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雙手握緊：“那你守著你的錢去過日子……我爸一條命還不值那幾萬塊錢……”

清遠沒管這母女倆扯皮，只在手術室外面等著……等到手術結束了，問了醫生情況，給自家爸媽去了電話說了一聲，“找個陪護，我回來了……”

林雨桐掛了電話。她是懂行的，孩子把檢查單子的結果一念，她當時知道是啥結果了。如今手術結束，情況跟預想的一樣。

哪怕是成功，那條腿行動都有些稍微的不方便。還有左眼，視神經到底是受了影響了，視力會有損傷。

清寧嚇了一跳：“一只眼睛，一條腿……這沒了……”

一只眼睛有點損傷，對下地干活影響有限，但這一條腿要是使不力氣，這農活基本是干不了了。

林雨桐冷哼：“再拖兩天，光肺炎能要了他的命。”

清寧突的眼圈紅了：“……也叫他嘗嘗這冰天雪地的滋味……”

這孩子想起她奶奶了。

林雨桐說：“這要是放在十幾二十年前，放在咱們鎮。那他這條命撿回來的機會不大……”

交通不便利，醫學不發達，家里還沒那么些錢看病。拖來拖去的，把命給拖沒了。

老五是哭著醒來的，哭累了迷瞪過去，醒過來又哭。人到這個份，估計也是想到他媽了。

馬小婷端了稀飯過去，他一口都沒吃，只說了兩個字：“離婚！”

“離婚？”馬小婷把碗端的穩穩的：“你要搞清楚，從咱倆領了結婚證算起，在外面有人的是你不是我……你是過錯方……”

清遠打發了律師處理老五跟工地的糾紛，趁著這個機會，馬小婷問過律師了。她是在老五跟趙愛華離婚后才跟老五領的結婚證。之前跟人跑的事，在法律是拿不到臺面的。自從領了結婚證，她確實沒出軌。出軌的反倒是老五。他才是婚姻的過錯方！

“過錯方凈身出戶。”馬小婷說的理直氣壯，“家里的房子，省城的房子，都是我的。我還真不怕你跟我離……”

老五瞪著眼睛，胸口起伏，看著她坐在他的病床邊，然后把稀飯硬給塞到他嘴里了。

這個惡毒的女人！

“最好捆在一起一輩子。”英子跟林雨桐說，“當年非娶不可，現在叫他想打發也打發不了。”

后半輩子，看誰能先折磨死誰了。

趕在年前，兩張臥鋪票，把這糟心的兩口子送火車。四爺和林雨桐從始至終，都沒有去醫院，也沒有露面。而賠償的問題，是律師出面跟對方交涉的。對方給了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但所謂的傷殘賠償，卻是沒有的。反正總共賠償了十二萬七千元。這里面還包含了兩次送進醫院給的押金。把手術費這些刨開，受了那么一場大罪搭了一只眼睛一條腿，身卻只留下了三萬多塊錢。這里面還包含著后期的復查以及治療費。

葉子過來給清寧帶了一箱子蜜桔，說閑話：“……不知道腦子是咋想的？人家當初說給瞧傷，另外還給十萬。其實你要是賣個可憐之類的，人家還會再加三五萬的，圖個心安。你說那多好，身體好了，白賺了十多萬……非要折騰……他們少得了還不算……叫咱們跟著貼進去多少。清輝連著跑了這么些日子，車子也不是加水能跑的，公司公司照管不，家里也都顧不了……偶爾還得順手買個日常用品，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

嫌棄清輝給五叔那邊花錢。卻把話說到自己的對面。

清寧說：“這都怪清遠，沒事叫清輝干什么？”

這釘子有點不軟不硬。

也不知道葉子聽出來沒有，見她只是笑笑，瞬間轉移話題，說起最近熱映的電影。巴拉巴拉的，說的挺熱鬧。

等人走了，清寧嘆氣。要么說遠香近臭呢，有時候保持點適當的距離才是對的。

嚴格回來她跟嚴格這么說，嚴格愣了一下問：“不會是想求咱們什么吧？”

清寧眨了一下眼睛，然后點頭，“管她呢。下回她再來，我不見了。”

