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46
個學期過的輕松,這個學期老師似乎沒有再放任自流的意思。所以相對來說,繁忙了很多。
林雨桐幾次提起提供實驗經費的事,都被老師拒絕了,“再等等,真不急。”
實驗的事被擱置,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正精力充沛的將之前的實驗所得整理出來,準備出書呢。
可說實在話,如今這整個社會的氛圍是,出書真心不容易。
老師是拿著特殊津貼的那一類人,所以住房這些條件還算是頂好的。像是周揚這樣的,在學校都工作了好幾年了,之前一直住的是集體宿舍,現在好了,終于分了筒子樓了,這還是人家給老師的面子。
像是嚴格爺爺那樣的,屬于返聘回來的。沒有點好的待遇,憑啥叫人家從京城過來,是不是?像是高潔的父母,這是在國外攢下家底的,因此都能有不錯的住房條件。可大部分人來說,還是一家幾代人在筒子樓里縮著呢。
像是老師這樣年紀的,心還都穩得住。可更年輕的一些老師,心有些晃蕩了。
都想著辦法出國呢。
好些人都來找林雨桐,問這英語怎么學?以前的英語資料能不能借來用用。
這段時間,林雨桐沒干別的,是再圖書館幫老師查找英原版的資料了。然后翻譯出來送過去。因此很多人都知道別看這位是自學的,可是功底那是真扎實。
可林雨桐從哪給找資料去。
她給了一個最絕的答案:背英語詞典。
呵呵!筆趣庫
要是誰都有那記性,那干嘛費事來找你?這不是找捷徑呢嗎?
誰都不信林雨桐能背下詞典,可林雨桐真能背下來。
以前其實是真背不下來的,可如今不是陪孩子呢嗎?孩子每天背誦詞典一頁,不光是要背誦,還要聽寫,聽寫完了再默寫。四爺也不是總在的,所以林雨桐晚得陪孩子學習吧。
本來會,孩子背一遍,她跟著記一遍。給孩子聽寫的時候,她又再看一遍。完了給孩子檢查,這又對照一遍。再來是孩子默寫完了,她又得繼續訂正一遍。
這記住了嗎?
肯定是記不完全的。
但是四爺交給的方法較變態。一星期為一個周期。這個星期背誦七頁,下個星期又背誦七頁,等第三個星期,開始重復第一個星期背誦的。第四個星期重復第二個星期背誦的。第五個星期你得達到這十四頁的內容抽出任何一個單詞你能說出位置,而且內容又不帶出錯的。要不然,一直不進行新的背誦,復習這七頁。
反正孩子小嘛,有的是時間。
這么折騰了半學期之后,林雨桐發現她都被訓練出來了。
這些人不信,不信你考嘛。
把詞典隨手一翻,剛好是自家閨女的學習進度之內,嗚哩哇啦的一通背誦,才兩頁這些人敗退了。
這么下去,啥時候才能出國呢。
其實出國跟英語好壞壓根沒關系。真把一個一句英語也不通的人扔國外去,半年啥也會了。
可出國的指標,緊的很。
真不是誰想爭取能爭取到的。你說英語你有優勢,可人家背后的腿粗,你能怎么辦?
老師手里倒是有指標的,但這位壓根沒推薦的想法。
你要說你想出國,他能立馬跟你絕交。
這天又打發了一撥來打探消息的,出門見周揚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又咋了?”林雨桐以為是老師給布置的任務多,“有為難的地方,拿過來我幫你……”
周揚的英語也屬于自學來的,啞巴不說了,有時候對詞義的理解有些偏差,翻譯出來的東西有些差強人意,老師一見這東西牙疼,說是拿過去他得跟修改學生作似的,不光要修改語法,還得訂正詞匯。
周揚還真不是為這個,他左右看看,跟做賊似的靠過來,“師妹啊……你這畢業以后,想過去向沒有?”
現在想去向?
有點早吧。
周揚一副你讀書讀傻了的樣子,“這都研二下學期了。后半年咱們正式進入實習期了。這一實習,可是一年……”
還真是!
這個時期的大學生,都特別注重實習,更何況是研究生,為期一年的實習期,時間不算短,但相對的也不算是長的。
林雨桐能去哪?
她的去向都是定了的,肯定得回原單位的。單位發的工資沒斷過,拿著工資學,養家糊口沒有后顧之憂,完了學成了,兩腳一蹬,飛了!這翻臉不認人的作風,那是絕對不行的。
她這么說,也是這么問周揚的,“你不是該留校嗎?”
