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舟收回目光,隨手勾住廊柱,快速退了出去,從另一側繞去郡主書房門外。免得碰上。不遠處,諸跟在家主身后,垂著頭,神色間帶著不熟練的謙遜。雖然……他還不習慣,見人三分笑的日子,更不習慣家主如此……如此……但家主尚且放低了姿態,他斷沒有不服氣的道理,否則就是耽誤了家主的大事。諸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再謙虛一些。往日夫人身邊的丫鬟什么樣,他最好就什么樣!一切以家主意愿為先。魏遲淵走過來,廊下的燭燈一點點退去,一襲裁剪得體的斜襟束腰長袍,衣擺上繡著精致的云龍紋樣,金線銀絲交織其間,于光影變幻中閃爍著低調而奢華的光澤。不管他如何收斂,世家家主的氣勢都在這里。書房的守備看過去,目光首先觸到來人腰側溫潤的佩飾,在月光下越發瑩亮:“魏夫子海涵,書房之地,不管何人,沒有郡主傳召一律禁止入內!”魏遲淵甚至都沒過兩人站定的線,早已收了腳步。站在臺階下,袍角隨風輕揚,身姿挺拔,氣質非凡,更沒有任何被人攔住的慍色:“打擾了,麻煩兩位小哥通報一聲,魏遲淵來見百山郡主。”“稍候。”侍女躬身,進了書房,很快便出來:“魏夫子,郡主說天色晚了,有什么事,讓魏夫子明日再來,如魏夫子著急,可以告知奴婢,奴婢代為轉達。”魏遲淵笑了,一頂鑲邊玉冠紋絲不動:“本不是大事,實不該叨擾,早前無事為郡主熬了一盅湯,還望姑娘說一聲,看看郡主方不方便。慚愧。”熬湯?“魏夫子稍等。”不消片刻,侍女出來:“郡主請夫子進去。”魏家主熬的湯?比大事還不對勁吧?“得罪了。”侍女依照規矩要檢查一下籃子。霍舟從幾人身后出來,揮手讓侍女下去:“我來。”也算全了魏家家主的面子。諸見狀,看了霍舟一眼,沒有任何抗拒地遞出籃子。霍舟打開,淡淡的果茶香彌漫開來,說是一盅湯夸張了,煮了一杯茶確實夸張。但這是魏家主親手煮的,這杯茶又格外不同。魏家主親手煮了一杯茶送過來?霍舟不是看籃子里有什么,左右摸了一遍籃子,提了一下重量,確定只是一個籃子裝了一杯茶后,恭敬地送回諸手上:“受累了。”諸接過:“哪里,麻煩小哥了才是。”霍舟,他知道。郡主身邊這一屆侍從,年齡與趙意不相上下,除了沒有真的上過戰場,還帶著幾分青澀,他看起來并不比軍營里培養的小統領差多少。他上次說,丐溪樓、文軒閣能養出一個趙意,已經耗光了丐溪樓的靈氣,是錯的,霍舟這樣的小青年他來了郡主府后見到了很多。很難想象,這些不比趙意差的年輕一輩如此多,都已學成歸來,跟在老一輩的人身后,在各個行業嶄露頭角。如此多的"新秀",源源不絕的培養方式,諸再說一句"霍舟小哥辛苦",都不覺得折了魏家顏面。家主的決定,或許才是對的。……書房里的門打開又關上。霍舟趕緊探頭卻什么都沒有看見。他蹙眉,將劍枕在腦后,總覺得這個場景不對,大半夜的給他們郡主煮杯茶送過來?還這么晚了?是不是不對勁?霍舟看眼當值的姑姑,是不是?姑姑們神色不動。霍舟自覺沒趣,可,就是不對啊。一個大男人煮什么茶?他猛然想起哪里不對了,上次那位唱戲的角兒,得了賞錢來給郡主謝恩,就是這個樣子。還有,還有,達官貴人府上,那些姨娘是不是就是這么堵"老爺"的?是不是!霍舟迫切想找人八卦一下,但周圍靜悄悄的,他也猛然想到瞎想的人是誰后,趕緊讓自己打住,胡思亂想什么,能一樣嗎,這位可是魏家主,還把人跟戲子比,嫌命長了!厲害得你!……林之念收了文書,抬頭,眉宇間沒有一絲案牘的勞累,目光不合時宜地落在諸臂彎里的籃子上,侍女的話,同樣讓她驚訝,這么晚了,他親自熬了一盅湯送過來?荒謬也不為過。還是說,他的意思是,她現在介入云豐的局勢,就相當于他現在熬的這盅湯,早晚被人熬了!?那他們都該想想,最后誰被誰熬了。諸躬身:“見過郡主。”林之念點頭。諸將籃子放在距離家主最近的茶幾上,恭身無地退到門邊。(有三)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