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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2章 舊日光陰(44)三合一

    范云清看老太太這樣,心里難受。說實話,老太太對倆孩子是真好。還有吳三樹,那真是省下口糧緊著兩個孩子吃呢。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心里能好受嗎?

    次舒拉拿著飯盒,飯盒里裝著肉包子,給年有為送飯去了。結果遠遠的見了自己帶著兩孩子,把兜往身后一藏。你說這事鬧的!而自己為啥知道那孩子拿的是肉包子呢?是因為舒拉的鄰居想故意挑事,看見舒拉的動作了,說了:“喲!這是蒸了肉包子都不敢叫表妹表弟吃吧。”

    那還是去年的事了。去年的日子還沒如今這么艱難呢。

    今年是更艱難了,舒拉見了自己這當姑姑的都躲著走了。他們兩口子沒孩子,所以沒負擔。雖然現(xiàn)在放電影今年沒啥油水了,但兩人都有二十一斤糧食,再搭一點蔬菜啥的,混個七八分飽是行的。兩人還都不是重體力勞動者,談不餓肚子。

    自己這邊兩個累贅,曉星那邊兩個累贅。她是怕拖累了她。

    有時候生氣,但還是盡量去理解,想著哥嫂,也不該跟孩子計較。可看著一個本來跟自己沒啥關系的老人,幾乎是無私的把糧食拿給兩個孩子吃,再一對親人。那一刻,她在誰面前都沒有的羞愧之心,卻在面對老人的時候升騰了起來。

    這個干娘啊!

    親娘又差哪里了?

    把老人接來,一天的福都沒享受,倒是叫老人跟著餓肚子。老人要是不來,在吳家的老家呆在村子里。那人家村子肯定會把象征意義極大的老人家照顧的很好的。誰餓肚子都不會叫老人餓肚子。

    想想這些,她心里焦灼不安。正難受呢,沒兩天,正在辦公室呢,接到人事科的電話,說是曉星在辦公室暈倒了。

    那一刻,她幾乎天旋地轉。

    急匆匆的趕到醫(yī)院,醫(yī)生說:懷孕了,營養(yǎng)不良才暈倒的,貧血的有些厲害。

    這狀況,醫(yī)院能怎么辦呢?

    醫(yī)生只說:“回去吧,吃幾天飽飯,增加點營養(yǎng),好了。”

    可是這是最難辦的。

    林家能拿的出來,可別說曉星了,是范云清也張不開這個嘴。那倆孩子還在林家養(yǎng)著呢。半大的孩子最是不能省的時候。孩子回來過幾次,到了飯點回姥爺家。一看知道吃的好,在家胖了不止一圈。

    所以,再厚的臉皮也不能說再給曉星要補養(yǎng)身體的東西。

    這個時候,她這個當媽的,卻真真是一個雞蛋都給孩子拿不出來。

    說不清楚是懊喪還是別的,從來沒有的那種無力幾乎叫她整個人崩潰。

    還是林雨桐得了消息,又是雞蛋又是紅糖,又是小米白面的給送來了,“吃吧!吃完了,我再叫你姐夫去想辦法。肚子里還有一個呢,孩子的營養(yǎng)很要緊。”

    隨后,每天叫丹陽都把后院的菜摘一點給曉星送去,營養(yǎng)要均衡。

    辛甜不知道聽哪個送孩子的家長說了一聲,找了大原同事的媳婦,人家在機關食堂班,別處沒有的供應,她們那地方是有的。從人家手里買了三斤多的豬板油給送去,“還是吃的沒油水,這個先吃著,我叫你大哥想辦法著呢。”

    端陽呢,晚沒事,跟一伙子小伙子在家邊的那一大片子紅薯地里套野兔。

    這些野物多機靈啊,哪里有吃的往哪里來。

    有這一片紅薯吸引著,附近不少野物都往這邊跑。哪怕是下套子的人多了,但也常不常的有些收獲。

    兔肉不敢給孕婦吃的,但那天不知道什么運道,逮到一只大刺猬。驕陽想留著自己養(yǎng),最后想了想還是算了:“給小姨吧。”

