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容卿照舊熬了粥送去乾清宮,安玥情形已經大好,正斜靠在正殿的軟榻上批閱奏折,容卿將瓦罐放到桌上,倒了小半碗出來端在手上,婀娜搖曳的走到他身邊坐下,不緊不慢的用湯匙在碗里攪動,扁著嘴巴唏噓道:“身子還沒復原,就要操勞國事,還真叫人心疼。”
安玥斜了她一眼,哼道:“本宮可你那般好命,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全是托殿下的福,我才不用四處奔波風餐露宿。”容卿將盛滿粥的湯匙遞到安玥嘴邊,柔聲道:“昨日離開乾清宮時碰巧遇上孫太醫,便閑聊了幾句,聽她講殿□虛內寒,得好生進補才能完全康復,這是我熬的黨參雞湯,殿下趁熱用吧。”
安玥張嘴咽了下去,伸手接過湯匙跟碗來,說道:“本宮自己來。”
“好,小心些,別燙著。”容卿未作堅持,坐直身子,將桌上雜亂的奏折碼整齊,批閱完的放在右側,未曾批閱的放在左側,安玥不經意的瞥了下,隨即垂眼,緩慢斯文的小口啜飲起來。
門簾響動,秦公公走了進來,稟報道:“殿下,蘭園的阮大人求見。”
不待安玥回應,容卿便咯咯笑出聲來:“據容容所知,蘭園內倒是的確有位主子姓阮,卻不曾聽聞朝廷有正式授過官職,秦公公這般稱呼,怕是有些不妥吧?”
“這……”自打阮青入宮以來,宮里人便是這個叫法,安玥也是默許了的,沒人敢提出質疑,現下聽容卿所說句句在理,秦公公這個內庭總管還真的被問住,他求助的看向安玥,安玥嘴角揚了揚,目光落向手中的青瓷碗,吩咐道:“請她進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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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著一件藏藍長袍,雪白綢褲塞在黑幫白底的長靴內,滿頭青絲被高高隆起,盤于后腦勺處,兩根青色絲帶直垂到腰際,正是京都文人間廣泛推崇的士女頭,她衣擺一撩雙膝跪地,恭敬道:“民女阮青見過四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安玥淡淡道:“免禮。”
阮青站起身,理了理衣衫,走前幾步,將手中那本大紅為皮云宣為里的方正折子呈到案桌上,神情激動的說道:“民女埋頭于藏書閣大半個月,但凡涉及到行軍打仗的古籍都翻閱了一遍,從中得到不少寶貴經驗,民女將其摘抄了下來,并添加了些許自己的見解,請殿下過目。”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呆子竟對兵法感興趣,容卿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到背后軟墊上,單手托腮,雙眼微微瞇起,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而安玥果然不負所望,正眼也沒瞧她,只敷衍的說道:“放著吧,本宮忙的很,等空了再看不遲。”
阮青滿肚腹稿,本想待安玥看完后與之細細討論一番,結果高昂的熱情被他如此冷淡的一句話打壓的頓時歇菜,然終究是自己奮斗數個通宵的成果,她不放棄的努力道:“殿下,您就瞧瞧吧,保準不會失望。”
安玥抿唇,眼神驟然冷下來,周身溫度下降不少,秦公公擔憂他病體未愈不可動怒,在一旁屢屢給容卿使眼色,請她幫忙勸著些,容卿回他一笑,將眼神轉向了窗外,顯是作壁上觀,殿內一時靜寂無聲,半晌后安玥將碗放下,撿起了桌上那本奏折,阮青頓時面上一喜,卻見他將其丟到了容卿身上,說道:“你來看下。”ъiqiku.
“喲,殿下真是說笑,我這個出身青樓出身的花娘,能識得自己名字就不錯了,哪里看得懂狀元娘子寫的兵書。”容卿撒嬌狀的拿拳頭在安玥肩頭捶打幾下,將奏折又放回了安玥面前,安玥警告性的瞪她一眼,容卿無奈的聳聳肩,只得又拿了起來,笑道:“好好好,殿下讓看,咱就看,只是若是哪里說的不對,殿下可要恕容容無罪才行。”
“廢話真多。”安玥沖秦公公招了招手,示意他將空碗收走,見容卿筆直端坐,臉上竟是難得一見的嚴肅認真模樣,便感興趣的問道:“如何?”
“字寫的不錯,筆鋒犀利穩健,沒個十年八年怕是練不出。”“啪”的一聲,容卿將奏折合起來扔回桌上,語氣陡然一轉,又道:“除此之外,一無是處,就算拿來當炭火盆的引柴都不成,氣味著實嗆人。”
自己嘔心瀝血的著作,被個青樓□點評,對于心高氣傲的文人來說,已是莫大的恥辱,偏生她還將其貶的一文不值,然受禮教束縛,她又不能以牙還牙,一口氣堵在胸口,險些暈死過去,深呼吸幾次才硬是壓了下去,臉上卻是再也無法維持平靜的神態,冷冷的說道:“無知可以理解,但是信口開河便是你的不對,請適可而止。”
容卿一下縮到安玥身后,委屈的說道:“瞧瞧,人家都說了自己不懂,殿下還非要讓人家看,看完還得發表見解,結果把阮大人都給得罪了,往后容容可沒好日子過了。”
“有本宮罩著,你又何懼之有?”安玥抬手將她攬進懷里,低俯下頭親上她的唇瓣,舌頭霸道的向里探去,容卿立即打開牙關熱情迎接,雙手勾住他脖子,兩人吻了個天翻地覆,分開時俱氣喘吁吁。
阮青滿臉漲紅,眼神在繡了祥云的地毯上游移,容卿趴在安玥懷里,唇邊勾起抹譏笑,聲音卻是溫柔的能將寒冰化開,半是嬌弱半是斥責的低語:“阮大人飽讀圣賢書,非禮勿視的道理自是通曉,當著她的面親熱,這不是存心讓她難堪嘛?殿下就不能忍忍,待沒人的時候,容容任君采擷。”
聲音雖小,阮青卻能聽個一清二楚,紅潮頓時蔓延至耳根,若是地上有個洞,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鉆進去,安玥又在容卿唇上啄了一口,抬手將奏折丟到阮青面前,不屑道:“考官都道阮青才華橫溢,連一向自負的謝太傅也出附和,卻連個青樓花娘都無法折服,又如何值得本宮一閱?退下吧。”
“殿下,您怎能如此偏聽偏信,只憑一面之詞便否定民女全部的心血?她這分明是公報私仇,殿下處事向來嚴明公正,不可被其蒙蔽啊!”阮青撲通一下跪到地上,辭懇切發人肺腑,與御史臺那些剛正不阿的老臣無異,只差以死相諫,安玥平時沒少被她們念叨,現在一聽便心緒煩亂,拔高聲音道:“來人,送阮青回蘭園。”
兩個粗壯的侍衛沖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架起阮青就往外拖,阮青奮力撲騰著手腳掙扎,無奈弱小的身板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很快便被拖了出了大殿,呼號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全然消失。sm.Ъiqiku.Π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