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太醫(yī)僵著半轉(zhuǎn)身的身子：“殿下……還有什么吩咐？”

“蜜桔……”她指了指一邊的筐子，“拿幾個去，去去火。”

佟太醫(yī)顫抖著手，三兩個橘子好幾下抓不到手里，好容易抓起來了，還掉了兩個，又手忙腳亂的去撿，掉了撿，撿了掉，折騰了半盞茶的時間，才捏著三個橘子退下了。

這反應(yīng)叫林雨桐明白，皇毒的事，只怕沒想象的那么機密。

太子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但是這個佟太醫(yī)卻知道。

那這看似跟東宮走的很親近的太醫(yī)，只怕未必是東宮的人。

林雨桐抬起頭朝二樓三皇子的窗戶看了一眼，“李妃……三皇子……”

挺有意思的。

夜里，該靠岸的時候得靠岸了。

這天晚，林玉梧趁著靠岸也了船，跟他一起來的，還有賽牡丹和黑崖。

賽牡丹剛喊了一聲：“兄弟……”被黑崖拽住了。

黑崖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下：“草民白崖見過太孫殿下。”

賽牡丹趕緊跪下，有樣學(xué)樣。

林雨桐叫兩人起來，“三娘子……你們都見過了吧。”

“是！”黑崖干凈利落。

賽牡丹則一臉喜色，“見過了，沒想到還真有女人當(dāng)官的。”

黑崖輕咳一聲，賽牡丹才閉嘴：對！這人是太孫，在他面前得規(guī)矩，不是什么話都能隨便說的。

林雨桐笑了一下：“也不用這么緊張。三娘子該跟你們說的都跟你們說了，五蠹司的情況你們大致也清楚。”

“是！”黑崖道：“自由度大，兄弟們也都能適應(yīng)。”

“那好。”林雨桐看兩人，“吏部的書，很快會下來。到時候你們能請旨……給爹娘請封，吏部會準(zhǔn)的。銀子……”

林玉梧點頭：“給下面的兄弟們分過了。”

林雨桐打發(fā)兩人先下船：“聽三娘子的號令，有空了回去安頓一下家里。有事了，可以給我送信。”

林玉梧把他自己住的別院的地址告訴了兩人，“你們送到這地方，有人替你們轉(zhuǎn)交。”

林雨桐又給了兩人腰牌：“要是事情緊急，拿著這牌子去東宮。”

東宮都能去了？

這種信任叫賽牡丹咧開嘴：“您放心，一準(zhǔn)好好用。不敢丟了。”

等人走了，林玉梧才往邊一坐：“這兩人……不帶回京城去？”

“他們不適合東宮。”林雨桐說著歉意的笑，“好容易到江南一趟，繁華的地方你一個也沒去。”

“以后有的是機會。”林玉梧倒是不遺憾，“這次到底攏了多少銀子……”

“過億了。”林雨桐沒瞞著他，實話實說。

這么多？

是啊！是這么多。

林玉梧頓時覺得意興闌珊了：“皇祖母這些年，一年也八套衣裳。其他的都是父親和二叔給孝敬的。二叔那邊我也不清楚，不過嘛，父親這邊，一年六套。春做了秋里不做。我倒是不曾受委屈，但這多是母親的陪嫁支撐著。說起來也是皇家貴胄，可實際呢？日子過的不如八九品不入流的小官。”

人家湯縣一個小小的縣丞家里，都能拿出十多萬兩白銀出來。

可把東宮那些御制的東西除開，拿的出那么多嗎？

“什么富有四海？”林玉梧搖頭：“天下哪里真是一姓之天下了？”

林雨桐還真不知道東宮的日子過的這么艱難，“東宮的開支呢？內(nèi)務(wù)府給撥嗎？”

“皇都那么清貧了，到東宮能剩多少？”林玉梧道：“好在東宮的人口實在不算是多，勉強能維持體面。”

也是！太子后院，加太子妃也四個女人，孩子六個，加太子，一共才十一個主子。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話，晚了林玉梧在隔壁歇了。

而另一邊，四爺正打算找伏牛先生說話，不過這位老先生也很有意思，只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悶在屋里，連吃飯都不出面。

不想說不說了，該知道的總歸是要知道的。

一路，她跟四爺沒事在甲板說話，這里風(fēng)大，別人未必能聽得見。

兩人一天一天算著，石萬斗運出去的銀子，啥時候能到地方。

事實，石萬斗以運各種貨物的名義，走的又是常走的商道，來回非常的順利。他知道，肯定是陸路依舊剿匪的那一隊人馬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以為太孫是以剿匪的名義派兵運送進(jìn)京的銀子呢，誰會想到，這來來往往的商船，才是目標(biāo)。這其有很多藏貨物的家伙什，都是從鹽商那里收繳來的。他們的船，都是從海邊偷運私鹽時候用的。船都是帶著夾層的。所有看起來正常的箱子，其實有一半的空間都是暗格子。還有木材，全都是空的。還有觀景石，那其實是空殼子粘在一起了。這要自己做這些運輸工具，那肯定是來不及。但是鹽商……他們走了這么多年的私貨了，家伙什齊全著呢。

