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說:“我跟導師說說,到時候把時間給空出來。”
然后林雨桐真特別心,把老師這些老關系,都列了單子出來。
各行各業的,都有,什么人要請,什么人不請。這也不是一天能完成的事。
但還得提前至少一個月給人家發請柬,好叫人家安排時間,其實算起來,時間還是很緊的。
更有好些老關系,如今究竟是個啥情況,林雨桐也不是特別清楚,難免得打電話回去問老師,還不能說做壽這件事,所以得變著花樣的套話。
最后把老人家給套煩了,不耐煩的很:“你說吧,你到底像干啥?”
別看八十歲了,但人特別精神。早晚打太極,晚還能沿著人工湖小跑。如今不光是身強體健,關鍵是思維特別清晰,老被當成老糊涂套話不是很爽。
被煩的不要不要的!
林雨桐:“……”她愣了一下才道,“是想你了嘛,叫你來住你又不住。”
“我嫌棄命長啊!”老人家獅子吼的功夫越發深厚,“你看京城那沙塵暴,還能瞅見人不?”
是!這兩年沙塵暴特別厲害。
春季風多,窗戶白天基本是不開的,要不然晚回來,家里好像落了一層灰的。
一旦出門了,回來得洗頭。要是用盆子洗,看著吧,盆子底下倒干凈水剩下的一定是沙子。
林雨桐是一邊顧著工作,得閑了張羅老師大壽的事。但更多的關注點,則放在清遠的身。
高三生嘛。
開會除非不得不去的,剩下的一些事情能躲躲了。孩子一輩子高考一回,這算是孩子一輩子遇到的第一個大事,必須得陪著。
四爺原計劃第二輪的巡查都不去了,換了另一位副部,他也是盡量的回家來。
清遠跟清寧不一樣。清寧是各種競賽得獎放著一堆,拿出來都是加分項。但是清遠呢,他沒那么些競賽獎,只有一個是國家學生英語演講賽的一等獎。加分不加分的,現在還不知道。
倒是能爭取個優秀學生,不過這事,林雨桐和四爺沒說,他自己放棄爭取了。
放棄的原因不得而知,問他了,他較二的說:“我不需要借誰的光。”
林雨桐不能相信自家的孩子性情有這么二的一面,但是也沒追根究底。得允許還是有自己的秘密不是?
最后的兩個月,林雨桐這當媽的終于拿出晚的時間,給孩子突擊數學了。
他的數學不差,但一百五的滿分,想拿到一百四以,還是有些吃力的。
林雨桐幫孩子專攻壓軸題,每天晚五道題。
然后他爸呢,吃飯閑聊的時候把歷史地理這些知識點,給他溜了一遍。然后這種訓練日復一日,一下子連貫的訓練了兩個月。
臨到考試的前半個月了,徹底給他放松了。
林雨桐跟孩子說:“放心考去吧,是砸了,也應該大部分都要好的多。”
四爺跟孩子的說法是:“放心去吧。絕對砸不了。該復習的咱都復習到了。絕對沒有任何知識盲點。”
但清遠能真的放心嗎?
緊張的進了考場,當然了,一見卷子,啥緊張的情緒都沒了。被訓練的見了考題忘我,除了考試啥也沒有了。
答題一路順暢到不行。語,對大家來說不知道哪里來的節選,但這章自己熟啊,小學都會背了。數學一路不打磕巴的做完,竟然沒有覺得最后一道壓軸題有任何難度。里面牽扯到的任何一個知識點,自家老媽都講過了。老師講的還清楚。
總之考完之后,清遠面色怪的看他姐:“我覺得我也是可以爭取一個狀元的。”
狀元?
到了頂尖的學府,碰見的個個都是狀元。學校的狀元、區里的狀元、市里的狀元。省里的狀元……反正是人人頭都帶著狀元的光環。
清寧說:“你這心態不行。你千萬得記準了,你把你當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人,甚至謙虛的把自己放在那種需要先飛的笨鳥那個檔次,你的心理或許會好受一些。”
給清遠刺激的差點直接報一個漢語學算了。他覺得這個專業他肯定是能聽懂的。
嚴格回來的時候,清遠說嚴格:“你是怎么忍受我姐的。”
換一般人,早打死她一萬遍了。
都屬于科學家預備役了,整天還覺得她自己屬于笨蛋那一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矯情。
嚴格倒是理解,“……她所處的環境越來越精尖,在那么一群人,你姐壓力也大……”
而這種壓力,不是咱們這種凡人能懂的了。
林雨桐把娃伺候到高考結束,不管了。想學什么專業,那是他自己的事。又不是對大學對各種專業一點都不了解的孩子,還需要大人幫著引導。他是啥都明白,那她跟四爺沒多事,由著他自己吧。
她忙什么呢?忙著把給老師壽誕的請柬發出去。
卻沒想到,這請柬一出去,迅速炒熱了。
有些沒收到請柬的人,托關系走門路到林雨桐這里,想要一張請柬。
更是有人找到收到請柬的人,只為帶他們去參加壽宴的。
老人家教過的學生多了,有那鼻子靈的,急著走門路呢。有些老人家的老同事,人已經不在了,但是后輩子孫沒接到請柬的,打電話給老人家,表示一定要去的,千萬不要拒之門外云云。
然后秦國把電話打過來了,吼林雨桐:“我才八十歲,急著做什么壽!等我一百歲了,你再這么鋪排也不遲!”
