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75
“京城里來的?”
莫家的管家早了林雨桐一步跑到了這位陳姨娘的院子里。林雨桐邁步走臺階的時候,正好聽到莫龍反問了這么一句。
聽起來像是問管家的。
管家很肯定的給了答案,“錯不了,是周通周老板帶回來的。”
“誰見了?”莫龍的聲音不高,帶著幾分遲疑。
林雨桐對莫龍的謹慎暗暗的點頭,這個周通她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能被稱為老板的,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個商人。如今商人并沒有受到什么歧視,但人固有的觀念還在,對這樣的人應付是有,但說交情有多深厚,以莫龍的身份來說,那是真不會有。權跟錢從來都形影不離,跟商人走的近了,他自己都怕。怕皇家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阿哥爺們不知道突然什么時候冒出來了。
因此這么一聽,莫龍第一反應不是相信,而是去求證。
管家的聲音倒是有些遲疑了,“這……倒是不曾聽到誰見過。不過……周通那老婆大鬧了別院,因著聽說是周通從京城帶了女人在別院金屋藏嬌呢。這個女人的名聲……反正是潑辣的狠了一些,一般人招架不住。周通的隨從被逼的沒辦法,告訴了他老婆說是哪里住的是京城的貴人……”
那這周通的老婆可夠沒深淺的,這樣的事都敢宣揚的到處都是。
林雨桐剛這么想完,聽莫龍也這么問了一句,聲音里帶了幾分對不識大體的女人的不屑。
管家的聲音再次傳過來,“倒不是傳的到處都是。只是白姨娘干妹子那里來的消息,想來她常出入內宅,很很多夫人有不錯的交情,聽到一鱗半爪的也不稀,畢竟之前送來的消息沒有不準的。”
白姨娘的干妹子?
林雨桐將這個人收在腦子里,那左右看了看,朝邊的小道轉了過去。
那別院里住的是不是老九這個誰也不知道。他們說貴人但卻都沒見過這貴人的廬山真面目。所以,林雨桐倒不著急了。怕這主仆倆出來,往回退了退。
不過也算是有意思了,帶路的小丫頭說是去給陳姨娘稟報一聲,這么長時間了,也沒見人回來。剛才在莫夫人院子里,她可瞧見了,白姨娘將里里外外打理的妥妥當當。但到了陳姨娘的院子里,卻到處都是亂像。主人在屋里說話,外面連個守著的人也沒有。
又等了半盞茶的時間,小丫頭終于過來,林雨桐被帶到陳姨娘的屋子的時候,稍微愣了一下。怎么說呢?
如果莫夫人那邊被白姨娘拾掇的能被稱為素雅的話,那這邊純屬農家樂了。
綠帳子紅被子掛著金鉤子,床邊站這的女人一身打扮跟這背景極為相似,粉襖子紫色的裙子手掛著金鐲子,表情有幾分拘謹。
林雨桐只看了看床躺著的孩子,過去號脈之后才道:“剛才是給服藥了吧。這藥挺好,接著用吧。”
那帶路的小丫頭吐吐舌頭,“仙姑真是神醫,剛才可不是在喂小公子吃藥嗎?”
陳姨娘一喜,“這么說藥已經起作用了?”
那倒是沒有。哪里能這么快!不過是號了脈,聞見一股子藥味,這幾種藥材搭在一起,確實對癥,這才有了這么一說。因著吃了藥沒有大事了,林雨桐不覺得有詳細說這些的必要,只微笑著點頭,算是應付過去了。
轉過身準備走了,這才再隨意的掃了一眼屋里的剛才沒怎么注意的地方。
如屏風搭著一件男人家常穿的袍子,如榻邊的小幾,不光放著女人做針線的笸籮,還隨意的放著幾本書,其一本攤開倒扣著,看來是看了一半的多寶閣放著男式的荷包,之前在莫龍身見過,剛才的莫夫人房里,他還佩戴著,可出來才多大的功夫,這把荷包解開了。要不是還有客人要來,林雨桐看了屏風那件家常的袍子,還不定是不是早早的換了家常的衣服了。
沒進過白姨娘的屋子,林雨桐不知道,但從莫夫人的房間出來跟這個陳姨娘這邊一,發現那邊已經找不到男主人的任何痕跡了。
林雨桐沒再回頭去看這個陳姨娘。出來之后覺得這莫家還真是廟小妖風大,白姨娘和陳姨娘哪個才是這背后的手,如今還真說不好了。
之前她是懷疑白姨娘的,畢竟對外,白姨娘的名聲幾乎是一打聽能知道。又是伺候正室,又是主持饋,那這能不是個得寵的姨娘該有的樣子。誰一聽這情況,都得覺得這個白銀昂不簡單。
可是見過莫龍對這個白姨娘之后,林雨桐覺得未必。
如今見了這個有名有姓,說的出來歷,哪怕生了兩個兒子也能叫人刻意忽略掉的陳姨娘,林雨桐覺得吧,她更不簡單。
這個白姨娘反倒成了那一層擋在前面的牌子,像是被人故意這么立起來的。sm.Ъiqiku.Πet
至于說為什么莫龍身邊這么不消停。其原因大致有三:其一,杭州揚州這一帶,白蓮教頻繁;其二,作為當地的父母官,縣官不如現管,滲透自己人不光能叫他們行動更便利,也能打聽到一些更精準的消息;其三,莫龍跟京城來往頻繁。他的女兒高嫁張閣老家,那里的消息可以說是直接通了天了。這個渠道可謂是可遇難求。
這些人把主意打到莫龍的身,很正常。
只是這白姨娘和陳姨娘……面對人到年依據儒雅的莫龍,真能不動凡心嗎?