    幾個孩子剝皮收拾,弄干凈了給曉星送去了。

    曉星本來到了孕吐的月份,吃什么都吐。但那天那頓刺猬肉之后,不吐了。

    她跟人家說:“可神了,多虧了我們家端陽了。要是再不好,都對不住一大家子的心意。”

    蘇瑾那真是不好意思的不行,沒本事嘛!老婆孩子都得靠著老丈人家養(yǎng)著。怎么表達心意呢?干脆也不給蘇聯(lián)專家做翻譯了,開始前前后后的,給四爺打下手。

    范云清是把一切都看見眼里,幾晚輾轉反側,到底是下定了決心。拿了一根金條出來。

    不管怎么樣,人總得把日子過好。

    老人得吃飽,孩子得吃好,孕婦不能馬虎。

    于是,這一天她跟趙平請了半天的假,“……我今兒得出廠一趟,去看個老戰(zhàn)友,她那邊孩子多……日子還不定怎么樣呢。”

    趙平見她手里拎著一大捆子紅薯藤,了然的點頭:“是,去瞧瞧吧。”

    然后范云清直接去了安寶貴家,今兒不是周末,安寶貴肯定不在。不過黨春華肯定在!她在少年宮班呢。孩子們連學校都只去半天,誰還有精力往少年宮跑。

    這個時候,正好是早,這家的孩子肯定也在學校。家里只有黨春華一個人,這是再好沒有的事了。

    敲了門,等在外面。

    黨春華帶著笑開門,看見范云清來了臉僵硬了一瞬:“……你怎么來……你這么來之前不打聲招呼,叫老安在家里等著多好……”

    范云清笑著將紅薯藤拎起來:“今早才摘下的,挺新鮮的。想著給你們送來。”

    這東西別人家稀罕,黨春華是不稀罕的。老安又高升了,供應不錯,一家人不至于到吃不飽的程度。

    但她還是熱情的接過來,又請人進來,把桌的甜瓜往前推了推:“你嘗嘗,今年天旱,莊稼不好,但是這瓜卻甜,熟的還早,是個頭都不大。”

    范云清看著桌綠里偷著白的甜瓜,伸手拿了,卻又小心翼翼的摩挲著,“嫂子,我能帶回去不?我大閨女又有身子了,這孩子最近有點害口……”

    她的臉有些泛紅,這輩子沒做過這種主動跟人家要吃的的事。

    黨春華愣了一下,低頭掩飾了眼里那一抹鄙夷,這才笑道:“……家里還有……我家孩子都不怎么愛吃……我瞧著有幾個不太熟……你要是不嫌棄,都拿去……”

    不太熟的給我嗎?

    可……以!

    范云清心里幾乎是咬牙切齒,這是有意對自己說話帶刺了。

    她笑著應了,道:“……也不怕嫂子笑話,這孩子從肚子里蹦出來,那是身掉下來的肉。別人心疼不心疼的,當媽的總得心疼。我家那閨女都是兩孩子的媽了,肚子里這個都是第三個了,可我這當媽的,還是不能放心。一看見她懷著孩子還吃不好,我的心啊,跟針扎似的。我不是那心狠的媽,只想著自己吃飽穿暖,不想著孩子到底是死是活……”說著,對黨春華笑了笑,“你說是吧?嫂子。”

    這話叫黨春華的臉一瞬間白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沒什么……”范云清盯著她揚起嘴角,“有些人說我心狠,說我這人啊,有些不擇手段。可我再不擇手段,也還算有底線。我……是再苦再難,至少我不會丟棄孩子不管……”

    “別說了!”黨春華有些坐立難安,咬著嘴唇道:“我們的供給,也是有限的。少了多少,少了什么,老安回來是要問的。這一問什么都瞞不住了。要不是這樣,我分出一半給你又如何……”

    “嫂子想哪去了?”范云清一臉你誤解我的樣子,“我怎么能要你們的口糧呢?”她從口袋里摸出一根金條塞過去:“這些,嫂子收著……我想拿它換糧食……”

    黨春華意外的看向范云清:“這……是什么意思?”

