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弟子天賦足夠好,馮厲或許教了他們一些高超的治鬼風水知識,卻和弟子之間從來沒有過師徒之情,甚至連親近都不曾親近過。
——只有江落……江落臉色微沉,他壓下那些令他反感的回憶。
他最討厭、最厭惡的事情,就是有人用朋友、親人的身份接近他后,卻對他有了其他心思。
這太惡心了,讓他無法不想起夏琴。
講學原本定的時間是兩個小時,但馮厲用了一半的時間就講完了所有的東西。
周無度和王三嘆緊緊跟在師父身邊,王三嘆小心翼翼地道:“先生,您有看到天資卓越的人嗎?”
馮厲冷冷道:“老天師又和你們說了什么?”
王三嘆一抖,和周無度對視一眼,咽了咽口水說道:“老天師說……說您要是舍不得以前的小徒弟,那就再收一個。讓您、讓您快點恢復原樣。”
馮厲擦手的動作一頓,他側過身,剛想說些什么,卻看到老天師身邊的記名弟子們正匆匆地邀請著玄學界的一些元老人物前往內院。
這是怎么回事?
馮厲讓周無度上前去問問。周無度很快回來,老老實實道:“先生,他們說是老天師邀請一些朋友去后院坐一坐。”
馮厲皺起了眉。
老天師并沒有告訴他還會有這一出。
但老天師的事,馮厲向來會順從他三分。他并沒有多想,帶著人回了書房。
*
徐院長也是被邀請前往內院的人之一。
在他去之前,聞人連輕輕拍了拍他袖子上的紐扣,將一個監控器放在了徐院長的身上,笑著道:“您快去快回。”
徐院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道:“小子,我問你,這東西安全不?”
聞人連同樣低聲回答:“您盡管放心,國家出品,誰也不會發現。”
更何況參加會議的人都是一群老頭子,還有一個活了兩百年的祖宗宿命人。他們沒一個人能發現這個小巧得如同一個紐扣般的設備。sm.Ъiqiku.Πet
徐院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聞人連又提醒了一句,“無論您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不要害怕。”
徐院長心里有了點數。他去找到紀鷂子,和紀鷂子一起去找老天師。
紀鷂子有些魂不守舍,正好徐院長也在琢磨著老天師的目的,兩個人安靜地來到了會客廳。
會客廳里已經坐滿了十幾個年邁的老人,各個都是玄學界里數一數二的存在。
里頭有成德大師,玄靈辦的幾個元老,還有十二高校的幾個快退休的校長。
徐院長和他們都是熟人,一個個打完招呼后問道:“這個陣勢可不簡單啊,你們誰知道老天師要說什么?”
紀鷂子一一看過去,嚇了一跳。
這些人都是當年知道宿命人預的人。只是里面沒了祁家、池家的人,也沒了連家的人。
他之前就從江落嘴里知道連家出事了,但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紀鷂子下意識問道:“微禾道長沒來嗎?”
徐院長“咦”了一聲,“就是,怎么沒見連家小輩?”
有人不在意地道:“連家避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用管他們。我就好奇老天師想要干什么,人怎么還不來?”
話音剛落,老天師就高聲道:“來了。”
兩道身影走了進來。
本來沒當回事的眾人見到老天師身旁的宿命人之后,紛紛露出驚訝神色。一個個老家伙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宿命人?”
紀鷂子看到宿命人之后,眼神就控制不住地開始閃躲,甚至有些心里發涼的恐懼。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人群后頭。
宿命人將眾人看了一圈,溫和地笑了笑,不急不緩地道:“是我托老天師請大家過來敘敘舊,談談過去的往事。”
窗外一只鳥雀飛了過來,立在了枝丫上。黑漆漆的豆子眼從窗口看了進來。
與此同時,某處地下室中。
廖斯笑瞇瞇地坐在微禾道長身邊,點開手機上的視頻,哥倆好地攬住了微禾道長。
“主人特地交代讓我給你看看這個東西,微禾道長,咱們一起看看?”
視頻一點開,就是十幾個大熟人,微禾道長一愣,不由打起了精神。
等看到宿命人出現在視頻中的時候,微禾道長心緒復雜。雖然他已經投靠了池尤和江落,但再次看到宿命人時,微禾道長心里還是有些慚愧和心虛。
但很快,宿命人的話就打破了他的這些愧疚。
“在場的諸位都知道,我曾經在三十年前做過一個預,”宿命人道,“我和你們說過那個預的內容。我說,池尤會毀滅玄學界。”
這一幕和三十年前重疊。三十年前,宿命人為了讓自己成神,動用了靈讓在場的人相信了他的預。
三十年后,同樣是為了成神,宿命人卻要推翻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這句話好像是噩夢的開頭,聽到這句話的老人忍不住心驚膽戰地問道:“池尤不是死了嗎?預難道還沒消失?”
“對啊,他死了啊!他不是被池中業他們給害死了嗎?”
玄靈辦的幾個老人沉聲道:“大伙別急,先聽宿命人說。宿命人,你為什么突然提到這個預?”
宿命人仍然笑著,好像他嘴里所說的話并不重要,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樣,“諸位不需要緊張,預里的內容并不會實現了。”
緊繃起神經的十幾個老人頓時松了口氣,哪怕是徐院長也不由把心放了回去。
還好,還好不會發生了。
但宿命人緊接著就道:“因為那個預的內容,都是假的。”
其他人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宿命人。
“我從來沒有為玄學界預過未來,我只為我自己預過未來,”宿命人嘆了一口氣,像是真情實意地自責道,“在我的預中,他會對我造成威脅。所以我更改了預內容,欺騙了你們,讓你們為我鏟除了威脅。”
窗外的鳥雀緊緊盯著他。
視頻前,微禾道長的呼吸陡然加重,他像是呼吸不過來氣一樣,嗓子里好像卡了一根巨大的魚刺。令他頭暈眼花,頭冒虛汗。
這一刻,他這三十年來的堅持,他全族對宿命人的付出,以及他對池尤靈魂做過的事……全部全部裹著罪惡的外皮洶涌地翻滾了上來。筆趣庫
無與倫比的痛苦和怒火頃刻間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微禾道長眼睛通紅,他猛地站起來掀了桌子,“宿、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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