周揚直搓牙花子,“師妹啊,別人說起來,都說是大學老師有多好有多好,你說心里話,這大學老師是不是不你在縣城班舒服?分房子了,至少都是兩室一廳的。要是不在縣城,在鄉下那更好了,大院子住著,那是什么滋味。你知道筒子樓的滋味的。以我如今這資歷,至少得在筒子樓里貓十幾年。我的天啊!”他撫額,做出一副仰天長嘆的樣子,“那么一個單人間,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說這個很尷尬了。主要是廁所太遠,在樓外面,家家都有尿盆,晚在尿盆里解決。
是這種情況,靠里面的墻放一張床,這邊緊靠著床放件柜之類的東西,剛好做個格擋,把內外分開。
這外間是書房、是客廳、是餐廳、是活動室,反正是什么功能都兼具。做飯呢,灶具放在樓道里。屁股大的一點地方。
周揚如今那也是有家小的人,老婆的工具好容易給調來了,在學校的后勤工作。孩子在附屬小學念書。工資不高,還得分出一半寄回老家,家里兄弟姐妹都需要幫襯。
跟林雨桐這邊的情況差不多,反正老家來人是家常便飯。一個月沒兩回,這都得稀。
如今看似物資供應好了,但看跟什么時候。要是跟之前那種拿票吃飯的情況,那簡直是好了太多了。但這也主要集在生活物資。如糧食供應、布匹供應、蔬菜肉蛋的供應等等,考慮的先是肚子的問題。
可還有很多生產資料,其實供應是不足的。
如說,化肥!
早些年,剛生產出來的化肥是氨水。這玩意當年也是要憑票才能買到的。買回家是液體的,挖窖保存。等到澆地的時候,給水里一滴一滴的滴,通過這樣的方式化肥。
近幾年,開始有了碳銨。這種肥料一袋子也十幾塊錢,很多人家也是買不起的。可算是買的起,那也未必能買得到。
這玩意緊俏的很。
有了肥料,人們對沿襲數千年的農家肥有些不屑一顧,盲目的認為肥料是好東西。
的確是好東西,對于短期內增高作物產量,成效相當顯著。
好些人都是借債了,買幾袋子給地里追肥嘛。
等家家都等著用肥料的時候,供銷社差不多有很多時候是供應不的。
鎮沒有,縣城沒有,那省城。
然后省城容易,可這誰知道省城哪里有賣化肥的?
不知道沒關系啊!有人知道啊。
這人特別得意的說了,“沒事!我們村那誰誰在省城呢,找他去……”跟他們村那誰誰誰是化肥廠廠長似的。
四爺遭遇過這事,村里來了好幾個,意思一個,給咱們弄點化肥去。
能咋辦?
手里的活先扔下,然后安排這些人吃喝玩樂一條龍,叫他們可著勁的玩吧,他得偷摸的先去找哪里有化肥。從哪里能弄來化肥。
最后還是林雨桐出面的,畢竟是農大嘛,跟這些跟農業先關的單位都存在一定的關系。大學里給人家做一些技術支持的。
無故有偶,林雨桐找去的時候,碰到也在走后門的周揚,他也在給他們村想辦法呢。
一人弄了兩車價格低了一塊錢的化肥,才把人給打發了。
其實不光是化肥難買,其他的如想買個拖拉機的零件輪胎,對不住,縣城很多時候都是配不的。得叫人自己去省城去。
你說這搭的何止是時間,錢都先放一邊了,這人情得欠多少?
林雨桐能說錢這事不考慮,但周揚不能不考慮啊。錢搭去算了,這欠的人情拿啥還?人家家里有事,你那禮金少了好意思嗎?算來算去,最直接的還是錢。
家里的媳婦鬧了不止一次了。工資本來不高,完了七八成都得搭在別人的事,有病還是咋的了?!
這還真不是有病!
當年出來學的時候,那是家家戶戶給湊的錢才有了路費的。
人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只要能幫的,那一定會幫。幫不的,想辦法也要幫。
是這些人的善念,給了他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可還是那句話,良心過的去了,卻虧了家里人。
周揚是誰也不想虧著,那唯一想到的是改變現在的處境。是不是處境好了,沒有這些為難了。
因此,本來該留校的,如今卻也心思活動了。
“我來是問你……”他吸吸鼻子,有些拿不準的樣子,“你說我要是跟老師說,我不打算教書了,老師會不會也一腳把我踹出去……”
老師一腳把李懷踹出去過。
李懷在國外,給老師寄過來的東西,但這位說啥都不收,怎么郵回來的,還怎么郵回去。
是這么固執!ъiqiku.
林雨桐眨眨眼睛,這個問題還真把她給問住了,“那你想好了去什么單位了嗎?”
