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光陰12
常秋云才不管林百川怎么說了,她只看著他手里的東西:“什么肉?看著不像是豬肉?”
“羊肉。..”林百川把手里的一吊子肉遞過去,“看怎么做吧?”
常秋云提溜著肉來回的看,豬肉好做,因著常吃。羊肉這玩意,貴啊!
村里除了老錢家吃過羊肉,誰家還吃過?
沒吃過,怎么做?
林雨桐直接接過來:“我去做吧?!?
我都沒做過你做過?
常秋云剛想這么說呢,看向自家女婿:嗯!還別說,這妞子嫁了人,是日子過的越發了好了。保不齊這羊肉也是隔三差五的吃呢。
這么想著,看著四爺的眼神越發的滿意了。能掙錢回來是一方面,掙了錢還舍得叫自家妞兒舍得補貼娘家也是一方面。看看,對這邊多舍得啊。二十五斤點心票,拿這玩意,要是跟人私下換糧食,一斤至少能換兩斤細糧。二十五斤,能兌換五十斤細糧。δ.Ъiqiku.nēt
這可不是小數目了。
去廚房幫忙的時候,常秋云說閨女了:“也別只顧著這邊,想著點老家那邊。要不然,老四心里該有意見了。不過給的時候,也不能給的太大方,要不然,還以為你倆得多有錢呢?抻著點,但別摳唆,記著沒?”
“記著呢?!绷钟晖┱f:“如今郵局那邊好像都整頓完了,寄東西也安全了。每月我會給寄吃的回去的。錢也按時給!給多給少的,我心里有數。還怕別人賴我?”
那倒是不會!
你那虎勁,村里的人只怕輕易忘不了。
她問:“現在你們一月能拿多少?”
這個倒不是秘密,廠里慢慢的劃等級工資了,誰拿多少錢大家都知道。林雨桐說了。還是個非常大的數字。
說起來如今的貨幣算是統一了吧。
都是那種大面額的,一分能兌換一百的大鈔。
因著這個原因,林雨桐的工資如今是235000元,四爺在技術科以后,工資成了300000元。家家都是萬元戶。
面額也多啊,一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兩百元、五百元、一千元。五千元、一萬元、五萬元這么多的面額。
這無形給林雨桐這些會計帶來了麻煩了。只要計算,一定是大數字。出門買個菜吧,找錢都是麻煩活。好些人一時半會的,在心里還把這兩種面額的錢幣換算不明白。那個費勁啊。
常秋云也抱怨呢。
“以前算賬哪里還用算盤,現在是不用算盤都不行。”她低聲道,“得虧老太太當年教的手藝,倒是叫咱們娘倆受益了。所以說啊,這藝多不壓身。你以后啊,要是有啥機會多學點東西,可別放過去。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也有句話叫一招鮮吃遍天。貪多容易嚼不爛,把一個本事學透學精了,學的別人都不了,那啥時候都沒人能搶你的飯碗。”
誰說不是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這么搭話,飯得了。
林雨桐沒做別的細菜,是燉了一鍋羊湯,常秋云又烙了倆大鍋盔。羊肉泡饃。
這個飯吃的是一口湯。
這玩意如今是個稀罕東西,一燉羊肉,半個家屬區都能聞見。
好意思吃獨食嗎?
這不,常秋云帶了大半桶的羊湯還沒出門了,有人聞著味找來了:“……啥好吃的,趕緊的,端來。”
林雨桐這邊支應著,常秋云一手是桶,一手是裝著煮得爛爛的羊肉盆,出去散去了。
一家一碗湯,自己抓肉,都嘗嘗味兒。
誰好意思抓肉啊,一家一兩片,是個意思算了。
結果回來的時候,湯完了,肉還有小半盆。
常秋云往屋里看了一眼,把鍋盔切成小牙,從間劈開,把剩下的那點肉,全都夾到鍋盔里去了。一共夾了六小塊,“給你倆哥哥和你奶,留三塊。剩下的三塊,走的時候帶回去。你跟老四一人一塊晚吃。還剩下的那一塊,給那曉星送過去。你爹嘴不說,心里還是惦記的。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奶嗎?對老太太來說,那也是親孫女。老太太許是沒那么喜歡,但到底是心疼你爹。你爹記掛,她記掛??衫咸兀磕鞘穷欀?,顧著你們。怕咱們心里不舒服,因此,從來不提。要說膈應吧,我這心里是不得勁。不過顛來倒去的意一想,過不去能怎么的?都已經是這樣了,只一味的裝糊涂,不管不問不提的,到底不是長久的辦法。我這么說,你明白的吧。”
明白!怎么不明白?
