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平向后看了一眼,已黑壓壓一片。他仿佛沒看見般,收回目光。馬車旁,二十四位侍從步伐堅定,除了明面上的佩刀,內里軟甲、槍支齊全,全殺不費吹灰之力。何況,沖撞當朝三品大臣親眷,死了也是白死。馬車在筱升樓前停下。眾人也默契地停下,后面看不見前面的人群因為搶位置,引發了小范圍騷動。夏靜掀開車簾。前面的人群也瞬間騷動起來。“擠什么擠!”“看不見了!”林之念下車,一襲絳紅色浮光華裙,雪白大氅,從馬車上下來,珠釵環飾,面容柔靜,單是背影,也華美端莊。人群倒抽一口冷氣,突然更加騷動。筱升樓掌柜親自出迎。林之念邁步往里走。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林之念!”林之念回頭,先于容貌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她閃耀的頭飾,整整一套,藍寶石雀冠朝歌,在陽光下,亮得逼人,浮光流轉的衣裙,即便在寒風中也絲毫感覺不到寒意的狐裘大氅。尊貴到讓人望塵莫及的裝扮。然后才是撐起整套裝扮依舊大方端莊的神態。她回頭,眉眼無笑、氣勢全開,視線掠過在場黑壓壓的人群,坦然自若,絲毫不懼。人群的騷亂突然靜止。很多人不自覺地移開了看向她的視線,似乎也才想起,他們除了知道她的名字,更該知道,她還是高門大戶、權貴世族,一眼定人生死。而且,她太靜了,無悲無喜地看著他們,眼神明澈安然,讓人不自覺羞愧地垂下了頭。林之念目光落到聲音來源處。人群自動與剛才高喊的人拉開差距,將一個臟兮兮的乞丐暴露在人前。十二道近侍的目光突然看過去。那人早已瑟瑟發抖,他……他……一時鬼迷心竅,他就是,就是湊個熱鬧……他……“有事?”平和周正的兩個字,單純地帶著你叫我名字、我轉頭回應的簡單禮貌。那人瞬間呆愣,一時間……愣在原地。林之念安靜地等他。那人在她的注視下,鬼使神差地開口:“天寒路滑……”“多謝。”林之念頷首,轉回頭,向筱升樓走去。“喂!你是不是狐媚陸尚——”一支箭驟然穿過黑壓壓的人群,直插百米外說話人的咽喉!林之念收回手臂,邁入筱升樓。距離筱聲樓百米之外,人群驟然散開。一個人倒在地上,脖頸處鮮血汩汩……人還沒有死絕,身體不住地抽搐著,手里還拿著沒有收起來的擴音器,眼里都是驚愕。膽小的人驚叫一聲,慌忙散開。膽大的驚訝地從這里看眼筱升樓的方向,再看看地上的人,也忍不住后退一步,心中打顫。什么個人實力!百步穿楊不過如此,還是一位女子!更多的人還沒有從剛剛飛躍過去的那一箭里回神!巡衛很快圍上來。秋平也已經到了:“此人光天化日之下編排陸尚書,在場很多人都可以作證——”秋平驟然看向人群。人群不自覺地點頭:對對,編排陸尚書。谷豐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秋平身后,免得有不長眼的非要帶他們大夫人回衙署問話。巡衛愣了一下,他們可能不認識秋平,但不可能不認識已經站在秋平身后的谷豐:“竟敢當眾非議朝廷命官!”沒說更多結論性的話,直接將尸體拖走。秋平退去。谷豐也已經離開。各懷心思的人群抱著各自的心思茫然離開。筱升樓前,也再沒有聚集想看熱鬧的人。林之念三個字,如流星,快速劃過人群,又快速消逝……沒人敢再隨意提起。……尹嬪沒想到林之念敢當街殺人,那人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被人抓了把柄!不中用!尹嬤嬤不敢說,是她們的人沒料到林之念箭法精妙,否則距離那么遠,絕對有時間藏匿。尹嬪起身,保養得宜的臉,這些天也露出了愁容。年紀大了,正是需要外物裝扮威嚴的年紀,卻被人奪了位置,如今住著降了一級的住處,她怎么能不痛!從小到大她就沒受過這等委屈!最可氣的是,皇后娘娘竟然找出了陸輯塵當兒子!手握禁軍的兒子,她的兒子還怎么爭:“有沒有辦法安她個尋釁滋事的罪名!?”“回主子,恐怕不能……”尹嬪臉色難看,難道讓她看著陸尚書成為皇子,接掌大權,自己落到仰人鼻息的地步!更不要提她這么多年受的屈辱!想不到皇上這么多年所謂的用心相待,不過是帝后相爭間的一場鬧劇!她以為贏過來的,從來都是那個女人不要的!蘇萋萋好狠的手段!……徐不歪將韁繩扔給屬下,興致極高地去找陸競陽。一箭封喉!不愧是她。原來她還會武藝。徐不歪狀態極其的好,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她真是令他刮目相看!陸競陽見徐不歪過來,轉身要忙。徐不歪根本沒給陸競陽拒絕的機會,直接帶了人走,將人拖到無人處,眼睛發亮地問:“她會射箭?”陸競陽看都不看他一眼!徐不歪佩刀直接插入凍土里,瞬間將人按在地上,手腳快速綁上了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栓在他插入土里的刀上:“你不知道她今天多成功。”徐不歪坐在石墩上,眉眼都是與有榮焉的笑。陸競陽像案板上的魚,除了彈動,什么都做不了:“放開我!”徐不歪望著不遠處的積雪,寒意絲毫侵染不了涌動的心血,林之念真的讓他刮目相看,也急于找人分享他的喜悅:“你知道嗎?她今天在萬人中,絲毫沒弱了氣場,我們都以為她這些日子根本不會出門,想不到——”“你閉嘴!”徐不歪心情好,不跟他計較,直接脫下他的襪子,塞他嘴里,清靜多了:“她不單出門了,而且恩威并用,將所有聚集的人殺個片甲不留!她怎么那么讓人驚艷,百步穿楊!”徐不歪真的沒想到。只要想想她站在人群中,頭也不回的一箭,徐不歪都后悔自己去晚了,沒有親眼見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