一路提著心，但是卻意外的順利。

到了地方，貨物停在碼頭，這怎么辦呢？

石家在碼頭，有專用的倉庫，但這個時候，石萬斗卻不敢卸船。這要是稍微露出一點去，前功盡棄了。

怎么辦？

人家裝卸的也有頭頭的，平時合作的都挺好。這回來問了：“石老爺，您看，叫兄弟們給您搬倉庫里去？”

石萬斗叫元寶打賞，然后才道：“少不了用你們。只是，這貨早早的訂了主家了。至于搬到什么地方，什么時候搬，你等著消息。要不是你來了，我這都出門問去了。”

這人連忙賠笑：“耽擱您大事了？您這是要？”

石萬斗指了指京城：“貴人的差事。”

那更了不得了，這人忙笑：“放心去，小的叫兄弟們幫著照看著呢。一只蒼蠅也別想飛到船去。”

石萬斗頓了一下，叫了這人壓低了聲音：“江南出事了，你知道吧？”

這誰不知道啊？

他連連點頭，聽石萬斗繼續(xù)道：“所以這船的東西……呵呵……跟下面說一聲，好心別太重，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不敢！堅決不敢。

“不光我們不看，咱們也幫著照看，不叫別人看。”這人拍著胸脯子，“這一片，小的說話管用。您放心。”

石萬斗塞了一千兩的銀票過去：“拿了錢，可得辦事。”

“懂！懂！”一輩子都掙不來這么多呢，“規(guī)矩小的懂！拿錢辦事唄。您瞧好吧。”

那邊元寶已經(jīng)吆喝碼頭等著的店小二，這些人可會做生意，船一到迎來，是住店還是打尖，他們都伺候著呢。

這一吆喝，那邊過來了。

元寶扔了個大元寶過去，指著等著裝運貨物的力巴：“酒肉只管來，不夠只管記賬，回頭我過去結(jié)賬。”m.biqikμ.nět

石萬斗滿意的看了一眼元寶，在眾人的問好恭維聲，這才馬往京城趕。

緊趕慢趕，趕在關(guān)城門之前進(jìn)了城。

在城里，陰家也有別院。陰成之不跟他老子住，只在別院里過自己的日子。

這都歇下了，管家來了，說：“有個石萬斗的來請見……”

石萬斗是誰？認(rèn)識嗎說見見？

他翻了身：“打發(fā)了！”

管家低聲道：“說是給太孫送信的。”

陰成之蹭一下坐起來：“你不能利索的說完？說個話大喘氣的。”掀開被子下床，披了斗篷往廳里去：“把人叫進(jìn)來。”

管家轉(zhuǎn)身走了，他想起來，這人可不是以前替太孫往東宮送信的那位？

這還送信送癮了？

還有，如今跟以往不一樣了，太孫有啥事不能跟太子說的，非要跑過來。

等從石萬斗手里接過信看了，他整個人都爆了，強忍著怒氣把屋里伺候的都打發(fā)了，才走到石萬斗跟前咬牙切齒的問道：“她……她這是什么意思？啊？你說，她這是什么意思？”

石萬斗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小的真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反正東西小的已經(jīng)運來了……信也已經(jīng)送到了……您管不管的，小的的差事都算是完成了。東西現(xiàn)在在碼頭，這玩意重啊，船的吃水深……天一亮，貨再不船，可露餡了。”

陰成之差點一蹦三尺高：“幾百萬兩的金子，她沒辦法，我有辦法了？哪里不是放，非得折騰到京城來。這玩意露出去一點，你知道什么后果不？”

知道！知道！

我這一路不都是提心吊膽的嗎？

東西在我手里出事了，我全家倒霉。東西在你手里出事了，你全家倒霉。

這事我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他抹了一把臉的唾沫星子，只能：“……………………節(jié)哀！”

陰成之差點被氣笑了，拿著信在大廳里原地轉(zhuǎn)悠了幾圈，才道：“你今晚住下，哪里也不許去，等著消息。”然后吆喝管家：“備車，去東宮。”

出了門了，想了想，這大半夜的東宮真不能去。

太扎眼了。

于是道：“不去東宮了，回太師府。”

然后陰伯方好容易歇下了，他兒子回來了。回來了不算，不叫人通報，直接給闖到臥室里來了。

這大半夜的，踢里哐啷的，心臟受不了啊！

陰伯方蹭一下坐起身，看自家兒子跟個夜游神似的站在床邊，昏暗的燈光照到人臉一陰一陽的，有點陰森。

他真唬了一跳，啊了一聲，才看清是誰，然后抓起枕頭扔過去：“你……你……你想嚇?biāo)览献影。　?

