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氣氛還挺溫馨的。孩子的小衣服小老太和蔡姥姥都準(zhǔn)備了不少,夠自己和英子用了。
金大嬸問的時候,林雨桐這么說:“……估計林家那邊也會預(yù)備……我娘那人,做事細(xì)致。”
“那我也得準(zhǔn)備。”金大嬸一邊忙活一邊道:“別人是別人的,咱自己是自己的。我跟你說,孩子一尿,你覺得你準(zhǔn)備多少都不夠……”
孩子是個叫人愉快的話題,婆媳兩人說的正好呢。
結(jié)果大門一響,聽腳步聲知道,是老大家兩口子回來了。
李仙兒只在外面喊了一聲,“媽我們回來了”
金大嬸白眼一翻,鼻子里應(yīng)了一聲,低頭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林雨桐將這小被子縫好,四爺那邊那局棋也到了尾聲了,林雨桐坐在炕瞟了一眼,給金老頭支招:“爸,馬跳過去,將”
將字才落下,聽外面猛地一聲將!
然后門簾同時挑了起來,金滿城掐著李仙兒的脖子,眼睛木呆呆的進(jìn)來了。
臉色青紫,目光呆滯。
李仙兒被掐的都開始翻白眼了。
這樣子真是有些嚇人,這絕對不是做戲做出來的。
林雨桐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跟四爺對視一眼。
金大嬸放下手里的東西,跳下炕對著金滿城是一巴掌,“混賬東西,還不趕緊滾!”
林雨桐聽見耳朵里傳來尖細(xì)的嗓音,是從金滿城的喉嚨里穿出來的,“……沒吃沒喝……沒吃沒喝……凍死了……餓死了……”
金大嬸又是兩個巴掌甩出去,然后叫高聲喊:“老二!老二!趕緊的!你哥叫巷子口的憨娃給纏了……”
憨娃林雨桐的記憶了有,前幾年掉到巷子后面的臭水溝里淹死了。家在巷子口頭一家住。
那臭水溝是原來的護(hù)城河。金家的對面是城墻,城墻外面是護(hù)城河,護(hù)城河不通了,慢慢的成了臭水溝。后來城墻也拆了,成了一排住戶,這些住戶差不多都是沒有后墻的。
為啥?
后墻加,院子蓋嚴(yán)實了,是為了防賊的。無限好,盡在晉江學(xué)城
而這一排,后面是臭水溝,誰靠近那里干啥?蓋墻也是要費料費力的,既然后面進(jìn)不來人,那蓋不蓋的意義不大。
所以,這些人家的后院挨著臭水溝的地方,長了一些野生的構(gòu)樹。這跟后面的臭水溝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屏障。
構(gòu)樹都是野生的,長在院子里的一冒頭被砍了,倒是長在臭水溝邊的越發(fā)的茂盛。這種樹會有一種果實,到了成熟的時候,有點像是楊梅,紅紅的顏色,吃到嘴里酸酸的甜甜的。這在物質(zhì)條件欠缺的年代,別說對孩子,即便是對大人,也有致命的吸引力的。
憨娃那年十八了,是半夜餓的受不了爬到他們家后院的構(gòu)樹,摘果實的時候的時候掉下去的。那時果實還不算怎么熟,只朝陽的那一面多些。可樹靠著水溝,斜著生長,樹的高處都斜在水面。他半夜一個人,仗著年輕手腳便利。但到底是晚,掉了下去連個知道的人都沒有。
等第二天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早都溺死在水里了。
據(jù)說金滿城曾經(jīng)因為幫憨娃家捎帶了一點東西,晚去了一趟他家,結(jié)果回來被纏過。那時候蘇小琴叫原身去看,結(jié)果叫小老太給攔了,說那東西還是少接觸的好,是不叫去。
也因為如此,大家都金滿城動不動抽一抽習(xí)慣了,真見過他被纏住的事。
這樣的事林雨桐不知道聽過多少,但卻從來都沒見過。
四爺也是如此。
兩人害怕倒是不害怕的,好倒是真的。
金滿城臉那種顏色,絕對不是化妝化出來的效果,他掐著李仙兒也絕對不是作假的,那手確實是掐著對方的脖子的。何況要是金滿城有理智,絕對不會那么對他自己的媳婦的,算想,他也沒那把子力氣。真要打起來,他真未必是李仙兒的對手。ъiqiku.
咋回事呢?
