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林海輾轉反側,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強迷糊了會兒。整個上午,頭都跟要裂開似的疼。楊懷遠對他連夜寫的計劃書總體上還算滿意,當然,又提出了幾點構想,其中包括將老爺嶺林場和洋河林場打包開發的方案,如果能最終實現,景區將成為整個東北面積最大,配套設施最完善,檔次最高的森林旅游度假區。作為條件,黃嶺方面將出臺史上最,黃嶺的森林覆蓋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是標準的森林城市,相比冬季寒冷漫長的黑龍江省,這里的封凍期僅三個月左右,夏季年平均氣溫更是只有25度,如此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只要科學開發,十年之內,勢必建設成為新一代宜居性城市。所以,要不惜一切代價,牢牢把握住這次機會,把項目做大,讓全縣老百姓受益。看得出來,楊懷遠對本次談判是有很大期待的,這令林海的心情愈發煩亂了。五點半,開了一下午會的林海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機關大樓,剛到自己的漢蘭達前,旁邊轎車的車窗便緩緩落下了一個縫隙,李長軍探頭朝他神秘的一笑,輕聲說道:“跟我走。”說完,便立刻升上了車窗,轎車隨即啟動,緩緩駛出。他略微猶豫了下,還是上了自己的車,跟了上去。李長軍的車開得不快,在城里繞了個圈,便駛上了外環,沿著外環路開了幾公里,又拐上了條鄉道,最后路邊的一個專供往來大貨車司機休息吃飯的小飯店前停了下來。“干嘛跑這里來了?”林海詫異的問。李長軍四下看了看,笑著道:“姚總身份比較特殊,他不想太張揚,所以,特意選了這么個地方,別嫌委屈啊,等事成之后,哥都給你補回來。”他輕輕嘆了口氣,嘟囔道:“這事鬧的,跟地下黨接頭似的。”李長軍也不說什么,拉著他,往飯店里走去。飯店不大,但很干凈,兩人上到二樓,李長軍推開最里面的一個包房門,然后轉身做了個有請的手勢。林海邁步走了進去。一個男人正背對著房門,雙手撐在窗臺上,望著窗外的夕陽的一抹余暉出神。聽到有人進來了,并沒有回頭,而是直接說道:“坐吧。”林海沒有坐,仍舊站在原地,李長軍則快步走過去,在男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男人緩緩的轉過身。李長軍連忙介紹道:“姚總,這就是老爺嶺林業示范區的林主任。”姚煥章朝林海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不好意思啊,這地方實在太寒酸了,林主任別挑理啊。來吧,先請坐,咱們可以邊吃邊聊。”林海打量著這個中夏集團的未來掌門人。相比父親,姚煥章的親和力似乎差了些,盡管他很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更平易近人,但與生俱來的狂傲,還是不時從他的舉手投足之間顯露出來。“這段時間,老李經常提起你,說你是個性情中人。”姚煥章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兜圈子了,咱們來個開門見山,直接談條件,怎么樣?”林海略微思忖片刻,鄭重其事的說道:“姚總,李哥,實不相瞞,今天我是不想來見這個面的,但考慮再三,還是覺得應該把話當面說清楚,畢竟,在宣傳老爺嶺和關帝廟的事上,李哥出了不少力氣,我從中也撈到了很多實惠,另外,姚總大老遠的趕過來,避而不見,實在是有點不識抬舉,而且非常失禮。”林海的這番話,并非現場發揮,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他這樣的小角色,攪和進這么大的局中,實在是有點不自量力,與其成為人家的一枚棋子,還不如踏踏實實的好,至少可以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聽他這么說,李長軍頓時有些急了,正欲開口,卻被姚煥章用眼神制止了:“看來,林主任是有顧慮啊,這我很理解,但交個朋友總是沒問題的吧?對了,那個叫二肥的小兄弟住院,我可沒少出力啊,省醫院的李主任是國內知名專家,如果不是他親自主刀的話,腎未必能保得住呀。”提到二肥的事,林海自然很感激,他鄭重其事的說道:“姚總,二肥的事,我永遠銘記在心,但說到交朋友,實在是不敢有那個奢望,咱們身份地位相差太懸殊了,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姚煥章聽罷,卻搖了搖頭:“話不能那么說,老李,還有雨田和高誠,他們和你一樣,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但這并不妨礙我們成為好哥們。”“雖然都是工薪階層,但他們是商界的精英,我只不過是小縣城里的無名小吏,還是有不少差距的。”林海正色的道:“姚總,承蒙您抬舉,我再次表示由衷的感謝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的能力有限,實在是怕有負重托啊,不過你放心,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管好這張嘴,不該說的話,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老弟,你聽我說”李長軍插了句。“李哥,之前是我自作聰明,總想著能白撿個便宜,讓你忙前忙后的張羅,正式給你道歉了,這個人情,我先欠著,如果日后混好了,一定加倍償還!”林海雙手抱拳,認真的說道。李長軍見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也只好輕輕嘆了口氣。林海轉過身來,對姚煥章說道:“姚總,我先告辭了,改日,我帶著二肥專程去省城登門叩謝。”姚煥章微笑著點了點頭。“好的,到時候,你給高誠打個電話就可以。”林海連連點頭,說了聲再會,轉身往包房外走去,可剛走到門口,卻聽姚煥章淡淡的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你想到此為止,我當然無話可說,但孫國選可未必答應哦,人家現在是磨刀霍霍啊,你還是得多加小心啊。”林海一只腳已經邁出了門口,聽到這句話后,又緩緩的收了回來,原地站了片刻,這才轉回身,問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姚煥章聳了下肩膀:“別說得那么難聽,我覺得,用提醒兩個字,更貼切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