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回娘家,自然去了林家。
林玉健今年沒回來,但林家成在這邊過年。
家里那邊貌似剩下他一個了。那個叫玉龍的說是在單位值班,林玉在省城也沒回來。林玉玲在醫(yī)院伺候住院的鄧春花,林家成說什么都不去醫(yī)院,過年一個人怎么過?跟著哥嫂侄兒過個年算了。
三個孩子在遠離玩,除了清平和清寧,還有跟倆姑娘同一年生的林玉康家的小子。
瞎子爹在邊坐著,聽孩子們跑笑的聲音能笑的合不攏嘴。林家成跟英子和林雨桐說:“……你們要是見到有好的對象,不防留意留意,玉玲的年紀不小了?!?
這話英子覺得,主要是對桐說的。
什么是好的對象?得是端著鐵飯碗的吧。
她沒應聲,林雨桐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當面答應給你面子,過后完全不往心去的,你能怎么著?
林雨桐是真沒往心里去,結果回去的半路,碰到了回娘家準備反悔縣城的鳳蘭。
下了車,幾個人站在馬路牙子聊了起來。
見林家姐妹是從林家回來的,不免八卦了起來,“你們還不知道吧?你們那妹妹,自己談了一個……”
啊?
還真是說什么來什么?之前說林玉玲的婚事呢,結果這邊人家有結果了。
鳳蘭說著小心的看了她你男人一眼,見對方真跟金家兄弟聊著呢,這才擠眉弄眼的問林雨桐:“我那個同學你記得吧?”
林雨桐一看她那小心的德行,知道說的是誰了。當初在省城培訓的時候碰在省城讀大學的高同學。然后兩人迅速陷入愛河,但因為工作一個在縣城,一個在市區(qū),以分手收場。
想起來說的是誰了,點點頭:“跟他有關系?”
鳳蘭點點頭:“談的那個是我同學的弟弟。我同學的媽媽年前有點不舒服,他弟弟帶著他媽過來找我拍片子。結果那林玉玲過來找我取她媽媽的片子。兩人還是因為我認識的。我瞧著有戲?!?
這家的情況鳳蘭跟林雨桐單獨說過。兩人畢竟當初好的只剩下談婚論嫁了。她是見過男方的家人,知道彼此的情況的。他那同學也以為會被分到縣城,結果狗屎運去了市區(qū)。事情一下子不一樣了。跟鳳蘭是同學,一起在鎮(zhèn)讀的高,那家里也在太平鎮(zhèn)所轄的一個村子里。家里的父親是教師,母親是務農(nóng)的家庭婦女。老大是再市區(qū)工作的鳳蘭前男友,下面是一個弟弟兩個妹妹。這個弟弟高畢業(yè)在家務農(nóng),兩個妹妹當年都送人了,后來認回來了。一個養(yǎng)父母在省城,條件不錯。一個養(yǎng)父母在另一個縣的縣城,條件也很好。
三個幫襯一個,哪怕在農(nóng)村,這日子也是相當?shù)暮眠^了。
難怪鳳蘭說她前男友的爸爸是個特別精明的人,哪怕往出送孩子,都長著眼睛呢。
林雨桐估摸著這婚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在路邊,冷的很,還都急著趕路,沒多聊,約了有時間見面,分手各走各的路了。sm.Ъiqiku.Πet
一路哥倆騎著自行車,后面姐妹兩個一人抱著個胖娃娃然后坐在自行車后座。路本來不好走,不可能只并排而行。結果姐妹倆聽了一路八卦,英子有些地方聽懂了有些地方?jīng)]聽懂,還急著問林雨桐呢。然后姐妹倆高一聲低一聲的說著話,金老二和四爺還得控制著叫車子既平穩(wěn)又靠近的往前走。到家了,金老二說:“一身的汗不是騎車累出來的,是為了你們姐倆說話方便給癟出來的……”騎車一路費勁死了。
四爺笑,撐了車子抱清寧,叫林雨桐自己推車子進家門。
結果這邊車子還沒撐住呢,聽見外面一聲聲嗚嗚嗚的哭聲。林雨桐還當是誰家出啥事了呢,出去瞧了。四爺不愛瞧熱鬧,但是清寧眨巴著眼睛抻著脖子掙扎著想下地出去看看,四爺干脆抱著閨女跟出來了。小老太從房間了出來,見這三口站在門套里,笑了笑,拿盆子給倒水,準備叫洗漱。一路塵土飛揚的,肯定都灰頭土臉了。
林雨桐則詫異的看著三蘭子帶著她男人還有后面的四女五女六女以及瘸腿兒子和新娶的兒媳婦哭著進了巷子了。
金老頭迎出來問了才知道,三蘭子今兒回娘家,被老五的媳婦擋在門外了。
二菊子每年回娘家,禮從不短的,該拿的點心拿了,該拿的花饃拿了。按道理,該拿十二個花饃,然后娘家掏一包點心,取了四個花饃,然后回四個小饅頭。這算是規(guī)矩。結果今年到了娘家,沒見哥嫂,侄兒媳婦倒是接待了她們,把禮也掏了,不光掏了,把一包點心和十二個花饃全都掏了,一點回禮都沒給??瞻苯舆f給二菊,給她指了個地方,在老二家呢。要見你哥嫂要吃飯,請去老二家。只收禮,不待客!