金老二進(jìn)來一看,轉(zhuǎn)身走,聽腳步跑的有點著急。
兩分鐘沒到,桃花娘穿著一只鞋,光著一只腳跑過來了。
再來的是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的看熱鬧的人。
桃花娘去了廚房,斷了一碗水一碗面粉來,又是燒紙,又是念叨,最后又是叫金老二把憨娃的家人叫來。
“你們過年咋不給孩子燒紙呢?”桃花娘現(xiàn)實抱怨了一聲,接著才道:“趕緊的,叫孩子吃,叫孩子喝,吃完了喝完了帶回去吧。”
憨娃的娘是哭的氣不接下氣,“走吧!憨娃。要啥給娘托夢行,別再叫打攪別人了。對了!放了你大嫂子……”然后林雨桐見金滿城對著憨娃的娘尖著嗓子叫了一聲媽,手卻緩緩的將李仙兒給放開了。
李仙兒一屁股坐在地,然后一嗓子哭了出來,雙手雙腳的連爬帶滾,離金滿城遠(yuǎn)遠(yuǎn)的。
林雨桐看見她的脖子里,確實是有五個清晰的青紫的手指印。
等憨娃娘一路走一路喊著:“憨娃嘞回家了憨娃嘞回家了”然后金滿城跟渾身叫抽走了筋骨似的,癱軟在地了。臉色白的沒有一點血色,掐人也掐不醒。
金老二業(yè)務(wù)熟練了,自己找了白紙折了折,然后拿了炕放著的做針線活的剪刀,三下兩下的剪出人形來,放下剪刀,問四爺要了火柴,然后拿著紙人撒丫子往外跑,不大工夫,能聽見金老二的聲音,“哥啊回家了哥啊回家了哥跟緊我哥啊我?guī)慊丶摇?
一路喊,一路燒手里的紙人,一路往家走。
進(jìn)了家門,在門口點最后一個紙人,這邊金滿城嗯哼了一聲,醒了!
還想看的究竟,金大嬸不許了。
叫四爺跟金老二把金滿城抬到炕,然后金老頭拿著一把麥稈,引燃了,在金老二身邊下下的用煙熏,再然后是林雨桐和四爺,熏完了打發(fā)三人,“都回屋里去,晚起夜記得別出來。”ъiqiku.
弄的林雨桐是一愣一愣的,回了屋子躺下了,都沒明白這是怎么一碼事。
說是假的吧,可這造假也不能造成這樣。
李仙兒嚇的不清,怎么可能是造假。
可要不是造假呢?要不是造假意味著真有那個叫什么的東西。
可這東西這不是誰都沒見過嗎?
那要不然是金滿城有精神分裂,這個……林雨桐沒學(xué)過心理醫(yī)學(xué)這一類。不知道這怎么診斷才算是。
你說活了這么久了,終于見到自己不懂的了。
呵呵噠!
覺得有點神的感覺。
林雨桐問四爺:“你更傾向于這是哪種?”
四爺嘖了一聲:“更傾向……金滿城的心理有問題。”
許是心理暗示,許是有什么旁的原因,叫他覺得他有必要被纏一回。至于說他不可能那么對李仙兒,這個結(jié)論未免太武斷。李仙兒不管是長相還是性子,金滿城都滿意嗎?對他說話非是罵是大罵,他滿意?誰也不是沒性子的人。只是這個性子隱藏的深罷了。
只有真的懦弱,才不敢用真身去反抗,總得找點人無法責(zé)怪的理由。
要是這么解釋,也不是說不通。
結(jié)果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李仙兒說了,“……我們想搬出去,你們看你們大哥,這進(jìn)來出去的都從巷子里過,誰還沒個回來晚的時候,這要是總這么纏著,也不是個事……”
金滿城端著碗愣愣的,也不說話。面孔蒼白,雙眼無神,嘴唇干裂,偶爾被人看一眼,還緊張的縮一縮肩膀。
四爺跟林雨桐對視了一眼,兩人誰都沒說話。
金老二眼睛都沒抬,“人家給了連個宅基地,短期內(nèi),是不可能再批給咱們家宅基地了。要往出搬,是那倆院子,都拾掇出來了。”
何小婉當(dāng)然是愿意搬出去的,娘家那邊確實需要照顧,住在這邊不方便。因此扯著老三不叫語。這房子要是讓出去,將來再有宅基地,可沒現(xiàn)在這好基礎(chǔ),可得掏錢從頭到尾自己的蓋的。這可不是小事,不是那三瓜兩棗的不用計較。這根本是跑出來撿現(xiàn)成的。
金老二也不說話,咋說?早不說晚不說的,收拾好了來說了。如今那邊搬了鋪蓋直接能住了。結(jié)果老大說想要,老三那邊明顯不想讓。自己能讓嗎?讓了以后得動英子從她爹手里拿來的錢了。憑啥便宜自家兄弟花用自家媳婦的錢呢。
再說了,那邊還有蔡姥姥了,英子急著想把人給接出來呢。這一時半會的,許是三年五年都沒有宅基地,那自己怎么辦呢?跟自家父母住這自然是沒問題的,但當(dāng)年說過的,要照顧人家英子的姥姥呢。
哦!當(dāng)初沒招贅,媳婦也娶進(jìn)門了,孩子都懷了,結(jié)果說過的話當(dāng)放屁了?
