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過去。夜色鋪滿了天穹。月色不因為任何人的離世,有何種不同。就像這座院子,再維持著之念離開的樣子,也是一個死物,不會回應他的茫然,給予他寬慰……他該義無反顧地離開這里嗎?!如果一開始他就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他會義無反顧地離開,因為之念不會在意他離奇的身份,也會把他護在身邊。甚至會想辦法防著皇上知道真相后與母親反目的手段。即便現在,他也可以義無反顧地離開,回到之念身邊,訴說如此離譜的事實。繼續在她的羽翼下成長,成為她萬千屬下中,為她沖鋒陷陣的一個。可他已經不是孩子了。兩年太子生涯,讓他本能的衡量,是現在離開汴京城,對之念更有利,還是留在這里對之念更有利?魏遲淵走過的路,他其實早已經看懂了。而且,現在他大喊一聲:他不是皇子。哈哈!他不是皇子!兩廣那些人的死,形形色色的臉,他離開后,群起而攻之的野狼,大周市井街頭一張張的人臉,都將被踐踏成泥。他若離開,是半個大周的崩塌。他離開……陸輯塵諷刺地笑了,他用什么離開,用一腔少不更事,還是義無反顧?早在當初……事情就已經有了定局。就像被不知情的止戈和在在留在這里的祖父的鬼工球,注定了,要被留下。天色越來越晚。陸輯塵不走,蘇萋萋也不走。徐正蹙眉,天晚了宮里離不得人。而且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他明知道他母親身體不好,還在這里,還要在這里較勁是不是!徐正直接上前。蘇萋萋見狀慌忙去攔,孩子現在心里最不想見的恐怕就是徐正,他出去做什么。徐正已經站在陸輯塵面前,事無不可對人,可事已至此,差不多就可以了,有什么不滿沖他來,為難一個母親做什么!徐正雖然那樣想,但眼前畢竟是最愛的人給他生的孩子,縱然叛逆,也說不出太過指責的話,聲音還是放溫和了幾分:“夜深了,你母親身體不好,免得她擔心,回宮吧。”陸輯塵看著那個球,沒有看他們任何人。徐正蹙眉同樣看到了那個球,這類球他送給孫子無數個,有一個在這里也無可厚非:“你母親身體不好,你該回宮了。”陸輯塵:“……”依舊看著廊下的球。“你有什么不滿的問我!周啟把江山坐成什么樣子,我不信你看不懂,他的江山本只是別人愿不愿意坐的問題!就是北上魏家恐怕都沒將大周江山放在眼里,傳召而不入宮!還有徐家入宮而不用跪,你自己看像什么樣子,可都是大周技不如人當年給出的世家"厚待",你在這個位置,并沒有占大周多少便宜!”陸輯塵不想在這里看到別人,至少……現在不想。陸輯塵聲音很平和:“勞煩徐相費心,將我母親送回宮里。”“如果我能帶她走,我會跟你說話?”陸輯塵聞,視線才慢慢轉向徐正,再看向一旁的母親,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意:“真好,我連靜一靜的權利都沒有。”“輯塵,不是,娘只是不放心你……”“是啊,娘只是不放心我,我有什么資格不領情?又憑什么不領情?可……我可以不領情嗎?”連陸輯塵自己都不知道了。徐正神色不悅,他怎么跟萋萋說話:“陸輯塵!”陸輯塵笑意收斂,神色更加平靜:“徐相如愿以償,我卻只是想緬懷一下失去的故人都讓徐相覺得礙眼了,在徐相眼里,徐相的愛人是愛人,我的恐怕什么都不是。”蘇萋萋:“……”陸輯塵:“但在我這里,她的分量絲毫不亞于相爺的冒天下之大不韙,一直以來……我都不想成為皇子,不是因為曲高和寡,是因為我知道,我成為皇子就會與她的理念背道而馳,她要蒼生在上,皇權在下,所以我不能是皇子,我想陪著她,在乾德殿上,無數雙眼睛對著我,羨慕嫉恨的時候,我卻覺得天都塌了,我的一切即將分崩離析,我極力愛的人,根本不會聽信我的"甜蜜語",不會信一位皇子給出的任何承諾。”陸輯塵重新看向鬼工球:“那時候,只要你們為我考慮一點,偷偷地告訴我,我不是皇子,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什么都能答應你們的,哪怕你們要我的生身之恩,挖我骨放我的血,我都覺得我有了愛我的父母,真正的疼寵我的親人,我不是生來惹人厭惡,不是沒有親緣,為了一個不屬于我的身份,我沒有了妻、沒了子、沒了家,而你們現在站在我面前,讓我厚待母親。”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