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這所說的庇佑,只怕是真的。
白娘子說的是恭維的話,但也是實話。但這話先由她說出來,就顯得很有眼色,八面玲瓏的樣子。她如今賣的養顏丹美顏丹之類的東西,在婦人當中很有市場。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郎中娘子,但是大家還都樂意給幾分面子。好些人私底下就說,可惜了這么好的女子,怎么找了那么一個相公。這樣的品貌性情,官家夫人豈止做得,只怕宮里的娘娘也做得。ъiqiku.
尤家娘子就怪喜歡白娘子的,還邀她去家里做客。白娘子含笑應著,說話辦事很叫人舒心。許大娘子在一邊瞧著,真比她受人喜愛還歡喜。
等鄉老們一個個的被請來了,這才把銀子當著這么多的見證人的面,打撈了上來。清點了一遍,竟然足足有十三萬六千七百兩之巨。
這邊清理著銀子,那邊清理著淤泥,誰知道淤泥清理出去了,那池塘中央,汩汩的泉水突然就涌了出來,圍觀的人不由的驚呼起來。
這樣的異事,當然得上達天聽了。
這個組織者,就是四爺的夫子。四爺上奏的,只能陳述事實。而鄉老們連同當地的舉子聯名奏報,這卻不一樣了。他們是沒權利直達天庭,但是可以直接奏報給知府。而知府可以將奏報原封不動的轉呈。這要是跟上面不對付,這奏報就被壓下來了,但是知府是陳倫,這又不一樣了。
四爺這位夫子也是個妙人。
然后四爺投桃報李,也可以說是尊師重道吧,聘請了夫子做了縣學的學監。不是朝廷任命的,但是卻有權利監督縣學的情況,是不是像是最初的承諾一樣,真正的做到了公平公正。
這是個榮譽,沒有俸祿,但卻是極大的體面。
一時間,都滿意了。
泉水汩汩,涌出來,從墻邊開一道口子流出去,跟河道就相連了。
但這府里的用水,大部分都用涌出來的那點水。泉眼處砌了池子,比別處高一些,泉水是干凈的。有游廊通向那里,很方便。
小鯉可歡喜了,進了干凈的泉水,竟然跟林雨桐說:有天地清氣。
必然,這是對修煉有益處的東西。
每到晚上,小青會化成一條小小的青蛇進來,鉆進池子里,跟小鯉一起修煉。只要不心懷惡念,不化為人形,這里面她是可以進來的。
說實話,住這里,清凈多了。再不怕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侵擾了。
天逐漸冷了起來,雨也漸漸的多了。
不過今年的冬天,注定要好過一些。因為府衙里,有兩間暖閣。都是修了暖墻的。
四爺沒有晚上必須在前院辦公的習慣,就直接回后面了。這世上別管什么妖魔鬼怪的,最多的還是普通的百姓。只要是普通的百姓,那自然是都盼著過好日子的。
提高農作物的產量,這是個大課題。想要做到這一點,難的很。手里的權利有限,那就做點力所能及的。比如改良插秧的方式,比如改進生產工具,都是短期內能見成效的事情。四爺如今忙的就是這個。
而林雨桐呢?開始宴請女眷,干什么呢?籌辦善堂。
善堂主要收的就是鰥寡孤獨,看是需要短期得到幫助,還是需要長期的贍養。有勞動能力的,就幫著配藥。林雨桐那些什么感冒藥退燒藥咳嗽藥之類的常用藥,再也不自己干了。這一類的藥賣出去,足以養活這里的人溫飽。而嬰兒孩童,善堂會教導他們識字,等他們有勞動能力的時候就可以自行離開。
白娘子就動了心思,跟小青說:“總是奢望別人身上的那一縷功德氣,可那終究不是自己的。與其寄希望于別人,為什么我們自己不能行善積德呢?”
小青愣了愣:“我們?行善積德?”
“不行嗎?”白娘子看看家里的庫房方向:“咱們所賺的銀子,庫房都快堆滿了。守著銀子,銀子又能換回什么呢?我以前一直覺得相公老是往出舍藥,這么經營下去,咱們呢非得虧死不可。可看了夫人的做法,我突然就悟了。銀子是涼的,恩德卻是熱的。與其守著冰涼涼的銀子,叫它成了咱們的負擔。為什么不抱著熱滾滾的心……”
“娘子說的對!”許宣從外面回來,聽到了白娘子這話,他激動的推開門進來:“我家娘子果然心底仁善。要是再有誰說你是妖精,為夫得撕爛他的嘴。”
妖精?
白娘子心里咯噔一下,跟小青對視了一眼才道:“官人這話從何說起?”