這事吧,他不經(jīng)講究。
從當(dāng)初要拿宅基地,到最后的整修,沒花錢沒花錢,管人吃飯,買木料請木匠,還是把二十塊錢搭在里面了。老三給了十塊,算是了了,但自己是搭進(jìn)去的可不止是十塊錢,還有很多朋友幫忙的人情債。
這說要要了?沒這么辦事的。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鬼,反正是他沒見過。
老大嘛,高畢業(yè)不想下地的那一回,也是被纏住了,差點自己把自己掐出個好歹來。最后沒辦法,靠著爸爸求爺爺告奶奶的,學(xué)獸醫(yī)去了,培訓(xùn)完也確實是不用下地了。后來不順心了,不是厥過去是抽過去,要么是被纏住了,大纏小纏的區(qū)別而已。
外人知道的都是大纏,小纏的時候那多了。
這事有些老三老四老五都不知道,只自己跟爸媽知道。一是弟弟們小,怕驚著他們。二是自家老娘說自己命硬,命硬的人能壓住那些邪祟的東西。
他也不知道真假,反正這事自己親哥,自己是當(dāng)真的再辦呢。
只別的事都行,要是自己沒結(jié)婚,叫自己讓著自己的大哥,那讓了也讓了。可如今這房子不是自己一個人的,還是英子的。自己憑啥出錢出力之后白送給兄弟,然后自己三五年的等,再花媳婦的錢另外蓋?
怎么想這事都說不過去!
飯桌誰都不說話,這事這么的,徹底給僵住了。
這事暫時擱置下了,誰也沒提。
當(dāng)天晚,正睡的香呢,一聲尖細(xì)的笑聲嚇的林雨桐一個激靈醒了。
睜開眼,只見外面火光一片,緊跟著是李仙兒的瘋了一般的救命聲,夾雜著金老三的怒斥聲:“金滿城你少裝神弄鬼,你他娘的想干什么?”
四爺都沒顧穿棉褲,秋褲秋衣裹著棉襖出去了。
林雨桐簡單的套衣服,跑出去倒吸一口氣,老大老三的房子已經(jīng)著起來了,金滿城只穿著一條褲衩在院子里站著,臉的表情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更要命的是,李仙兒跟老三兩口子,還在屋里睡著呢。
金老二滿巷子喊人救火,四爺抱著林雨桐朝院子外頭跑,將林雨桐放到巷子里,“你去奶那邊,這邊別過來。”然后自己又折返回去跑到東屋,先把老爺子給背出來放到門口里,再去西屋把嚇的腿伸不到褲子里的老兩口背一個抱一個的給拉扯出來。
房子都是草房,后面還緊挨著柴房,一個不小心那得全燒起來。
因著家家都是草房,一燒是一大片,因此救火的人來的迅速,半個小時,火撲滅了。
還好,只老大老三的兩間廈房燒完了,老爺子住的東屋屋檐都燒了一點,不礙事。
何小婉較能干,把她房間里的東西差不多的都救出來了。兩個箱子,兩床被褥,鍋碗瓢盆一套,炕一揭,管他地臟不臟的都給扯出來了。
李仙兒那邊火大,一頭頭發(fā)都燒了,耳朵邊和額頭燒出了一串泡來。房間里的東西,那是一件都沒救出來。
“我的兩百塊……”李仙兒不顧身的傷,哭喊著她的錢。
林雨桐想,這錢只怕金滿城是不知道的。那飼養(yǎng)場改的房子,值個什么兩百塊。除了打進(jìn)去的人情,錢一家只花了十塊而已。
金滿城一個勁的尖利著嗓子喊著:“不孝子……燒死你這不孝子……”
金家的人連同滿院子的金家人都沒顧得他,哪怕是真有鬼呢,這會子也顧不鬼了,有鬼也得叫人活下去吧。
看房子里還有什么能搶救出來的,都急著搶救呢。
林雨桐要進(jìn)來,四爺過去講林雨桐抱起來送出去,“去奶那邊,別過來!”烏煙瘴氣的。
“你也小心點。”林雨桐朝金滿城又看了一場。不管是真的還是精神有問題,這種人都該敬而遠(yuǎn)之的。
四爺應(yīng)了,才一轉(zhuǎn)身,看見被放在門口用被子裹著的老爺子渾身抽搐,趕緊喊了林雨桐,“這事怎么了?”
林雨桐過去搭脈,“嚇著了。”
說著,按穴位。真是險,要不是四爺發(fā)現(xiàn),老爺子今晚只怕得嚇?biāo)肋^去。
金滿城那口口聲聲的不孝子,罵的可不正是老爺子。
所以,老爺子這是信了,以為他爹,那位老祖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段馬會過去的,之后的葩不會這么集了。在書也別覺得集,這事是真事,雖然大家都認(rèn)為那真是被不干凈的東西纏住了。我在里面做了另外的解讀,才覺得稍微合理了一些。咱們現(xiàn)在看是葩的很,但是那時候農(nóng)村的房子也難弄的很,其熱門程度輕參照如今那些為了房子大打出手的兄弟姐妹。性質(zhì)都是差不多的。人性是如此。之后情節(jié)會盡量的干凈一些。這個年代過了,很快到了八十年代,里面有了寶寶之后,八十年代以寶寶們的視角再看的話,咱們很多八零后的也許會覺得親切很多。.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