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瀟一瞬間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但等到反應過來,腦子里便像轟地燒了一片火,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抱住了紀喬,手攬著肩背將人扣在懷中,兩個人心跳頻率在這一瞬間出奇得一致,都莽撞又熾烈地跳動著。
“抱住了。”江瀟的右手護在紀喬的后腦,鼻尖在他發間輕輕蹭著,又克制不住地飛快落下了一個輕吻,笑著說:“你心跳得好快。”
“你也差不多。”紀喬向來平直的嘴角微微上揚,任由江瀟抱著,把頭埋在他的頸側。
寒冬的夜是刺骨冰冷的,可兩人此時緊緊的擁抱卻讓空氣都溫暖起來。
“我還沒談過戀愛。”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瀟忽然開口,“這是第一次。”
紀喬一愣,對方的聲音就在耳邊,低沉微啞的,帶著少年人難以掩飾的愉悅和青澀,他半邊身子都像通了電,耳根和臉頰止不住地發燙。
“我也沒有。”他說。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人,猝不及防地闖入他的生活,讓他這樣安心,又這樣高興。
他們從街尾處回小超市的時候快要十二點,店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馮哥也不在,只還剩一個店員在做最后的打掃收尾工作。
紀喬拿好書包打了聲招呼,和站在門口等他的江瀟匯合。
江瀟臨時從北城跑過來,不能像往常一樣騎車送紀喬回家,本來是可以坐公交的,可也不知怎么地,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往車站方向去,而是并肩走在安靜的人行道上。
身旁偶爾會有幾輛電動車慢悠悠經過,濃稠繾綣的夜色里,他們肩并著肩挨得很近,肩膀和手臂會在走動中無意識地碰到一起,像有細小的電流在皮膚下游走。
明明已經擁抱過,更早之前也曾經牽過手,可剛才那陣沖動的勁頭過了之后,他們這會倒毛躁青澀得像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碰到的瞬間要下意識往回縮一縮,然后又慢慢放松下來,手指明明每次都會若有似無地觸碰到一起,卻沒人敢再進一步。ъiqiku.
“那個——”紀喬抿了抿嘴,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江瀟就已經偏頭看過來,“嗯?”
一對視就會有些莫名的緊張和悸動,兩個人一個看天一個看地,紀喬怔了一拍才想起來要說的話:“.......馬上跨年,你這樣跑回來,北城那邊怎么辦?”
“沒事,我本來也沒打算在家里跨年,之前已經和他們說好了。”
“不在家里跨年?”紀喬愣了愣,“為什么?”
“31號你生日。”江瀟看了他一眼,低著聲音,語速有點快,“所以計劃是要陪你一起過。”
曖昧就像是平靜海面下翻涌的波瀾,無聲卻又洶涌地充斥在兩人身周,紀喬從來沒有應對這等情況的經驗,想了半天,也只是干巴巴地蹦出一個“哦”字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好沒意思。
可出乎意料的是,江瀟似乎也沒比他好到哪里去,聽完他這句話,竟然毫無意義地在這個“哦”后面接了個“嗯”字。
紀喬忽然有點想笑,嘴角怎么都壓不下去。
“在笑什么?”江瀟問他。
“我也不知道。”紀喬搖搖頭,可眼睛還是彎著的,睫毛在挺直的鼻梁處投下陰影。他不常笑也不愛笑,天生還配著一張薄唇,笑起來的時候卻多情又清朗。
街道上很安靜,他們接近居民區,走在一條有些年頭的長巷里,不說話的時候,只有少年“沙沙”輕盈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江瀟嗓音喑啞:“紀喬?”
紀喬應道:“嗯?”
“可以牽手么?”江瀟喉頭攢了攢,眼尾的余光似乎往紀喬那落了一瞬,收回來的同時卻忽地抓住了他的手,不過不知道是太過緊張還是其他別的什么原因,他只抓住了紀喬的最后兩根手指。
可即便是這樣,也已經足夠讓人心悸。
兩個人的心在這一瞬間都重重地跳了一下。
紀喬反手握住了江瀟的手。
只慢了一步就立即反客為主。掌心的溫度毫無阻攔地互相傳遞,江瀟松了松手上的力,拇指在紀喬的手背上輕蹭了兩下,而后整個手掌覆蓋上來,手指穿過指縫,緊緊地扣住手背。
——是個十指交握的姿態。
“你的手好像比我的小。”江瀟低頭看著,嘴角勾著點笑,輕輕地用手去蹭紀喬的指節。
“?”紀喬一聽就不太服氣了,抿著嘴下意識就要反駁,“怎么可能。”
“那比一比?”江瀟挑挑眉,把另一只手攤平著伸到紀喬眼前,“看看誰的大一點?”
他的手很好看,修長又干凈,骨節微微突著,紀喬看了兩眼,覺得對方說的好像也沒錯。
于是他非常冷酷地拒絕,面無表情:“不比。”
江瀟聲音悶在喉嚨里笑了兩聲,他覺得怎么會有一個人這么符合他的心意呢,簡直就像是貼著他的喜好長的,所以滿腔的悸動和情愫都不受控制,迫不及待地想要溢出去。
“行。”他收回手的時候擰了一下紀喬的鼻尖,明明是哄人,自己反倒更開心,“那就不比。”
兩個人漫無邊際地扯了會閑話,江瀟這時才想起來問:“對了,晚上怎么會突然關機?明明給我打了電話,結果撥回去就找不到你了。”
說完之后他又自顧自地補充了一句:“不過關機也好,這樣我才會回來,你才會答應我。”
輕飄飄的一句話,好像這一晚上的折騰,飛機加車程將近五小時的奔波根本不算一回事。
紀喬聽了這話,鼻子忽然有點發酸。
他從未接受過這樣直白熱烈的好意,不摻著一點雜質,像是最熾熱的太陽,能把冰雪融成春水。
所以他不想讓江瀟有任何的誤解或者是委屈,一點點都不行。
“不是,我答應你和你回不回來沒關系。”
說著也不等江瀟回答,他扣住對方的手,空著的右手也要覆過去,手心緊緊地貼著手背,語不夠有力,這樣才能更堅定地表達出他的決心。sm.Ъiqiku.Πet
做完這一串動作,紀喬才問:“我幫你填了登記表的事情,你記得么?”
“嗯。”江瀟點點頭,“記得。”
“那是信息和過往學歷調查表,你之前填過一些。”紀喬頓了頓,把話繼續說完,“我看到你爸爸的名字了,他是——北城的市長對吧?”
“........”江瀟怔了一瞬,忽然間就明白紀喬的態度為什么會發生變化了。
他清楚地知道紀喬是一個多理性的人,這種理性掩藏在他平日的冷淡和疏離之下,卻又時時刻刻體現在他的行為之中——鮮少沖動、他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說知道自己該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