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然的純棉布,還有啥不滿足的。
黃夫人口中說什么“你這孩子也太見外了”,卻沒有絲毫讓她改換的意思,只給了她一支珠花簪子作為補(bǔ)(獎)償(賞)。
夜里,程丹若在一小釜中煮紗布,順便拈了線,盲打各種外科結(jié)。這是她穿越過來就沒放下的基本功,一分鐘輕輕松松一百個,且絕對平整牢固。
單結(jié)、方結(jié)、三重結(jié),一根棉線很快被用完。
換只手繼續(xù)。
反正線這種東西,管夠。
紫蘇和白芷早已習(xí)慣了自家主子的練習(xí),只道是小習(xí)慣,并不當(dāng)回事,專心為她做鞋。
一面做,一面念叨。
紫蘇道:“姑娘也是,上巳節(jié),夫人小姐們都一道踏青,她們眼睛多尖,穿身棉布衣裳去,怕是要被人恥笑?!?
“如今我一針一線都是取自陳家,人家不說,自己也得有數(shù)?!背痰と舴畔鲁山Y(jié)的棉線,用銅鑷子撿起高溫消毒后的紗布,放在干凈的地方烘干,“還有柔娘和婉娘呢。”
提起兩位正牌姑娘,紫蘇便不說話了。
白芷納好鞋底,遞給她試穿:“姑娘試試。”
程丹若套上,軟而厚實(shí),十分喜歡:“很好,就這樣吧?!?
“明兒再繡上兩朵花,串上珠子便更好了。”白芷猶豫了下,問,“其實(shí),收小半寸……”
“不。”程丹若知道,如今富裕人家已經(jīng)開始纏腳,只是民間女子需要勞作,還沒到這份上。但她是絕不可能自尋死路的:“此事今后不要再提。”
她語氣堅決,白芷動了動嘴唇,沒敢再勸什么。
程丹若將干透的紗布卷起來,用油紙包好,仔細(xì)放到藥箱內(nèi)。做完這些,她才叫兩個丫鬟打水,洗漱睡覺。
“你們也去歇著吧,我這里不用人?!彼f。
值夜是大戶人家才有的規(guī)矩,白芷毫無意見,紫蘇也樂得偷懶,應(yīng)了一聲,各自回屋休息。
程丹若閂上門,放下帳子,鉆進(jìn)了被窩。
兩個丫鬟都想著她上巳節(jié)出去,邂逅個青年才俊,搞定終身大事,可她全然是沖著業(yè)務(wù)去的。
出門踏青,女眷們難免有個扭傷、跌傷、頭暈什么的,乃是她開展業(yè)務(wù)的最佳機(jī)會。
其他大夫還不會和她搶生意。
機(jī)會難得,她囿于內(nèi)宅,幾乎沒有賺錢的辦法,不能白白錯過。
阿彌陀佛,希望今年能結(jié)識幾個有錢有身份的太太小姐,今后她若獨(dú)立出去,也能憑借這份人脈混飯吃。
*
天一日日暖和起來,新衣裳也做好了。
三月三那天,風(fēng)和日麗,暖陽高照,眾人的興致都很高。
服侍陳老太太吃藥用飯后,程丹若隨著黃夫人和兩位姑娘一道,坐上馬車,去郊外踏青游玩。
《周禮》說:“女巫,掌歲時祓除釁浴?!?
也就是拔除不祥,以香熏草藥沐浴的意思。流傳到今日,便成了在水濱飲宴,采摘芳草。
因有大量女眷出門,河邊的芳草之地,早早用絹紗圍出了步障。不好拋頭露面的太太小姐們,就在這里頭飲酒作樂。
馬車停在山下,兩個丫鬟跳下車,攙扶黃夫人和兩位陳姑娘下來。
入目所及,已經(jīng)看不見十五歲以上的男丁,來往的都是丫鬟、媳婦,最多夾雜一二童子。
“陳太太。”吳知府的太太用官話招呼,熟稔地與黃夫人打招呼,“這是柔娘和婉娘吧,好久不見,出落得愈發(fā)好了?!?
兩個陳姑娘恭敬地福身:“吳太太好?!?
“這是我家秋娘?!眳翘榻B身邊十來歲的小姑娘。
她上身是白綾對襟襖,下系一條淺綠緞子裙,發(fā)間插一支金鑲寶石的草蟲簪,嬌俏可愛又不失貴氣。
“陳家姐姐好?!眳乔锬锎蟠蠓椒絾柡茫f得也是一口流利的官話。
兩個陳姑娘還禮。
吳太太攜了黃夫人,兩人一邊說一邊漫步,臉上都是難得的松快:“我瞧顧家的障子就在那邊,我們也去打個招呼?!?
照理說,松江的地界上,管民政的屬吳知府最大,管司法的就是陳老爺,兩位領(lǐng)頭的夫人不必對顧家這么客氣。
然而,留在老家的顧家族長雖然無官無職,卻有個在朝中做吏部侍郎的弟弟。
不好好巴結(jié),還想升職加薪嗎?
顧家的帳子確實(shí)氣派,程丹若連做衣服都不能的絹紗,就好像不要錢的紙,圈了好大一塊地方。
草坪上鋪了席子,置了矮幾和蒲團(tuán),丫鬟們來來去去,提著攢盒果盤,將這臨時的野餐地拾掇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顧太太。”黃夫人熱絡(luò)地寒暄。
“陳太太來了,快,這里坐。吳太太身體可好些了,這會兒子乍暖還寒的,最容易傷風(fēng),可得保重身子?!鳖櫶焕⑹穷櫴掀溉⒌淖趮D,容貌不見得多美,社交本事卻是一流,熱情周到的寒暄引得兩位太太都露出笑容。
長輩們寒暄完,就輪到晚輩們見禮。
陳柔娘、陳婉娘和吳秋娘問顧太太好,顧太太的兩個女兒蓮娘和蘭娘再問黃夫人和吳太太好,而后姊妹們之間再互相行個平禮。
一時間花團(tuán)錦簇。.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