林雨桐哭笑不得,還沒說話呢,那邊生氣的掛了電話。
然后掛了電話了,秦國坐在沙發,一手紫砂的茶壺,一手手機,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呢,“……哎呀……我事先一點都不知道……我剛才罵她了,太高調了,太張揚了……”
那邊說:“也是你,逮住個大部長張嘴能訓,誰有你體面?如今這把老骨頭了,下面還有幾個不爭氣的學生……”
倒不是給他自己的兒子孫子走關系,是為了他的學生的。
提攜學生這樣的事,老爺子還沒法子拒絕了,“那帶來吧。我可說好了,啥都不要帶。我啥也不收,我家這個丫頭呢,啥肯定也不收。你要是叫人帶東西來了,你是沒拿我當自己人……”
周揚偷著給林雨桐打電話:“老師不愛張揚是真的,但你不避諱大張旗鼓的給他做壽,老師心里還是高興的。正顯擺呢。”
老人家心了,林雨桐更用心了。
六月初三,一家四口回老家。嚴格專門請假,也跟著去了。再加回去準備參加清收婚禮的清平和徐強還有清輝,這一行,可謂是浩浩蕩蕩。
縣城的房子,英子已經幫收拾好了,吃的喝的都把冰箱塞滿了。
也有好幾年沒回來了,如今的縣城變了很多。
初四在家里見了一些老朋友老同事,初五跟酒店商量這些菜品等事。
倒是初五晚,清寧清遠還有嚴格,回了鎮。
老二老三都先一步回縣了。這結婚的頭一天,都有的忙呢。晚更是要人氣旺,新房里不能空,越多的人在才越好。
清寧和清平去轉了一圈,然后回來了。
寧肯在家里看電視劇,也不愿意在那邊呆。
尤其是清寧,別的不說,是那大伯夠人煩的。一聽說自家老爸回來了,不停的追著清寧問:“你爸你媽啥時候過來?”
清寧開始還不知道是啥意思,見自家姨媽英子在一邊搖頭,她說:“說不好。來拜訪的人要多了,也不好說見這個不見那個……”
老大還不死心,叮囑清寧:“給你爸打個電話,叫趕緊回來。有啥大不了的人物,耽擱啥啊。親侄子結婚,回不來算了,既然回來了,趕緊回來。”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清寧沒語。
等人走了,英子才說:“想叫你爸回來帶著清收去楊家那頭司先!”
司先是要給楊家的列祖列宗磕頭的。
哪里來的那么大的臉叫自家老爸去?
清寧當時惱了,這事不說了,他打他的算盤,不搭理他他算個狗屁。
關鍵是吧,她覺得她回來之后連話都沒法正常的說了。
到鎮之后,對話模式是這樣的:
“清寧回來了……這可是咱的大科學家……”
“您客氣客氣,啥科學家啊,跟著老師打下手呢。”
“打下手是干啥呢?”
“打下手是……是……干點零碎的工作……”
邊的人自覺的理解了,然后還好心的解釋,“跟工地的小工差不多。”
我?工地的小工?
然后對方覺得理解了,“他們是飛天的工程是工程,咱們那蓋房子的工程也是工程,啥工程都是需要小工的……”
于是,清寧成了傳說的那種在整個工程打小工的。
關鍵是小工不是正式工,對吧?
這些人說:“得叫你爸你媽趕緊找人,怎么也得有編制吧。”
清寧:“……………………好的!我會跟我爸我媽說的。”
這天沒法聊了!