許宣頓時泄氣,揉了揉額頭:“娘子,我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一閉上眼,就聽見有人在耳邊敲木魚,越聽心里就越是煩躁。也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問了鋪子里的伙計,問他們聽見了沒有,結果都沒人聽見,我還專門問了姐姐姐夫,姐夫還罵我又犯蠢,又不是佛堂,哪里有個什么木魚聲。可我這就是聽見了。晚上睡覺是這聲音,白天睡覺還是這聲音。我覺得吧,怕是累了,休息休息許是就好了。還專門去了好幾個寺廟,跪經求佛的,可是一點作用也沒有。娘子,你也是岐黃高手,你瞧瞧我,到底是怎么了。都說醫不自醫,我如今真是信了這話了。”
白娘子臉上笑著,可眉頭已經皺起了。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掐指算著,很快,額頭上就出現了汗珠。小青一臉的緊張,看著許宣狠狠的瞪了一眼。
許宣卻不知道怎么了,一臉無辜的癟癟嘴,然后看向他家娘子:“娘子,你這是想什么呢?”
白娘子被一打斷,驚了一下,然后張口結舌,好半天才伸出手:“這醫不自醫,我也怕心神不穩,為官人把不出來。”筆趣庫
“是呢是呢。”小青就說:“官人生病,姐姐比自己生病還著急,您說的這個醫不自醫啊,可真真是說對人了。”
“青兒。”白娘子臉一紅。
那邊許宣就反手抓住白娘子的手:“無礙的,這不是能吃能喝的嗎?你安心診脈便是了。”
白娘子低聲叫了一聲官人,然后用眼神示意小青還在,然后抽出手,搭在許宣的手腕上。她知道,官人這根本就不是生病,因此,心思也沒在號脈上。她試著打探:“官人除了聽到木魚聲,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沒有?”
許宣就閉上眼睛,然后眼前的場景那是那個巨大的吐著芯子的白蛇頭,他激靈一下睜開眼睛,很有些恐懼的樣子:“要說起來也是奇怪,最近半夢半醒的總是夢見蛇。不是白蛇就是青蛇。”
白娘子診脈的手就明顯的抖了一下,表情差點都控制不住。
許宣還以為自己真是有什么病了呢,急忙問:“娘子,怎么了?”
白娘子掩飾道:“也沒什么,不過是猛地聽到蛇,有些懼怕罷了。”
“是吧!”許宣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夢里的蛇有多大。”他用手比劃著:“那身子盤起來,咱們家這院子都裝不下,腦袋得有半間房那么大,然后嘴巴張開,跟一大口鍋似的,別說塞個人頭了,就是整個人塞進去,都填不滿。”
白娘子強忍著惡心,做出一副害怕又好奇的樣子:“然后呢?”
“然后……”許宣小心的看白娘子的臉色:“然后……然后……”見白娘子的臉色越來越白,就有些不忍,只是道:“然后就看到一條比白蛇小的青蛇,這青蛇一晃身,就變成了小青的樣子。”
白娘子和小青同時變了臉,哪里不知道許宣沒說出口的話是什么。分明就是白蛇變成了白娘子!
這到底是冥冥中注定,還是……
白娘子和小青一時沒說話,許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后故作好笑的哈哈大笑:“果然是嚇到你們了嗎?放心吧!就是夢而已。”
白娘子艱難的道:“那假如要不是夢呢?”
“怎么會不是夢呢?”許宣搖頭:“肯定是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什么野雞精,蜈蚣精的,刺激到我了。動不動的就想妖精的事。”說著,聲音就低了下來:“你說這野雞精也是膽大,竟然敢去皇城,還想當皇后……這不是白日做夢嗎?哪怕不是皇上,就是個普通的男人,一想到跟一個野雞同床共枕,你說這是什么感覺呢?這人就是人……不能亂對吧!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愛胡思亂想。你說狗和貓能成夫妻嗎?牛和馬能成夫妻嗎?這不是亂了套了嗎?”
“行了!”小青看著姐姐的面色越來越白,趕緊打斷了許宣,“知道是胡思亂想還偏要胡思亂想,自己想想就罷了,還偏要說出來。再說了,誰家的妖精不好好的修煉,等著位列仙班的一天,非要跑出來跟凡人成親?不是傻嘛。要找凡人,也要找個有利于修煉的凡人。像是天子……一個普通人,還想得到妖精的垂青……得到妖精的垂青,那也是幾輩子行善積德修來的福分……無緣無故的,妖精跑出來難道就是為了吃某個人的?他的臉怎么那么大呢?我說官人,你也是讀書人,也該知道個因果,這世上的事,皆是有因才有果的。可千萬別隨便的就指摘人……”
許宣莫名其妙的看他家娘子:“我這說什么了?這么一通搶白的。”
白娘子趕緊攔住一臉憤憤的小青:“青兒,好好的說幾句閑話,怎么就惱了?”