好吧!娘家的門嗎?不能跟小輩計較,過來找他哥嫂了。她哥嫂在這邊接待了她一家。
而三蘭子的待遇也不同。三蘭子一向是回娘家不帶東西,只帶著一家人連同空空的肚子來混飯的。她摳門,馬小婷她還摳門。站在門口一瞧是空著手來的,直接交了老五出來,然后兩人在外面把大門一鎖,兩口子坐在門口的大青石。三蘭子來了一看狀況,先問了:“你爸你媽呢?”不知道大年初一老兩口跟著老二走了。她這會子特別不高興,以為故意不接待他們給躲了。
馬小婷面無異色:“不知道?。∥覀円驳戎??!?
三蘭子問馬小婷:“你們沒去你娘家?”
早去的,吃了飯回來了。為的是晌午在家收三個姑姑的禮的。結果鄰居的這個大姑,知道根底,初二根本沒來。老二那個禮掏了,老三卻啥也沒帶?
沒帶東西我干嘛接待你?二姑掏了禮都沒給口水喝,你沒帶禮還想進門,做夢!
馬小婷搖搖頭,坐在青石板不再語了。
三蘭子以為是家里有矛盾,還在那里嘚吧她嫂子的不對,挑撥人家的婆媳的關系說的溜溜的。
一條巷子的人過來的過去的,來來往往的,也沒人提醒三蘭子一句。別等了!這都不是你哥嫂的家了。
這一等都等到天塊黑了。還是不見人回來開門。
馬小婷也是沒想到這三姑家這么無賴,不吃飯敢一直等到現(xiàn)在。她陪著沒吃午飯,這會子冷的人都受不了了,再不受了!起身開門,叫了老五,兩口子進門然后神速的啪一聲,門關了,還從里面給閂了。
三蘭子一家都愣住了。這是幾個意思?有鑰匙干嘛在外面坐一天?
然后,后知后覺的,終于明白是啥意思了?
在外面罵她哥她嫂子,說兩人躲在里面不出來,叫兒子媳婦打發(fā)她??床黄鹑?,不接待出嫁女,叫嚷著:“……你們要弄清楚,我不是來看你們這哥哥嫂子的黑臉的,我是來看我爸我媽的……”
老爺子老太太的遺像在老宅,這個肯定是不能動的。
桃花娘聽不下去了,“三蘭子你看誰呢?你爹媽再你都不看,這會子剩下照片了你來看了?看啥啊看!你別嚷了,你哥嫂在老二家,去那邊說理去。”
于是,三蘭子這才帶著她那一家子晃悠過來了。
金大嬸見金老頭在外面被三蘭子拉著訴說,一把拽了老二一把拽了英子,然后哐當一聲把門也關了。
清寧眼睛一亮,嘴里嚷著回回回!
然后一家三口退回來了,這熊孩子學她奶,伸著手猛地一推,把開著的一扇門給閉合住了,然后自己一個人笑的前仰后合的不知道在傻樂啥呢。
門真這么關了。
不接待是不接待。
三口回家該洗漱洗漱,一點也不受影響。三蘭子一家啥時候走的,林雨桐都不知道。
過了初七,林雨桐和四爺去縣城,拜訪一些必須要拜訪的人。
還是沒帶孩子,要不然門人家多少得給孩子意思意思,這其實怪沒意思的。
也這兩天,晚都是在家屬院這邊住的。結果人都拜訪的差不多了,都準備收拾東西早起來回去的。結果一大早,剛起床洗漱完。門都敲響了。
開門一看是大著肚子的忍冬,“你怎么找來了?”真挺意外的。
然后把人請進來,叫坐了。
“咋來縣城的?”倒熱水給她。
忍冬松了松包著的綠圍巾,“最早的一班汽車,你們這家屬院怪不好找的?!?
最早的一班汽車,是早四點多從鎮(zhèn)發(fā)車,然后路過縣城直接去省城的。
這么說凌晨五點多她都已經(jīng)到縣城了。
“下了車一路走過了的?”林雨桐看看她那車不多八個月的肚子,“你也是太膽大了。有啥事等我回去說不一樣嗎?!彼噶酥敢贿叺陌斑@不,你再晚到一會子,我們回了。”
忍冬嘿嘿笑了兩聲:“我是聽說你們今兒要回去,所以才趕了一個早?!彼亲?,“想找你跟我順道去一趟醫(yī)院。聽說咱們村的鳳蘭跟你關系最好,我想叫給看看,肚子里這個是男是女……”
這不管是男還是女,這都已經(jīng)八個月了,你還能打了?
林雨桐心里這么說,嘴這么問的。
忍冬眼睛閃了閃,“先看看再說?!?
林雨桐心里都發(fā)毛了,推脫說:“是不知道今兒是不是鳳蘭在值班……”
忍冬摸摸肚子,趕緊道:“也不光是看男女,我老覺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看看心也放下了……”
那這不管是真是假,林雨桐都沒法不帶著人家去了。
忍冬還說,你們不是有自行車嗎?你帶我……
林雨桐心說,摔一下算誰的?!