電視何書桓正跟依萍你無理取鬧你不可理喻的吵架呢,清寧一邊聽著,一邊跟清平吐槽,“以前覺得在村里也挺好的,放假還挺樂意回來。怎么現在已回來,覺得這么別扭呢。不回來呢,偶爾還會想,可真等回來了,三天……最多三天我煩……”
清平笑,“也有人問我是不是要到大山里挖古墓去。”
不過習慣好。
他們都沒啥惡意,是對外面的世界不了解。
清平說:“我現在跟我爸都沒共同語了。現在還動不動說我,工作還是鐵飯碗好。到時候看學校怎么分配工作……別總指著你四叔和小姨……”
她現在連解釋都已經懶的解釋了。愿意怎么說怎么說吧。
到了第二天,姐妹倆九點才過去。
清豐兩口子到現在都沒回來,而清收的新房用的還是當初清收的那一間。
這回倒是禮儀周全,該請的先人都請回來了。
然后該接新娘子去了,金滿城又可大的聲叫清寧:“問問你爸你媽還回來不回來?不回來這接人去了。”
清寧說:“接你的人是了。問我爸我媽干啥?不回來你們還不結婚了?”
她昨晚都已經跟自家媽說了自家大伯的打算,然后老媽說了:“不回去!”
是不給這個臉面!
要是知道分寸,回去哪怕給對方敬個酒,也是個心意。但這么不知道分寸,那一邊呆著去。
面糊弄住了,迷了人的眼,算逑!
當著親戚朋友這么多人的面,清寧把人給懟回去了。
金滿城這人,沒有那種被懟的自覺。清寧聲氣一強,他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回來該開席了。有新親戚呢。叫新親等著,不好。”筆趣庫
“那不要等嘛。”我爸我媽又沒說要回鎮。
這是說人可能不回來了。
村里的人看明白了,金家的兄弟不愿意管金滿城了。老二躲在外面招呼人,老三到現在都不知道竄哪去了。
幾個妯娌啥事都不管,問啥都是說你問我大嫂子去,咱不知道。
反正新娘子來了,該熱鬧的,像是這些叔叔嬸子都該給臉擦鍋底灰的,結果沒一個人敢鬧騰。
楊美麗進了新房,耷拉著臉,當著那么多人問清收:“你家連個新床都沒買。”
用的還是你哥你嫂子的床。
清收正是輕狂的年紀,背后怎么哄媳婦那是另一碼事,但在人前被這么撅面子,當即不樂意,“都給了你家一萬塊錢了,你少在這里沒事找事。”
然后圍觀的人見小兩口叨叨嘴,都出去了。
兩人在家怎么吵的沒人知道,清寧是剛坐在桌子前,看見新房的門簾子一撩,新娘子一身大紅的沖了出來,然后站在院子里,左顧右盼像是找人。
清平還問清寧:“這是找誰呢?”
清平還沒說話呢,聽這新娘子尖著嗓子,“金滿城!金滿城!你出來!”
清寧目瞪口呆,滿院子的賓客目瞪口呆,然后門口的客人也不坐席了,跑進來看熱鬧來了。
剛進門的兒媳婦叫老公公的名字,這真是難得的葩事。
老楊都快瘋了,剛起身準備攔一下,結果見人家人影一動,沖著一個方向跑。
金滿城滿臉的愕然,還不知道發生了啥的時候,啪啪啪三聲,楊美麗揚著手,給了新任的公公三記響亮的耳刮子。
誰家媳婦打公公?
誰家結婚當天的新媳婦打公公?
金滿城挨了三巴掌,都不知道為啥的?
老楊臉都白了,起身趕緊把自家閨女拉到他身后,在這熊孩子背拍了幾下,“你這是干啥?”
“他兒子打我,我打不過他兒子,我打他!”楊美麗理直氣壯。
原來是兩口子吵嘴動了手,然后她打不過小女婿,沖出來打公公報仇。
老楊趕緊打自己的臉:“對不起啊親家,孩子沒教好。”
英子看著,看老大兩口子怎么往下處理。
結果兩口子屁都沒放一個,婚禮該怎么往下辦還是怎么往下辦了。清收更是連新房的門都沒出。
她直接起身了,還吃啥啊。她都覺得沒臉呢。
然后金家人陸陸續續的都走了,連孟家那些當舅舅的,也覺得金滿城太慫。也都沒吃飯,直接走人了。
最后喜宴一半的桌子都是空著的。
清寧回家跟她媽學這事,“您是不知道,我當是都覺得臉紅的不行。”尤其是嚴格坐在邊的時候,覺得太給金家人丟臉了。
這邊正說這事著呢,四爺的電話響了,是金滿城打來了,哭的特別可憐:“老四啊,你不在,哥這日子都沒法過了。老二老三老五都指不……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被兒媳婦打耳光,我還有啥臉面?出門了,沒人把我的臉當臉了。誰也不管……”
四爺問他:“你希望誰管?怎么管?”