許宣點頭:“是啊!說妖精著呢,你急什么?”
小青一跺腳,轉身就走,只甩下一句話:“不理你們了。”
許宣指著小青的背影:“娘子,你看她!”
白娘子拉下許宣的手:“官人,這些事,你怎么不早早的告訴我呢?”
“就是做個夢。你又有這么重的身子,本來事事都要你操勞,連這點事都要告訴你,叫你為我擔心,那我成什么人了。”許宣扶著白娘子坐下,“咱們家現在也不缺銀子,娘子說的做善事的事,我是極力贊成的。娘子也莫要太要強,保養好自己才是最緊要的。”
白娘子點點頭:“好,都聽官人的。”她笑著起身,“官人去前面支應支應,我去找太爺夫人說說這事去。”
許宣就拍了拍白娘子的手:“辛苦娘子了。”
白娘子搖搖頭,起身先出去了。
她也不找小青,知道小青又恢復原身,去縣衙的池塘了找小鯉去了。
她卻遞了帖子要見林雨桐。
小青先氣沖沖的來了,雖然沒跟林雨桐溝通,但是小鯉說了,小青很生氣。所以,對于白娘子的到來,林雨桐一點也不奇怪。
沒想到白娘子來沒問小青的事,反而問道:“夫人,民婦白素貞是來求夫人的。”
什么事用到一個求字呢?
“你且說說。”林雨桐見她挺著肚子,就叫丫頭扶她起來,請在一邊坐了。
白娘子謝了又謝:“夫人,民婦是來給我家官人求個差事的。”
許宣不是一直想要做大夫嗎?這怎么突然之間:“你想要什么差事?”
“聽說縣學里,要給蒙童發三字經……”白娘子咬牙:“不敢欺瞞娘子,官人他不知道正被什么人做法,攪的他心神不安。唯有這府衙能暫時隔絕這害人的法術……因此,民婦才想出這么一個辦法……”
是這樣啊!
林雨桐想了想就道:“這么辦吧。本來善堂里,也需要一些醫藥啟蒙的讀物,要圖文并茂。我之前就想請幾個老大夫來,幫著編纂。如今許大夫既然有空,那就叫過來吧。縣衙后衙的前院,有給幕僚的起居室并書房,要是你們愿意,就帶上幾身衣裳,直接過來吧。”
白娘子大喜:“多些夫人恩德。善堂該如何建,夫人一句話的事,銀子的事情,夫人不用發愁,不管多少,民婦都出。”
有來有往,這就能相處。
臨走的時候,林雨桐又提醒他:“那個妖僧,在京都的時候還一直在追查小青的下落。能看清楚你的,恐怕也不多。”
白娘子一捂嘴巴:“法海?”說著,就又對林雨桐行禮:“謝夫人提點之恩。”
看著她匆匆離去,林雨桐皺眉,不是很明白到了這份上了,法海還針對白娘子干什么。
白娘子回去之后,跟許宣把事情說了。許宣卻有些猶豫:“你這么大的肚子,我這怎么放心離開家?”
“哎呦我的官人吶。”白娘子催他:“這著書立說,是多大的事情!別人求都求不來,這好事來了,你怎么還往外推呢?鋪子里我已經找好人了,之前碰到個游方郎中,醫術很是不錯,叫他常駐鋪子都成的。這里不用你管。再說了,青兒在,姐姐姐夫還在隔壁。姐夫每天在縣衙和家里之間跑,有什么事情能不告訴你嗎?”
許宣憨憨的一笑:“這不是舍不得娘子嗎?”
“著書立說,也是大功德。”白娘子摸著肚子:“官人,總該為肚子里的孩子積點福德吧。”
許宣看了看他娘子的肚子,伸手摸了摸,這才點頭:“娘子說的是,我就是太婆婆媽媽兒女情長了。你放心,我這就去!”
白娘子才趕緊收拾了兩件衣服,把許宣送到縣衙門口,親手交給李公甫,看著李公甫將他送進去。然后又等著李公甫出來:“姐夫,你可千萬看著他,別叫他往家里跑……”
“太爺不是那苛刻的人。”李公甫才這么說,白娘子趕緊道:“太爺寬厚,咱們不能仗著情分無所顧忌。再就是,官人的性子您也知道,我怕他老實是掛家里往出跑。這個口子還是不開為好,他要回來,你便告訴他,叫他給我寫信,什么話信里說也一樣。我會回信給他,只麻煩姐夫來回的做這個信使了……”
就這事啊?
可真是夠婆媽的。
行行行!都應下來還不行?.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