“你說去……衛生廳怎么樣?”他小聲的問了一句。
別說去衛生廳了,如今這頭一屆研究生,去衛生部人家都敞開大門的要。
如今大學生搶手的很,招聘單位哪個不是大衙門?
“要不你把你的情況跟老師說說……”估計老師還是會生氣的。好容易帶出來三個學生,沒一個愿意踏踏實實做學問的。
果然,秦國皺眉看著老大不小還跟犯了大錯的小學生似的學生周揚,沉聲道:“你跟林雨桐的情況還不一樣。她是不適合做學問,你是不適合當官。”
林雨桐只覺得冤枉的不行,不是自己不做學問,是真不能留校的。
這里面牽扯的問題有些復雜。
很多單位送出去進修的人,學完了立馬飛了,不想回單位。那單位也不是都沒脾氣的人。不是想走嗎?那走吧。人走了,可很多組織關系卻壓著不給辦。
沒有組織關系在新單位人家怎么對待你?活該干還得干,但是吧,一切與升職有關的,跟你都沒關系。
尤其是這種進修名額,當時大家爭的頭破血流的,不知道多少人心里不爽快呢。出了這事,你把當年一力把你往送的領導的臉面往哪里擱?下面的人說的難聽,領導的面好看嗎?你不給他臉,他憑啥給你臉。
有些人覺得是奔前程去了,事實被這么一動手腳,耽擱三五年時間,等終于理順了的時候,完蛋了!啥都晚了。
當年回單位的,這三五年倒是起來了。
有堂堂大道走,為什么要另辟蹊徑呢。
做人,守信這是最基本的底線吧。
認認真真,一步一個腳印,好好的做好自己行。
不管別人說啥,反正她確實是這么想的。
當然了,這也跟心境有關。畢竟對他們而,踏踏實實的做一點事情,權利這東西更誘人。
周揚那邊心里也挺委屈的,“老師……”有點撒嬌的意思。
秦國嘆了一聲,“周揚啊,聽老師一句話,踏踏實實的做學問,老老實實做人。為什么不叫你去政府部門呢?”他說著,指了指對面的凳子叫兩人都坐了,然后伸手五指當梳子,把頭發梳理了幾下,也不管是不是還毛躁,放下手,隨即又抬起手,從桌子拿了一疊紙過去,遞給周揚,“你看看這樣……”
林雨桐在邊瞄了一眼,有些驚訝,這是自己的論。學期沒在學校,但該有的作業還是得有。
周揚看了一眼,見面署名是林雨桐,也有些驚詫,不解的看了老師一眼,“這是……”
“這是林雨桐寫的。”他這么說。
周揚心說,我認字!我是想問,為啥叫我看師妹寫的論。
秦國不等他問,道:“你們倆最大的區別在于心境不同。她真要去當官,沒有功這個不說,但絕對不會有過。再者,她有一顆公心。”他點了點那份論,“添加劑與食品安全,這個命題,在現在,人人都在迷信這玩意的時候,她愿意發聲給人們敲敲警鐘。”說著,他反問一句,“她是靠什么起家的?飼料!飼料里有添加劑沒有?有!但是敢自己拆自己的臺,這樣的魄力你有嗎?她要去政府機構里,不是因為想當官才去的,她是因為守信才回去的!而你呢?你告訴我那些想說明什么呢?你嫌棄在大學里待遇低,那我告訴你,你是去了央部委,拿的工資也不會現在高多少。如果是這樣,那你再告訴我。你渴望的優渥的物質生活,是通過什么途徑滿足的?”
這話猶如洪鐘一下子敲在了周揚心里,他蹭一下站起來,有些手足無措,“老師!我錯了!”
林雨桐心道,良一句醒終身啊。
身披著一層官衣,為的卻是追求物質的高品質。那這很危險了。
周揚頭的汗都下來了,“老師……”他深深鞠了一躬,“老師我知道錯了。”
秦國擺擺手,“誘惑嘛,誰都有經不住的時候。受過窮,知道錢的好處,我明白。咱們做學問的,都講究個安貧樂道。安于貧困,是心境。卻也未必真要裹挾著一下老小跟著你吃苦受罪。這么著……”他提筆寫了一串地址,還有一個電話,“跟他們聯系。他們找人做顧問呢,我哪里有這么時間?你去兼職吧,一個月去個一兩次行了。我會跟他們打招呼的。放心,秦國的得意門生這個招牌還是好使的。”
是一家股份制食品公司,做生產顧問,一個月給的可不少。
“老師……”周揚的臉更紅了,“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