她笑著說本來回去順路還要半點事,如今叫四爺先去,自己跟她去醫(yī)院。還是走著去吧,自行車給四爺留著。
去了醫(yī)院,鳳蘭在值班。一看林雨桐苦笑這進來,知道啥意思。
對忍冬客氣的笑笑,然后給安排。特別快,進去給做了b超。
林雨桐當然能看懂這玩意,孩子沒啥毛病,只是可惜,不是忍冬盼著的小子,是個女孩。發(fā)育非常健全的一個女孩。
鳳蘭對村的事如今知道的少了,有什么說什么,跟林雨桐說的差不多,告訴她這是個女孩,不用擔心健康。m.biqikμ.nět
忍冬的表情有點一難盡。
林雨桐叫她出去等著,跟鳳蘭說了幾句閑話,告辭出來了。
出來的時候還碰見林玉玲,這醫(yī)院這么大,進進出出的兩棟三層樓,碰見一點都不怪。
林玉玲尷尬的笑了笑:“二姐。”
林雨桐點點頭:“你忙吧,我事辦完了,先走了。”
沒問鄧春花的情況。她聽鳳蘭說了,即便能行走,以后也是離不開雙拐。她把那病情一說,林雨桐心里有數(shù),離不開雙拐只怕都是清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那腰椎只怕遺留的問題更大。
但這根自己有半毛錢的關系嗎?
帶著忍冬,將她安全的送到回鎮(zhèn)的班車,說自己和四爺還有事要辦,叫她先走。然后兩人晃悠著看了一場電影,這才打道回府。
剛進家門還沒梳洗呢,吳和平氣喘吁吁的來了,“……趕緊去幫幫忙,要出人命了……我媳婦說叫來找你……說你行……”
李芬芳叫來找自己?那肯定是哪個難產(chǎn)了。
只怕是衛(wèi)生院沒班呢,縣醫(yī)院又太遠。
結果到了診所,看見在外面站著的是劉成。
“忍冬在里面?”林雨桐嚇了一跳,“回來還好好的,怎么早產(chǎn)了?”
劉成還沒說話,里面李芬芳喊了:“快進來,幫幫忙?”
一進去林雨桐差點沒氣瘋了,這他媽的哪里是早產(chǎn)了?根本是再做引產(chǎn)。
這跟殺人有什么區(qū)別?
好歹是一條性命啊。
林雨桐把李芬芳推到一邊:“你是想錢想瘋了,這樣的流產(chǎn)手術你都敢做。”
沒有什么避孕的措施,懷了不想要,過來花幾塊錢叫李芬芳給流產(chǎn)。小診所嘛!有那不光彩的懷孕的,她收的更多,幾百幾百的要。這都不是啥秘密,一個村的女人,如今流產(chǎn)都找她。
吳和平這兩年發(fā)愣是靠著他媳婦這個婦科的手藝,給發(fā)起來了。
林雨桐罵了,李芬芳也不敢說啥。幫著遞一些手術器械??粗鲅那闆r好轉(zhuǎn)了,這才道:“我不給做的,他們兩口子非要做。還跟我討價還價半天,只給了兩塊錢……”
兩條命差點折了,你還念叨那兩塊錢,怎么不天打雷劈了呢。
情況平穩(wěn)了,孩子也生下來了。
是個生下來睜眼會哭的健康的女孩子。擦洗干凈了,林雨桐抱給已經(jīng)醒過來的忍冬:“孩子好好的。養(yǎng)著吧,有苗不愁長,轉(zhuǎn)眼大了……”
忍冬搖頭,指了指外面。
林雨桐以為是說她抱不動,叫把孩子交給劉成去。
結果出了門,外面除了劉成,還有一對年過四十的夫妻。劉成連看都沒看一眼,說:“把孩子給他們……”
然后那女人黑著臉接過孩子,“當初說好的,足月生下來是女孩我們要了。如今這早產(chǎn)了,誰知道健康不健康。之前說好的兩百塊錢營養(yǎng)費,我們可不給了?!?
“那不行!”劉成抽著煙,“怎么著也得給一百,孩子媽受了這一場罪了……”
那女人還嘟嘟囔囔的,有點不想要的意思。那男人從身掏出一沓子錢來,塞給劉成,“五十了,要不然你們自己養(yǎng)著。如今的女孩不難找。”
劉成到底是把錢接過來了,那男人才說:“說好了,以后不認的?!?
劉成數(shù)著手里的錢,全都是五塊面額的,連著數(shù)了幾次,確認沒錯,才點點頭,“不認!”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看的時候別著急,畢竟人的一生很長很長,誰也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么。紅樓夢里是這么說的有恩的,死里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
這些故事里的事都曾經(jīng)真的發(fā)生過,事情過去三十多年了,以如今的眼光再去看這些人的命運的話,作者君真的信善惡到頭終有報這句話了。他們的人生還在繼續(xù),不用為誰鳴不平,老天一點一滴都記著呢。咱們一起繼續(xù)跟著時間往下走,報應遲早會來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