叫人告訴白姨娘,莫夫人的病有點麻煩,得在府里多住兩天。
白姨娘不知道有沒有跟莫龍說過,反正回話說馬安排屋子,叫林雨桐只管在府里住著。客房離主院不遠,十分清幽的小院。
晚的時候,小粘桿悄悄的出去,又悄悄的回來,稟報說:“陳姨娘說是有事請了白姨娘過去……”
“都說什么了?”林雨桐歪在一邊,閉著眼睛問道。
都說什么了?
“說什么?”陳姨娘的面色如常,抬眼看了兀自偶在一邊自顧自斟茶的白姨娘,語氣也溫和的很,“也沒什么,是聽說那位仙姑被白妹妹留在府里了,多嘴問一聲。”
白姨娘當時是怎么說的?她說,“這位仙姑的道行我瞧著高深的很,夫人的病一定會好的。也許三五天,也許十數八天的,有起色了。為了夫人,將人多留幾天,我覺得妥當的很。怎么?陳姐姐覺得不合適?”
小粘桿惟妙惟肖的學著,將兩人的神態語氣學了個十足十。
陳姨娘當時抬眼認真的看了一眼白姨娘,“這事只怕得好好的跟老爺商量才行。”
“陳姐姐覺得老爺不盼著夫人好?”白姨娘將這屋子打量了一遍,驀然又恥笑了一聲,不知道在笑什么。
陳姨娘攥著手里正給男人繡的暑襪沒有語,良久才低聲道:“……真非要如此嗎?”
白姨娘冷笑一聲,“誰也沒想如此。我當日來也不是為了這個……”
“難道當日我來是為了這個?”陳姨娘放下手里的繡活,掏出帕子擦了瞬間滾落下來的淚珠兒,“你來……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白姨娘一副嘲諷的樣子,“為什么當年選的是你?你心里沒數嗎?多少大事……沒做呢。結果呢?你倒是過起了小日子。孩子一個接一個的生,三五年沒一個消息遞出來。怎么?覺得找到了靠山,不再是那個當日求門來的陳秋娘了?行!你要真是有這樣的能耐我反倒是敬佩你了。可你呢?蠢的真以為沒人能妨礙的了你。這不?我來了!你怨恨我我知道,可你怨恨也沒用,不是我也會是旁人。你太自以為是了,想脫離……也得看人家答應不答應……”
陳姨娘的臉色白了紅紅了白,好半天才道:“其實是你多慮了。這兩年不是挺好……”
挺好?
白姨娘臉升起了一絲怒氣,面忠心奸說的是她這樣的。
小粘桿跟林雨桐學著,眼里卻閃過一絲疑惑,還不忘了問林雨桐,“您說她們這到底是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
從這些對話里透漏出來的消息看,這陳秋娘當初被選進來也不是偶然。要不然莫夫人的嬤嬤怎么偏偏從那么多的人選里選了她呢,沒有人牽線搭橋偏偏注意到一個秀才的女兒,如今想起來確實覺得巧合的很。
之前為了謹慎起見,已經叫人去查這位陳秀才了,連莫夫人身邊的嬤嬤也叫一并查。陳秀才那邊還沒有消息,但那位選了陳姨娘的嬤嬤,卻在幾年前病死了,說是得了痢疾,沒兩天人沒了。
那么當年的事,想查清楚越發不容易了。算這陳秋娘是陳秀才的親生女兒,這也不能說明陳秋娘沒問題。事實,貧寒人家,日子過的不好的人家,家里屢遭不幸的人家,越是容易被這些亂七八糟的這教那教的給迷了心性,人嘛,總得有精神寄托,越是處在逆境越是如此。
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都好解釋了。陳秋娘被選出來推到那個嬤嬤面前,占的優勢不外乎身家清白和四個字。
費心的安排了這么一出,可是結果呢?