陰成之偏頭，枕頭順著耳邊飛出去了，可能是扔到桌子了，茶碗茶壺噼里啪啦的。

陰伯方太陽穴起的直跳：“大半夜的不睡覺，回來干什么來了？還有……進(jìn)來前不知道叫人通報一聲……”

“故意不叫人通報。”陰成之站著沒動，“是想進(jìn)來看看，屋里有沒有藏著小老婆，看你有沒有對不起我娘。”

“你個逆子！”陰伯方捂住胸口，“老子遲早得被你氣死。”他直直的往下一躺，“看也看了，看完給老子滾出去。混賬玩意。”

陰成之不動，卻伸出手來，手心朝。

這是要錢。

三十多歲的兒子了，手心朝管老子要錢，這混賬東西。

他不耐煩的指了指柜子的方向：“老地方，自己拿去。”

然后陰成之轉(zhuǎn)身，去暗格里，直接抱著里面的匣子往出走。

陰伯方蹭的又坐起來，這個氣啊：“都拿去了？你要這么多銀子干什么？”

“我要在云霧山給我娘修一座廟宇。”陰成之抱著匣子腳都不停，“這點……還不知道夠不夠呢？”

陰伯方瞪著眼，直接卡殼了。

等人走了，腳步聲徹底的遠(yuǎn)了，他卻睡不著了，眼圈也紅了：“這孽障……孩子他娘啊……我對不住你啊……”

于是陰成之第二天天不亮出城了，一點也沒叫人瞞著，誰問都是給陰家老夫人修廟宇呢。

碼頭有好貨，那直接采買。然后直接給我送云霧山去。

看著貨物，不管是木材還是石料，亦或者是給工匠的糧食，有條不紊的裝陰家的馬車運走了，石萬斗直挺挺的往下倒，多少日子沒睡踏實了，這會子困的要死了。臨睡著前還交代金山：“信鴿呢？撒出去……快！”

云霧山有陰成之的云霧山莊。往年的時候，一年里有大部分的時間，他是在山的。這周圍幾座荒山都是陰家的。所以，相對來說，很安全。尤其是他要求運到山頂去，那丟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四面懸崖，只一條路能下。還不信了，這里要是不安全，再沒安全的地方了。

只是，這突然給老夫人修廟宇還是叫人覺得怪。

宣平帝都問陰伯方了：“可是到了什么忌日？朕如今這記性不好了，記不住。”

陰伯方尷尬的笑：“臣家里那小子，您還不知道嗎？什么時候靠譜過？銀子誑去了，到底是干啥用的，只有他知道。”

宣平帝笑笑：“之前去北康出使，還以為他這是要進(jìn)了？”

“三天打魚兩天曬，別指著他能成事。”陰伯方語氣里滿滿都是嫌棄，“也是給臣生了個乖孫子，他也這點用了。”

宣平帝呵呵了兩聲，陰伯方翻譯過來，意思是這樣的：你兒子不成事至少還給你生了個好孫子，我兒子也不成事，卻連個可心的孫子都沒給我生下。

那邊林平章不知道他被嫌棄的不要不要的，他這會子也找陰成之問呢：“怎么好好的，這個時候想起來修廟了？選址很要緊，找高僧看過了嗎？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你以為我想啊！

陰成之沒急著回答，卻先黑著臉瞪著李長治：“把人都帶出去。”

李長治看了太子一眼，太子點頭，他麻溜的帶著人出去了。

“怎么了？”書房沒別人，林平章直接問了。

“怎么了？”還好意思問我怎么了？我不知道我這行為像是腦子有毛病嗎？可我有啥辦法呢？“你家孩子把三百萬兩金子，三千萬兩的銀子，一股腦的給我塞過來了。提前連個招呼都沒打，直接推給我了，你說……你說我能咋辦？”

什么？

林平章以為聽錯了：“多少銀子？”

這是重點嗎？重點是她不管私藏了多少，而我都是那個替她銷贓的，脫不開關(guān)系了。

他氣不順，白眼一個接著一個的往外扔：“沒聽錯，是那么多。我估計這還不是全部。那些古董字畫珠寶首飾呢？變現(xiàn)之后，只怕更多。這次……估計抄出了一億都不止。”說著，他身子前傾：“現(xiàn)在，咱們什么都不缺了……所以……太子殿下啊，真的可以動動了。”

動嗎？

林平章的手慢慢的攥緊…….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