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唱罷我登場,乾清宮快變成戲園子了,倒是熱鬧的很!
容卿將頭轉回來,捧了陶罐,將棋子一顆顆放進去,抿唇笑道:“吆,云小姐來了?,難怪大早上的就聽到喜鵲在窗外叫,原來是有貴客要駕臨!只是我這身子還病著,不能親自招呼,若有怠慢之處,還望云小姐見諒。”
平瑜從容卿身后探出頭來,詫異道:“貴客?”
龍床帷幔半垂,云嵐并未留意到上面還有旁人,頓時吃了老大一驚,連忙跪下行禮:“民女云嵐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平瑜擺擺手示意她起身,身子往容卿這邊挪了挪,歪著小腦袋,賊兮兮的說道:“她不是住在梅園嘛,到這里來作甚?莫非是來跟你爭我舅舅的?”
容卿拿指頭在平瑜腦門上一戳,低聲笑斥道:“哎呀,皇上怎可如此直接,自古忠逆耳實話傷人,做人當虛偽些才是。”
平瑜拍開容卿的手,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謝太傅曾教導朕,為人當實事求是,一便是一,二便是二,不可妄自菲薄,亦不可自不量力。”
兩人雖是竊竊私語狀,音量卻足夠讓殿內之人聽的清楚,云嵐緊咬了咬下唇,將眸中各□緒壓下去,轉身從鴻雁手里接過錦盒來,走前幾步擺到床頭小幾上,將盒蓋打開,容卿探頭一瞧,竟是把青銅短劍,劍鞘上雕刻了繁復的銘文,中間的格上鑲嵌著貓眼般的藍寶石,劍身約長半尺,雖未出鞘,卻隱有寒意繚繞。δ.Ъiqiku.nēt
“西越國君夏候曾用過的菱紋格劍?”容卿一把將劍抓在手上,手指迷戀的在陽雕的銘文上緩緩滑過,然后握上劍柄,“鏗”的一聲拔劍出鞘,中脊突出,劍鋒細薄,通體烏黑發亮,隨便舞動幾下,便覺寒光閃爍陰風陣陣,當真名不虛傳,她嘖嘖贊嘆道:“好劍!”
云嵐幾不可見的輕舒了口氣,容卿斜目瞅她一眼,轉頭拍拍平瑜肩膀,笑道:“殿下快要下朝了,若是給他瞧見皇上在這里,又抱著小白不肯撒手,只怕要責怪皇上玩物喪志,趕緊回宮吧,明個再來便是?!?
安玥向來嚴厲,平瑜很是懼怕,聽容卿這般一說,戀戀不舍的揉了揉小白的腦袋,翻身下床便往外跑,容卿在身后高聲提醒道:“悠著點,積雪未化,道路濕滑,仔細摔著。”聲音被隔斷在厚重的門簾內。
容卿將劍歸鞘,放回錦盒內,見云嵐依舊站在一旁,便示意若琳搬了張椅子過去,又揮退殿內宮侍,這才笑道:“這幾天來探病的人倒是不少,禮物多是補品或者藥材,云小姐的禮物當真別出心裁?!?
若琳端了茶水送進來,云嵐輕叩碗蓋,說道:“容容姑娘心思玲瓏,對我的來意豈會不明?”
拋出如此貴重的酬勞,必定是有所求,至于詳情如何,容卿猜不透,手指按上兩側太陽穴,緩緩揉了片刻,她嘆氣道:“云小姐有話不妨直說,若是利人利己的事情,我自然會盡力而為,其他的那便無能為力了,雖說我沒將你視為對手,可也沒當成朋友,沒必要涉險?!?
云嵐聞搖頭道:“我所求之事,于姑娘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輕而易舉便能辦到?!?
容卿自然不信,如果那么容易,她又何至于連菱紋格劍都舍了出來?她聳肩笑笑,沒有出聲,只挑眉等待下文。
“送我出宮?!痹茘固ь^,目光緊盯著容卿,誘惑性的說道:“如今宮里女寵只余你我二人,若是我再出了宮,姑娘便能一家獨大,從此高枕無憂?!?
“殿下若是對我上心,你就算天天在他面前晃都沒用;他若是膩了我,走了你一個也還會有其他的人進來?!比萸洹班汀毙Τ雎?,瞥了云嵐一眼,又嘆了口氣,問道:“不想替云家平反了?”
“殿下公私分明,即便再得寵,也是無用。”話音剛落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待氣息平穩后,云嵐這才繼續道:“只有出宮,才能得自由,也便能親自去查清母親所犯的案子?!?
雖然云嵐及時用絲帕掩了唇,但容卿終是聞到了幾絲血腥氣,又想到之前孫云所說她最多能再活三年,心下便是一軟,所有刻薄的辭都憋回了肚里,只淡淡道:“云小姐乃戴罪之身奴籍身份,殿下肯不肯松口,我可是半點都沒把握,瞧在這菱紋格劍的份上,便勉力一試罷,若是不成,這劍自是會歸還于你?!?
“姑娘手段了得,才入宮不到半年,便入主乾清宮,同皇上關系也極為親厚,先前能讓阮青得償所愿的從軍,想來也能將我送出宮?!痹茘孤勔幌玻n白的臉色上不禁涌出抹笑意。
前太女身染天花不治,新冊立的太女平瑜尚年幼,安平女皇唯恐自己駕崩后權勢失衡,病入膏肓之際對朝堂進行了一次大清洗,權臣或抓或殺,連自己嫡親的姑母一家都被推到了菜市口,而云嵐的母親云影乃前太女一派的核心人物,自然逃脫不了被斬首的命運,所謂的“軍糧掉包案”,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本就是莫須有的罪名,根本無從查起,即便出了宮又能怎樣?或許云嵐心里也明白,只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總要努力一番,才不愧對云家列祖列宗。
人活著圖的便是個念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容卿深深的嘆了口氣。.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