結果是陳秋娘成了官宦人家的妾室之后,過了做夢都不敢想的日子。她的男人雖然是教里那些人說的滿清走狗,是狗官。但在她看來,這個狗官卻是個好狗官,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對子女疼愛,對妻子鐘情。這么一個身居高位,又長相高大儒雅的男人,跟她又有了夫妻之實,對他動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曾經那些在教里學的東西慢慢的被她遺忘了。所有的聰明都放在如何取悅這個男人身了。她乖巧老實本分,叫那嬤嬤對她放心的很。她也聰明,慢慢的對莫夫人知道的越來越多了。知道的多了,知道怎么做了?學著莫夫人一樣伺候那個男人,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男人在她這里最放松,她的肚子也爭氣,孩子接連的蹦跶出來了,也許是苦難的日子真該她受到頭了,生出來的全都是兒子。等第二個兒子到這世,那位嬤嬤慢慢的覺得不對了。夫人才一個嫡子,如今自己又成了那個樣子。如今一個年輕的姨娘,生了倆兒子出來。這要不是姑奶奶嫁得好,將來還不定會怎么樣呢?而這陳姨娘,許是察覺了嬤嬤的異樣,然后她先下手為強,除了這個后患。畢竟當初選人間的貓膩,這嬤嬤只要懷疑了,細細想想,總能到的。要是她對莫龍提起哪怕只片語,那么迎接她的都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她出手了,導致的結果不僅是那個嬤嬤死了,很可能,這個把柄也被人給逮住了。
那些白蓮教的,本是指望她能成事。可惜,有了男人做了母親的女人不會再以那些虛無縹緲的事為心了,她過起了小日子,早把那些人給忘了。可那些人忘不了她,肯定默默的關注著她。她害死了人命,想要殺人滅口,是想擺脫白蓮教。可惜這些人不是吃素的,直接拿住了她的把柄。
為了還一如既往的過她所擁有的生活,她不得不繼續妥協下去。
怎么妥協呢?
只怕白姨娘入府,是她妥協的結果。
莫龍什么女人不帶,帶回來的偏偏跟她是一個來處的人,兩人雖不對付,但配合的卻相當不錯。要不然外面也不會都知道白姨娘,而都忽略了一個陳姨娘呢。
這個陳姨娘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在事不可為的時候,選擇了識時務。
對于白蓮教來說,白姨娘遠沒有陳姨娘來的重要。這個是以在莫龍心里的重要程度來做判別的。莫龍是個標準的士大夫,在他看來,陳姨娘這種耕讀人家出來的自然白姨娘這種來歷的要干凈的多。再說了,一個給他生養了兩個兒子的女人,哪怕一無是處,可到底是不一樣的。
于是,白姨娘一邊是陳姨娘安全的屏障,起到迷惑人的作用。一邊又是陳姨娘的合作者和監視者。
說白了,是在用一方來牽制另一方。
可這白姨娘是那么甘心的?淪落為別人的影子,她到底對方差什么了?
看著陳姨娘受寵,白姨娘心里會怎么想?
本來是一樣的人,甚至境遇都是一樣的,可為什么過的天差地別呢。sm.Ъiqiku.Πet
她不服氣。自己過的不好,也見不得旁人哭。
她是贏不回這個男人的心,但不意味著別人不行。于是,這個包治各種疑難雜癥仙姑被她請回來了,為的什么?不過是治好莫夫人。
真的要是在,誰還稀罕贗品?
這么想是沒錯的,可感情這東西難說的很。真的能好固然是好,但好了也不等于說不稀罕贗品。常年相伴,別說是阿貓阿狗,算是養的一盆花一株草那也是有感情的,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呢。
心里將這前因后果思量了一遍,似乎只有這樣才算解釋的通。
不過,這還需要證據。
證據在哪里?
證據在莫夫人身。
威脅她的人到底是誰,想來她心里最有數。
之前她確實是露出過這個意思,但是當時門簾動了,她又收回了她的話。
可巧了,出來的時候白姨娘是怎么說的,說陳姨娘剛才將老爺叫走了。那也是說,當時門簾動的時候,外面可不止白姨娘一個。
白姨娘但是為什么會說那句話呢?
她在暗示什么呢?這可絕對不是后院爭風吃醋說酸話。
林雨桐起身,在屋里轉了兩圈,其實有沒有證據,有什么證據,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只要認定了,拿人是。哪里需要那么些個啰嗦話。
但是拿人之后呢,怎么才能既不打草驚蛇,又能拿到想要的,這才是問題。
所以,聽了小粘桿的轉述之后,她覺得,繼續留下這里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
莫夫人知道的是多,但盯著莫夫人的人也多。這到底是人家的地盤,做什么都不方便。
那走吧。
說走走!
小粘桿愣了一下,“怎么跟主人家說?”
“說有一味藥難得的很,得去故友家里尋。多則三五日,少則一兩日,必回。”林雨桐這么說著,抬腳走。
由小粘桿去告訴那個白姨娘一聲。
至于那兩個姨娘會怎么想,怎么掐,這個林雨桐沒心思管。心里想著事,耳邊還傳來小粘桿不放心的問詢聲,“您說,她會不會殺了莫夫人滅口?”
會嗎?
“不會的!”林雨桐說的肯定。不說有白姨娘盯著,只陳秋娘,她也不敢。被抓住把柄一次夠了,她不敢冒險做第二次。
這個道理細細的說給小粘桿,這姑娘果然安靜下來了。嘟囔了一句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