清遠撇嘴:你親兒子都不出來管媳婦,指望誰去管。但凡你們誰說一句,今兒這親不結了,那后面的事都好處理。可當時一個屁都不放,這個時候說啥啊?
你們才是親親的一家,親兒子,親兒媳婦,哪里有別人插話的地方。
金滿城被四爺一問,抽抽噎噎的,“我……我這……我這不是……”
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從英子和林雨桐的角度看,看熱鬧的心態更多些。
英子說:“她李仙兒不是能耐嗎?當年敢跟孩子他奶打的滿院子里滾,現在呢?”
是呢!
當年婆媳兩個干架,金滿城在一邊看著。
如今他挨了媳婦的打,他兒子躲在屋里沒出來,如出一轍。
清平說她媽:“你現在笑話人家,按照你說的報應一說,是不是將來也有被人家笑話的一天!”
說者無心,聽者也無意,母女倆一笑過去了。
卻沒想到一語成箴!
人家這媳婦再不好,但好歹還能娶到媳婦。
可有些大好青年,在爹媽的眼里,是娶不到媳婦的蠢蛋。
而清遠和清安這兩只還在這里評論清收這婚結的還不如不結的時候,壓根沒想到,他們在未來會因為是單身狗而成為父母的恥辱。
你看!你連清收都不如,人家好歹還有個媳婦。你們呢?
六月初八,烈日灼人。
一大早起來,感覺到了這暑氣。
林雨桐自己先過去,早五點老爺子起床之后去了。帶著親手給老爺子繡出來的夏衫。然后又去了廚房,給老爺子做一碗長壽面。
奉面,林雨桐規規矩矩的跪下,給老師磕了三個頭,“您一定得長命百歲。”
秦國的嗓子一下子哽住了,最樸素的祝福詞,這一跪,卻一下子了重量。沉甸甸的!
“起來起來。”秦國拉她起來,“我最是不講究這些……”
師徒倆面對面坐著,吃壽面。
老爺子說:“我沒想到,當年收了一個養豬能手,卻得到這樣的福報。”
林雨桐笑:“您那時候還不樂意教我呢。”
誰說的?!
老爺子堅決不肯承認。周揚來的時候,兩人又開始叨叨了。
等到壽宴開始,秦國饒是知道會驚動很多人,但也沒想到會驚動這么多。
這里面有好些個都是當年在國外認識的朋友。之后他回國在國內教書,很多關系都淡了。是當年給自己這學生這些人的名單,也是用最后一次人情。
可是如今呢?
這些人好些都是從國外趕回來的。沒接到請柬的,找老朋友把他們帶來了。不僅來了,還都帶著自家的后輩。
人人見了他都很客氣,很親熱,都帶著奉承的語氣。
他高聲說笑,全不是當年想辦法打越洋電話,然后跟人家套近乎時候的樣子。當年為了學生,他霍出過一次臉面。
而今,這孩子又把自己的面子給找回來了。
熱熱鬧鬧的,等晚了,把老爺子送回去了,林雨桐蹲在他的身邊:“老師,您還有什么要囑咐的。”
老爺子擺手:“我沒什么能教給你的了。”事實早沒什么可教導了,不過說起囑咐,“我倒是有一句話……”
林雨桐點點頭,拉著老爺子的手:“您說,我聽著。”
老爺子常常的嘆了一聲:“莫失本心……莫失本心……以后這么張揚的事情再不要做了……有這一次,今生足矣……”
林雨桐點頭,“我記住了。”
她扭頭看老爺子放在手邊的書,是關于轉基因的。
這叫他微微一頓,“您放心,對于食品安全,我會始終秉持謹慎的態度。”
老爺子這才笑了,“去吧!忙去吧!”
林雨桐點頭,回家來卻坐在沙發發呆。
四爺從書房出來:“回來了?”
“嗯!”林雨桐常常舒了一口氣,“老師心里明白。”
四爺笑:“活到他這份,該明白的都明白。”
這次祝壽,桐桐是真心的,是真心想給老爺子祝壽的。但過的這么大,這么張揚,卻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這是接著老爺子的壽誕,表達自己的態度呢。
對轉基因,她持保留意見。
老爺子在這方面是權威,作為學生,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為老師祝壽,一是聲援老爺子。二是跟某些人表達態度。
在這事,她的態度一直都是審慎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