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這些天,無一天不在擔(dān)心。既怕六王爺起疑,不再與丐溪樓商談,又怕六王爺與百山郡交易,三姐算不過六王爺。六王爺此人遠(yuǎn)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能從二王爺手里活著從國都出來,就不是表面那樣和善。何況,三姐若是真有野心,同樣有野心的六王爺,未必看不出來。林四突然覺得,自己不回大周也可,免得三姐著了六王爺?shù)牡?。六王爺以后都想不起五弟才好。可十天后。蕭厲見了霍五?!讎呞铮绎L(fēng)卷起一路黃沙。六王爺蕭厲一襲玄色勁裝,與屬下一行扮成普通商隊(duì)的一員,隨霍五商隊(duì)一同從水港出發(fā)前往樹海島談一筆生絲生意。蕭厲之所以同行,是有確切消息表明,林之念最近在樹海島督促事務(wù)。江畔旗幟獵獵,一艘艘船舶停在岸邊,碼頭上人來人往,商隊(duì)更是絡(luò)繹不絕。蕭厲站在碼頭上,看著繁榮的商道,知他治下的繁榮,不單如此,他治下每年還為朝廷納最豐厚的稅糧,但是這些,在父皇眼里都不及二皇子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子為他生的孩子。就算二皇兄蠢如豬,在父皇眼里恐怕都是好的。一艘大船停在碼頭,船身彩繪古樸典雅,高大的海神木刻立于船頭,很多貨物、人員,都在陸續(xù)登船。號角聲響。林四上前:“老爺,該登船了?!笔拝桙c(diǎn)點(diǎn)頭,以后會不一樣的。纜繩已解。號角更鳴,船身微微一震,掙脫岸的束縛向大海行去。林四迎著風(fēng),站在甲板上,看著越來越遠(yuǎn)的碼頭,手掌不禁緊緊握住欄桿,近二十年了,他終于要回到故土。他知道在六王爺心里,樹海島現(xiàn)在還沒有具體歸屬地,樹海島本又是多國交匯之所,人流往來本就復(fù)雜,不容易暴露行蹤。但,對他來說不一樣,他自賣不是為了遠(yuǎn)離家人,甚至沒有想過會被賣這么遠(yuǎn),連往回寄銀子的途徑都沒有。如今他要回去,闊別已久的故土,他以為死都回不去的地方…………樹海島,銀龍府。林之念的確在樹海島。一來,等蕭厲后續(xù);二來,會當(dāng)?shù)馗鞔簖堫^。秋平整軍,凌文韜帶著紅玉、紅潛整治樹海內(nèi)務(wù),但似乎老爺子壓不住樹海這些海上討生活的船主。今晚這場宴席便是各大船主們?yōu)樗郎?zhǔn)備的接風(fēng)宴。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銀龍府內(nèi)張燈結(jié)彩,絲竹之聲裊裊,珍饈佳肴滿桌,高聲曲合,一派繁華熱鬧之景。林之念一襲正紅色郡主朝服,頭戴樹海?;使冢湍菢娱e散地坐在主位上,無需幾分威儀,已讓每位走進(jìn)丈許的人,自發(fā)放低了三分音量。酒過三巡。林之念一手捏著酒杯,一手懶散地?fù)沃X袋,誰來敬酒,都豪爽飲盡,也是喝得盡興,臉頰微微染了一層紅暈,姿態(tài)更為閑適,目光流轉(zhuǎn)出幾分溫柔,卻依舊沒有人膽敢上前挑釁。他們這些船主瘋了,才會覺得坐在上面的女人真有她表現(xiàn)的那么好說話。別忘了打下樹海島的蛟龍舟、雷霆筒都是出自這個女人之手,她還出兵了南石郡,這些如果距離他們還算遠(yuǎn),那么一把端了他們的糧倉云豐,他們看得清清楚楚。蛟龍盤珠,虎臥而寐,再溫馨,也沒人覺得是貓鼠般可欺。場中觥籌交錯,眾人寒暄間,視線若有若無都落在為首的人身上。百山郡郡主親自坐鎮(zhèn)樹海島,是對他們這些船主失了耐心了嗎?百山冥頑不靈的豪紳最后剩了多少,他們已經(jīng)打聽過了??晌赵谑掷锏拇a頭、船只、海路怎么可能說讓就讓出去,若是郡主一意孤行,他們該有的利益又能保住多少?怎樣才能讓百山郡主打消整合樹海島的主意?樹海是島,可不是郡,怎能都一意孤行?樹海的幾個船主,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想讓對方先出頭去探探百山郡主的底線。琵琶聲落。編鐘發(fā)出低沉的嗡鳴,不知名的海上樂器吹出神秘的曲調(diào),似遠(yuǎn)古戰(zhàn)場上的號角,弦音錚錚,激蕩著人們的心弦,仿佛這些還不夠,又混入了戰(zhàn)鼓之音,每一下都重重地敲擊在眾人的胸膛。二十名身著玄色勁裝的男子從場中現(xiàn)身,劍眉星目,容色絕佳。樂聲驟然高亢,男子們?nèi)珉x弦之箭般動了起來。他們身形矯健,步伐靈活多變,時而如猛虎下山,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時而如蛟龍入海,身姿輕盈而矯健,手中的長劍揮舞起來,劍影閃爍,如同一道道銀色的閃電,絕美地劃破了夜空。為首的男子,一個凌空躍起,在空中旋轉(zhuǎn)數(shù)周,手中的長劍如同一輪明月,綻放出耀眼的光芒,銳利又唯美。林之念抬眸,慢慢收了撐在頭上的手,看了過去。魏遲淵見狀,看了一眼場中。男子的宴請上以女子樂曲為多,樹海島宴請郡主的宴席自然不會少了男色。魏遲淵握著手里的酒杯,讓自己平靜下來,這種事情,以后只會多不會少,何況,之念的神色很淡,目光都沒有落在他們的臉上。他就更不能失了分寸,更何況這次樹海島之行,還是他主動要求跟來的,這時候鬧這些,只會失了氣度??桑瑹o論怎么自圓,魏遲淵還是將酒杯放下,在煩躁的樂聲中轉(zhuǎn)頭。恰好便聽到臺下幾個老船主的議論,且聲音越來越高?!皹浜u是眾國的多金之地,每日里,來自眾多國家的商船,如過江之鯽,堆積如山的貨物,金銀財寶更是如流水般涌來,因?yàn)槭裁矗坎痪褪且驗(yàn)閸u上,沒有繁文縟節(jié),沒有官府的層層盤剝,更沒有各種苛捐雜稅,有的是自由,是銷金的去處。”“說得對,猛龍過江、虎出平陽,各國商船來了,大家各憑本事賺錢,憑本事交易貨物,對貨品不設(shè)障,對種類不設(shè)卡,不像有些地方,官府橫插一腳,搞什么官劵商劵,鹽令茶令,把好好的生意攪得一塌糊涂?!薄笆前。圻@兒多好,貨物的自由港,是這四海八荒的一顆明珠,所以眾商才喜歡云集到這里,給樹海帶來無盡生機(jī)?!备闶裁垂俑贫龋灸┑怪?!魏遲淵已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嘴角浮起三分笑,給自己酒杯斟滿酒,起身,向之念走去。場中劍舞正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