nèi)始知育嬰為善舉,然在官尚無常餼也。仰維孝莊皇后首頒祿米,滿漢諸臣,以次輸助,不數(shù)年,由京師以達郡縣,育嬰之堂,遍天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