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程丹若的丫頭,她要放歸,黃夫人意見,派個媽媽去衙門走一趟,消去奴籍就了。
但白芷不肯馬上走,留下來為程丹若趕制衣裳。
這日,她和紫蘇一道服侍程丹若睡下,便在房點燈納鞋底。
紫蘇勸道:“你也歇歇,沒日沒夜做,仔細傷眼睛。”
“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我家姑娘。”白芷借著朦朧的燭光,咬斷手中的棉線,“我總要盡盡心意。”
紫蘇嘆了一聲,也不勸,反道:“程姑娘看著冷,心卻軟得很,還沒個著落,先為你打算妥了。”
白芷笑笑:“你伺候我家姑娘上京,有你的前程。”
紫蘇道:“我倒不怕程姑娘待我不好,這年伺候下來,我清楚這位主好『性』兒的。只將來……”
她欲又止:“你也說了吧,老太太的意思,要留姑娘在家的。”
白芷沉默地點頭。
紫蘇喃喃:“真沒想到啊,雖說陳家衣食憂,留下也不失為一樁好處,可下次進門,不客人,……唉!”
她沒什么見識,做丫頭的能混上姨娘,然祖上燒高香,將來生的孩不奴籍,成了兒八經的主。
可程丹若進來時客人,窮寒酸,那也客人,要以禮相待。
然,妾……良妾也妾,何苦來哉?
個丫鬟對視一眼,不約同地嘆了口氣。
隔日,黃夫人喚程丹若過去,告訴她一個緊急消息:“方才『露』香園來信,道五號走,走海路,坐船去京城。”
程丹若十意外。
原定好了七月初三出發,走京杭運河,到天津轉通州,赴京城。現在怎么突然要走海路?
“這為何?”她問。
黃夫人道:“倒也未說緣由,怕有什么變故吧。”
程丹若奈。連黃夫人都不知道,她就更沒資格知道了,不過也小事,早日晚一日的,結果都一樣。
七月初四晚上,陳柔娘和陳婉娘結伴來,與她道別。
陳柔娘因為婚事,對這個表姐心懷歉意,贈了她一支金釵做離別禮:“出門在外多有不便,這支金簪心的,手頭若有不便,當了也能對付一些時候。”
程丹若推辭:“這太貴重了。”
“姐妹一場,下次不知何時才能見。”陳柔娘心下悵然,道,“就當留個念想吧。”
她也不想搶表姐的姻緣,可就如姨娘說,有的事不爭就輪不到。婚姻事關終身,不講姐妹情誼的時候。
現下終身有靠,陳柔娘然想彌補一二,不容說:“你若把我當表妹,就收下吧。”
話至此,程丹若只好收下。
陳婉娘來得又晚些。
“我也沒什么好東西,你明日要走了,這身衣服便給你,原我準備穿的,還未上過身。”
墨姨娘過世后,她清減許多,衣裳也不愛紅了,皆藍綠月白。這回送給程丹若的裙,便件桃紅嫣紅的羅裙,顏『色』鮮艷非常。
程丹若收下:“多謝你。”筆趣庫
“下次見,不知何年何月。”古代就如此,一別難見,連小小的女孩都知道離愁,“你在外頭,可要小心,有事便寫信來,我在太太、老太太那提你一句,指不定就能接你回來。”
“多謝你。”程丹若笑笑,又說了一遍,“多謝。”
“雖然你不我們家的,好歹也處了年,謝什么。”陳婉娘撇撇嘴,依稀又見過去的嬌蠻。但人總會長的,她一字也沒提父母的安排,略略坐會兒,便告辭回去。
程丹若繼續收拾行囊。
其,黃夫人、陳老爺和陳老太太,都給她準備了東西。
黃夫人送了二十銀,陳老爺給了她一張名帖,陳老太太送了本佛經,一個玉鐲。
她都帶上了。
然即便如此,有的衣裳首飾,被褥鋪蓋,也只裝滿個箱。
初五,顧家一早便派了馬車過來。一位三十余歲的老『婦』人稱姓張,專程來給陳老太太請安。
“奴夫家姓張,我家太太命我和我家男人,送些土儀給京中的靖海侯夫人,因此一道上京。”張媽媽解釋地很詳細,“這一路,由我服侍程姑娘,待到了京城,程姑娘安頓下來,老奴回來,向您老人家請安。”
顧太太如此周全,陳老太太比滿意:“有心了。”
等到程丹若和紫蘇上了馬車,張媽媽又妥帖地解釋:“姑娘放心,這一路必平安事的。”筆趣庫
程丹若不第一次出遠門,平靜地問:“怎么走?”
張媽媽道:“今日趕些路程,到太倉天妃鎮,在那登船出海。”
江蘇太倉的天妃鎮,其就瀏家港。在另一個世界,鄭和七次下西洋,均從瀏家港航,如今也海運的主要港口之一。
程丹若點點頭,沒說什么。
車夫一揮鞭,馬車飛快跑了來。約半個時辰后在河邊停下,松江到蘇州,當然還坐船來得快。
江南水網密布,運輸的船只經十成熟。碼頭上人來人往,到處幫人挑行李的民夫。
張媽媽喚了丈夫來,叫他去尋人,將程丹若的箱抬上去,則去旁邊的茶棚買了件點心:“姑娘墊墊。”
只此一項,就讓程丹若刮目相看。
待民夫抬好行李,張媽媽才攙扶她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