為了避開葉子，嚴格出門把清寧帶著呢，直接送去清平那邊。

清平這邊是英子得回老家過年，昨兒已經回了。月嫂人家也該回家過年了，今兒也開始收拾東西了。孩子歸清平帶了。清寧是過去，也幫不忙。身子重了，也不敢抱孩子。

啟明到了斷奶的時候了。清平是死活下不了給孩子斷奶的決心。那么小小的一個人兒，到了吃奶的時候圍著你哼哼哼的，心都化了。

然后清寧見她姐這邊說著話，那邊將衣服撩起來，孩子餓了站沙發邊，然后咕嘰咕嘰的吃一頓，一個屁股蹲一坐，邊兒玩去了。

忒豪放了。

清平笑：“等著吧，等你生下來，你也豪放。”

清寧呢，是不管豪放不豪放的事的，“只要趕緊生下來，這肚子里揣著一個的滋味，不好受……”

這種想法太天真！“等你生下來了，你會發現，還真不如一直揣肚子里省心呢。在肚子里的時候，啥事都是你做主，想去哪想干啥抬腿走。等到生出來，干啥不干啥，全得聽他的……”

說著，問起清寧過來的事，“大冷的天，在家里轉轉行了唄，還出來干啥？”

清寧才說葉子的事：“每天準點去報道，一坐是大半天。有時候我的腿難受，腳面都是崩的，想躺著舒服舒服，家里有人我不好意思……這弟媳婦跟弟弟妹妹還不一樣。這要是清輝和清涓在家，我直接去睡了。誰管他們干啥？可這弟媳婦，你說……反正我是躺不住的，今兒直接跑來了……”這邊自家姐，踢了鞋腿在沙發放平，也不別扭難受。

清平笑：“清輝這媳婦娶的，要說好也確實是好，但是吧，她那個成長經歷……多少對她還是有些影響的……”靠姑姑供養，那討好姑姑夫家的人幾乎是她的必修課。長期如此，性格養成了。知道誰能帶來好處，去討好誰。快成本能了！

清寧一臉的受不了：“我跟你說啊，姐。我現在對弟媳婦這種生物，都有點害怕了。等清遠結婚了，我一準不跟他們攪和在一起……別扭！”

清平說她：“人家不嫌棄你這個大姑子攪姑子不錯了，你還嫌棄別人……”

姐妹倆說著話呢，門鈴響了。

月嫂從廚房出來，去開門。把清寧緊張的不行，怕葉子也跟來。結果進來的是清雪。

清平本能的擋在清寧的身前，看來次動胎氣的事，叫她到現在都心有余悸。

清雪叫了一聲：“大姐……”又看見清寧，“二姐也在。”

清平起身，“你怎么來了？沒回家嗎？”

清雪低著頭：“我過來是想跟大姐借點錢。路費不夠了……”

拿學生證買票本來是半票的，她也是留夠了一半的錢，結果到了車站才發現，人家說自家這學生證是假的，不予承認。要買還得買全價的票。

學生證不可能是假的，只能是學校是假的。

他們應該沒有辦學的資質的。

這可怎么辦？回去吧，路費不夠。不回去吧，這點錢三天都撐不下來。只能借錢回家了。

借錢啊？

清平心里松了一口氣：“這樣，票不好買，我叫你姐夫想辦法給你買張票。”她又掏出兩百塊錢來，“你拿去路買吃的……”

清雪把錢接過去了，“那啥時候的車票……”

清平又給徐強打電話，確定好了，又叫月嫂把人送下去。

清雪揮著手跟兩人再見，背著個雙肩包坐地鐵往車站趕。大姐說叫自己去主任售票口找張主任，然后說是徐總叫去的。她去了這么說，然后那邊遞了一張票，是下鋪的臥鋪票。

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十點多了。下了車，往哪邊去呢？

回鎮，肯定不可能了。

去二伯家？還是算了！自從折騰的大姐動了胎氣，二伯娘特別不待見自己。

去三伯家？也算了！她不喜歡見清涓。其實跟清涓倆姐妹算是一年生的，相差也幾個月而已。兩姐妹本該親近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倆天生跟尿不到一個壺里似的。她也羨慕大姐和二姐，兩人一天生的，從小到大也不是說一起學一起怎樣，但感情是很好。但是有啥辦法了，是處不來。

兜兜轉轉的，到了吳雙開的店門口。要過年了，店也關門了。他們一家在哪里住，她并不是很清楚。

剩下的地方，還能去哪呢？

繞了一圈，又回到火車站，這才發現所謂的回家，是到了地方，也沒個落腳的地方。

黃松晚在火車站兼職。

晚的火車站有啥工作呢？

拉客！給一些酒店小旅館還有黑車的司機拉客，是那種拿著個小小的廣告牌，逢人過去說：帥哥、美女，住店嗎？咱那又干凈又衛生便宜還離車站近，關鍵是安全。不住店是要回家嗎？家在哪個鎮哪個村，咱幫你聯系車……