不是在這些問題想不開,當年不會對莫雅琪對弘昀和弘時視如己出了。
林雨桐點頭:“我們在家吃了行了,這三塊都給她帶過去。看她愿意分給誰吃給誰吃的,她那脾性,跟一個宿舍的小姑娘都處不來?!?
常秋云知道自家閨女不缺一口吃的,也沒語。
挑了三個肉夾饃包了放飯盒里,用嶄新的粗布包起來,一邊包一邊叮囑林雨桐:“跟她在一個廠,好好的處處。叫她吃點喝點都沒啥,但是大事,少摻和?!?
這不用交代的。
“人家跟咱也隔著呢。”林雨桐說,“大事通知一聲是有的,但說叫拿主意,人家也犯不信咱們。”
“我不過是白囑咐一聲。”常秋云說著,把東西收拾好,這才跟林雨桐回房間,叫老太太:“娘,您不是給曉星把衣服都做好了嗎?拿出來,順道叫妞兒給捎過去了。”
林老太愣了一下把柜子里的包裹拿出來,“你也是好心,咱們做的人家還不一定穿不穿呢?”
“穿!”林百川趕緊道,“穿!不穿可不行?!闭f著,笑的有幾分諂媚的看常秋云,把包裹遞過去。常秋云拉著臉,一把搶過來,卻又把一明顯是飯盒的小包裹塞到里面,這叫林百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娘啊……”
常秋云白眼:“吃完飯了嗎?吃完趕緊走你的吧?!?
林百川左右看看,只道:“我……送……等著送姑娘姑爺出門,不行???”
“行!”常秋云把包裹往他懷里一塞,“你送去吧?!?
這么著,都被攆出來了。
三人往出走,出了門林雨桐把包裹接過去了。林百川卻在跟四爺說話:“……你提的那個……我的意思,是可以試?;仡^我跟你們廠長說一聲……可以稍微放放手。只要有成果了,那他不是一一五廠廠長了,得叫他一一五所所長。要真這樣,他真做夢都能笑醒。”
一字之差,廠呢?是只管接到任務去生產,而所呢?可以理解成為研究與生產一體。那是有相當大的規模的。
四爺應了一聲是,拐進門口的雜物房,把閑置的一套木工家具給帶走了。
“拿走拿走!”在家也是生銹,沒人能用,“我一會子跟你娘說一聲?!?
剛好有借口又回去。
“咋又回來了?”常秋云果然這么問。
“垠圳把那套木匠的家伙什拿走了。”林百川坐過去,“叫我跟你說一聲。”
“喊一聲了了的事,非得你回來說嗎?”常秋云懟了一句。
老太太趕緊打岔:“要那東西干什么?還顧得做木匠活???”
然后話題岔開了。
四爺要這東西干啥呢?
林雨桐也問:“做家具啊?”
“家具先不急。”他回家畫圖,“洗衣服費勁,我給你做手動或是腳動的洗衣機來?”
用手搖或者用腳踩的?
“行不行?。俊绷钟晖┱f,要是費勁別折騰了。
怎么不行啊?
“這一洗可是二三十年……”他一邊鋪紙一邊道,“電動洗衣機的前身,最開始不也是手動的嗎?能有多費勁?”
是嗎?
那弄唄。
不過誰跟他似的,知其然必然要知其所以然。誰家用個洗衣機,還管這玩意是怎么演變來的?而他呢?是不弄個水落石出,那是不肯罷休的。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研究過洗衣機的歷史。大概從第一次見識到什么是洗衣機的那時候吧。
還真是技不壓身,這還真用了。
把燈給他點起來,她去給林曉星送東西去了。
才到宿舍門口,聽到里面的吵嚷聲。
“……誰動你的東西了?誰動你的東西了?”一個尖利的女聲道,“你說看見了還是怎么了?”
聽到林曉星道:“不是你還有誰?我這件布拉吉身瘦,但我穿著剛合適。你現在看看,這衣服都崩開了。咱們宿舍,只有你最胖。不信挨個穿試試,這衣服只有你穿不進去。除了你硬穿,誰能把衣服崩成這樣?”