    “嫂子,你心里不安穩(wěn),說到底,是因為你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著老安。”范云清聲音里帶著幾分蠱惑,“可我為啥能不靠男人呢?因為……”她的手指點了點金條,“因為我有它。它是個好東西,也是個壞東西。放在我手里這是壞東西,我得藏著掖著,不能叫人發(fā)現(xiàn)。可在你和老安手里,這說不得是好東西。這東西誰不喜歡?托人辦事用的到呢。當然了,有些人不收它,但還是有人愿意收它的。只要找對門路,老安還能再往走兩步。而我呢?要的也不多。是一家老小的口糧……想來,這個是不通過老安,以嫂子的本事,也能給我解決吧。別的地方沒糧食,這農場我不信也沒糧食。他們怎么不得留夠七八千斤的種子糧。這種子可都有富裕的。我不多要,不管是什么糧食,給我三千斤好。”sm.Ъiqiku.Πet

    一根金條,在黑市也換這么多了。

    這個價錢是公道的。

    黨春華道:“在外面找人……不是也能買來。”為什么偏偏找我?

    “安全啊!”范云清笑了笑:“算此刻有人闖進來,你說的清這金條是你的還是我的?我出身不好,你的出身也經不起細究。咱們倆同舟共濟,我出錢,你出力,連著手,把日子過好,不行了。”

    黨春華搖頭:“老安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不叫老安知道對嫂子來說……難嗎?”范云清笑道:“下面想巴結老安的人多了去了,我不信,你所有的禮都不收?”

    說著,看了看桌的甜瓜。這東西肯定不在供應之的。

    黨春華的眼神有些飄忽:“我要想想……”

    “那你慢慢想。”范云清起身,“我去找別人也行……”

    “別!”黨春華深吸一口氣:“最后一次,下不為例。這事堅決不能叫老安知道。”

    “當然!”范云清點頭,“我這人,嘴緊。”

    黨春華明白,這不光是說會瞞著老安這事,還會瞞著老安關于破軍的事。

    一想起那孩子,她的心又顫了顫:“我會想辦法多弄點吃的……你要是還能見到他……幫我接濟一下……”

    范云清臉的表情這才緩和了,說了一聲:“好!”之后,又低聲跟黨春華耳語了一番。

    這些事,當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林雨桐知道的時候,是家門被敲響,但是門口莫名其妙的多了兩袋子糧食的時候。

    她開了門,外面沒人。

    追出去兩步,巷子里空空蕩蕩的。

    等她把袋子拎進去關了門,從門縫里朝外看。

    果然,不大功夫見個人影從紅薯地里出來了,再細看,才發(fā)現(xiàn)是范云清手里拿著一把紅薯葉子往回走呢。她猛地打開門:“范廠長,大半夜的來掐葉子做飯嗎?”

    “啊……”范云清嚇了一跳,見是林雨桐笑了笑,“吳榮想吃面條,我給做菜面吃,過來掐點嫩葉子。”

    可她家只蓋了正房,大院子都空著呢。種的滿滿當當?shù)亩际羌t薯,哪里掐不到幾片葉子非得跑來。

    等范云清跑遠了,林雨桐卻搖頭。心里多少也猜到一點緣由。

    但既然孩子認下了,自己和四爺養(yǎng)的起。犯不著拿別人的東西。

    所以,等到半夜的時候,林雨桐又把這糧食給還回去了。

    不是放在門口,是放在范云清院子里的。給人的感覺像是站在墻把糧食袋子輕輕的放進去的。

    吳三樹發(fā)現(xiàn)這兩袋子糧食,悄悄的叫范云清:“……又給送回來了。”