拉到一個客人能得個十塊十五塊的錢，相對來說，還是較輕松的。

這邊剛把兩個人送到去平安鎮的車，一扭臉，看見一個提著東西的姑娘茫然四顧。這個情形太常見了，但凡是這樣的，都是不知道該去哪的。

他趕緊迎去。離得近了，看清楚是誰了。他的眼睛一瞇，順手把手里的小廣告牌放到路邊的垃圾桶邊。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過去，輕輕的拍了拍清雪的肩膀：“可算是等到你了……差點錯過了……”

清雪一愣，扭臉看來人，然后露出迷茫：“你……等我？”

黃松笑：“不等你等誰？”

“你怎么知道我這一趟車回來。”自己跟誰也沒說過，這車票還是大姐夫找人給訂的。他更不可能知道了。

黃松又笑：“從我們放假開始，只要是京城的車次，我都來等……這不是……苦心不負，終于把你給等回來了……”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呢。沒想到……這是緣分吧。

清雪的眼里有幾絲復雜：“你等我……有事？”

“沒有！”黃松笑的特別真誠，“是想……見你一面……哪怕你的家人來接你，我只能遠遠的看你……我也想見你一面……”說著，四下里看，“對了！你家里人呢？”他試探著問了一聲，“要去你幾伯家？不是你幾個伯伯都在縣城住嗎？”

清雪看了黃松一眼：“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次你把我甩開自己跑去京城……我被當成犯人審問，還有什么不知道？”他解釋的合情合理，又笑，“我送你走吧……時候不早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對了，怎么到現在才回來，車票不好買吧。”按理說，這么有背景的人家，不會買不到票啊。

清雪心不在焉，“有點事耽擱了……好買不好買的我也不知道，我大姐夫幫著買的……臥鋪還罷了，人不是很多……”

哦！那是處的挺好的。

可怎么沒見人來接呢？

“要不要給接你的人打個電話？”他問著，把手機遞過去。

清雪接過來又塞回去：“我心情不好，不想回家。你知道哪家的酒店便宜，我想先住一晚……”

黃松看清雪：“你又要跟家里鬧脾氣？”

清雪怪的看了一眼黃松，然后垂下眼瞼嗯了一聲：“我爸跟我媽吵架……我不想回家……”

“哦……哦……”黃松是知道清雪的媽那性子的，“要是不嫌棄，跟我去我住的地方吧。我現在不住城村了，我租了個小公寓，帶衛生間帶暖氣的……”

這種小公寓是當初最早的一批單元樓改建的。舊樓重新裝修，出租出來，倒是有很多年輕人喜歡。房間不大，二十平大小的樣子。房間里放的是架子床，下鋪都鋪著呢。很顯然，一定是他的舍友回家過年去了。屋子現在他一個人住。

黃松笑了一下，“一個高的同學……他在我這里借住一段時間……要不，今晚你住下鋪……我住鋪……”

清雪把東西放下，“我在車睡飽了，不困，借你的地方坐坐……你要睡你只管睡，不用管我。”

黃松瞪眼：“怎么能不管你呢？要不咱們說說話？”

隨便吧！

大眼瞪小眼的，很不自在。清雪先扭過頭，看看屋里的彩電和電腦，從新舊程度看應該是二手的。還有一些舊衣服和兩身用單子護著的，但明顯是新一些的衣服，道：“你的條件，一年前好多了。錢好賺嗎？”

黃松嘆氣：“哪里真那么好賺了？我還想問你呢，京城怎么樣？錢好賺嗎？我還想等畢業的時候去京城試試……聽說那邊的工資高，機會也多……”筆趣庫

清雪苦笑：“也許有學歷能好一點，至少有個敲門磚。沒有學歷，到哪里錢都不好賺。”

黃松問：“你沒想過考公務員嗎？公務員多好啊，錢雖然賺的少，但福利待遇好。月月穩拿工資，老了國家還給養老。只要考了，你說這后半輩子還有啥愁的？”

可自家這學校，國家壓根不承認。

清雪不好這么說，只道：“哪里有那么好考的？聽說一年一年難考了……”

“別人難考，你也難考嗎？”黃松目光灼灼的看著清雪，“你哪怕是大專畢業，估計想考也能考，哪怕是當個村官呢？”

扎根基層也分人吧，這面有人的，你是根扎的再深，也能提拔起來。你要是面沒人，那這扎根可是真扎根了……

在他看來，清雪屬于面有人的那一種…….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