“我胖是我了?”這姑娘輕哼一聲,“許是別人進來穿的?許是你自己刮下什么地方扯開的,卻來賴我?”
“誰扯開的?”林曉星都快氣炸了,“我這件是新的,去年剛做的,還沒來得及身呢?我能在哪里刮了蹭了?胡攪蠻纏?”“誰胡攪蠻纏?”這姑娘半點都不氣弱,“是你信口開河的誣賴人?!?
“好了好了。”一個溫和的女聲道:“都少說兩句。麗麗以后別老翻別人的東西,曉星呢……你也別把這種好衣服好東西往宿舍放。再說了,咱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選美的。更何況,哪怕咱們是工團的,那也是工人階級的一份子。舞蹈也是新社會的舞蹈,不需要這些……”
看似誰都說了,但其實還是明顯偏向那個叫麗麗的胖姑娘。
林雨桐放重腳步下坡:“曉星,在嗎?”
林曉星這才住了口,應了一聲出來了:“姐?”
“怎么了?”林雨桐問她:“怎么吵起來了?”
林曉星把林雨桐拉的稍微遠一點:“這群人真特別討厭,特別小市民。我穿的什么,晚她們要偷摸著起身偷著穿一下。衣服這東西……我真是煩死了。要是能自己住好了。”
不結婚卻不想住集體宿舍,那才是做夢。
林雨桐道:“把你的衣服換下來,周末回家去穿不完了?”她的包裹遞進去,“直接換了吧,內衣留下,其他的都歸置歸置,放我那邊去。要不然怎么著?衣服叫那么多人都穿一遍,你不膈應?。俊?
膈應死了都!
林曉星一臉嫌棄厭惡的對著宿舍,還是從林雨桐的手里拿了包裹,打開一看,里面是衣服鞋還有兩身衣服。
衣兩件,一件是黑白格子的外罩,是個小西裝的樣子,收著腰俏。一件是紅黑格子的外罩,大荷葉領子泡泡袖。
褲子倒也不算是肥大,直筒褲,一黑一藍。兩雙偏帶的黑條絨布鞋,布鞋底子用廢棄的橡膠訂了鞋底,耐磨防滑不說,踩在潮濕的地也不會濕了鞋底。
換了黑白格子的外罩搭黑褲子黑布鞋。
她的嘴角微微翹起:其實也沒那么難看。
覺得能接受了,才注意到飯盒,打開之后,烙餅夾肉的香味溢出來了。她聽到好幾聲咽口水的聲音。
哼!誰都不給嘗,我自己吃!
她利索的將蓋子蓋,味兒都不給你們聞。
把衣服高跟鞋都收拾進藤箱里,提出去給林雨桐。只留下一個小皮箱,帶鎖的那一種。用它來裝為數不多的衣服。
等把林雨桐送走了,把烙餅夾肉拿出來,一個得有二三兩吧,她一口氣把三個都干掉了。
有人嘀咕:有什么了不起?
有肉吃是了不起。
打那開始,林曉星摸準了。只要四爺不在,她有事沒事的去林雨桐那邊蹭飯。
四爺還說挺好:“我不在,你湊活。多了個人,你非正經吃飯不可。”m.biqikμ.nět
要這么說,也對吧。
林雨桐也開始使喚起林曉星,菜長來了,該拔蔥的時候叫她去拔蔥,該摘青菜的時候,叫她去摘菜。剛開始看見菜青蟲差點嚇的撅過去,慢慢的已經能十分坦然的用細細的棍子將蟲子夾起來包在菜葉子里給桂蘭家養的兩只母雞喂食了。
不過該矯情的時候還矯情。
自打覺得啥東西放到林雨桐這邊都挺好的開始,她開始從家里往這邊搬東西了??Х?,喝咖啡的一整套東西,紅酒葡萄酒還有各色的酒杯,紅茶綠茶烏龍茶喝茶的茶具。
四爺抽空給訂了一個架子,都不夠她放這些東西的。
又不知道從哪里移栽了兩棵月季,栽在門口的位置。這東西野的很,好活。沒幾天,人家不光活的抖擻,還開花了。
這下完了,午那點時間,只要四爺忙著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