    拉糧食不能被人家知道,只叫了吳三樹和蘇瑾,偷偷摸摸的,反正給弄回來了。

    糧食給了曉星那邊一半,曉星當天拿了些糧食給林家送去,順便接倆孩子回來。而林雨桐這邊了,范云清說:“那孩子對曉星不錯,我想給她,她肯定不要。不如偷著送去……”

    吳三樹信這話的。幫著給扛過去了。誰知道人家沒收,還猜到是誰給的,又直接給還回來了。

    范云清心里嘆氣,也知道了林雨桐在端陽的事,是啥都明白,啥都裝糊涂。

    她嘆了一聲:“那算了。等真需要的時候,再送過去吧。”

    范云清給的林雨桐沒要,不過曉星給的,林雨桐倒是接了。接了東西她說曉星,“還是省著點,眼看又要添一張嘴……”

    曉星嗯嗯著點頭,“挨了餓了,知道厲害了。”

    大家都知道厲害了!這老太爺無情起來,那是真無情。說是不下雨,真一滴雨也沒有。

    到了天熱的時候,別說澆灌了,是吃水都開始變的困難了。

    有自家院子的這邊還好點,這當初都是沼澤濕地,地下水相對豐沛。反正自給自足的話,是夠用的。雖然是一會子能壓水,一會子又壓不水,但總體,斷斷續(xù)續(xù)的還能用。押了一缸水然后讓井歇半天,晚再抽還能抽來。這種情況是有水了壓出來得存在水缸里,再想跟以前一樣用的時候再壓,那有些難了。

    壓力井這種情況,導致平房那一片真的開始吃水困難了。林雨桐這一片,是一家一個壓力井。那不可能在家里沒事不停的壓水吧。但是平房那邊不一樣的,他們是一大排平房公用一個壓力井,住戶多,人口多。你家不用我家用,反正井是歇不成的。如此一來,那點水哪里夠用?

    這不?水變的緊張了起來。

    這么多人要生活呢,沒有水怎么辦?

    去筒子樓或者是去辦公區(qū)域的自來水籠頭那里接水?

    不行!自來水是市政管。市政已經開始限時供水了!

    一片一片的輪,一片給兩小時的供水時間。筒子樓那么多住戶呢,自己存水都來不及呢,哪里還輪得到其他人。

    辦公區(qū)域倒是行,但是水龍頭卻少啊!一家一家的排,輪不了幾戶停水了。

    從來沒有過像是如今這樣,吃個水都千難萬難的。

    廠里都想著找市政協(xié)調呢,結果那片種紅薯的沼澤地這次又救了大家。

    那一片的地的水大部分都干涸了,只有間區(qū)域的那一點點,還是泥潭子。

    可泥潭怎么了?只要還是稀泥,這一塊的地下,證明還是有地下水的。

    結果挨著這一圈打壓力井,果然,個個出水都很猛。

    于是,林雨桐家門口熱鬧起來了。早早晚晚的,都是絡繹不絕的挑水的人。有些人更有意思,嫌棄挑水到家里洗衣服太費力氣,干脆把衣裳拿到林雨桐門口那一片的地界,直接在這里洗不完了,多近便啊!

    好家伙!這下子,家門口都快變成菜市場了。那么多人一起洗衣服,臟水都潑在門口了。路面濕漉漉的不說了,夏天多招惹蚊子啊。而且這些人特別有意思,常喊孩子幫忙。

    這個說:“給嬢嬢拿你家的板凳坐坐。”

    那個說:“給嬸嬸搭把手擰個衣服。”

    然后第二天,端陽一大早把弟弟妹妹送林家去了:我們在家都舍不得使喚呢!你們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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