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困得厲害,見她辭堅決,不好再辭,趕忙回去歇息,沾枕就睡。
程丹若守著爐子,護衛們人人帶傷,一天兩頓藥少不了,幸好方子大同小異,省事不少。
但除了他們,還有晏鴻之的藥。
她煎好藥,端去照顧晏鴻之。
不知道是不是憂心焦慮,本來已經緩和的痛風重新冒頭,今早起來,添了鼻塞頭暈的感冒癥狀。
“老先生感覺如何,可有發熱畏寒?”程丹若問。
小廝接過她手中的藥碗,答道:“老爺說喉嚨有些疼,吞咽頗難。”
“蛾風就是如此。”蛾風就是扁桃體炎,她道,“我只用了蒲公英和甘草,應當不苦。”
醫生對病人的探究,與偵探對嫌犯如出一轍。她早就發現,晏鴻之怕疼怕苦,可見大半輩子養尊處優,沒受過罪。
晏鴻之試著喝了一小口,確實不苦,便一飲而盡。
程丹若道:“您好好休息,明日便會好些。”
“我如何不知該好生歇息,可著實放心不下,也不知道三郎如何了。”晏鴻之愁眉緊鎖,不住嘆息。
“謝公子武藝高強,不會有事的。”
“話是如此,可刀劍無眼啊。”晏鴻之歪在靠枕上,細細思量,“昨日之事,著實蹊蹺得很。”
程丹若也記掛此事,思忖道:“老先生覺得,倭寇和漁村有無勾結呢?”
“十有八-九。”他說,“倭寇劫掠,沒有掩埋尸首的道理,若是幸存的漁民埋的人,為何不來報官?”
“可倭寇與大夏語不通,東瀛又在內亂,何來余力染指海防?”程丹若同樣十分不解。
晏鴻之瞧瞧她,沒問她從哪里得知東瀛之事:“倭寇背后肯定還有人。”
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地方。
幾個流寇,說實話成不了大器,但海上的大海盜不僅配有戰船,甚至擁有不少火器,有的是從兵部流出去的,有的卻是從西洋商人手上弄來,絕不好惹。
謝玄英初出茅廬,對付二三十個賊寇,問題不大,可若是惹上大海盜,事情可要麻煩許多。
尤其他的祖父以圍剿倭寇名震東南,因此封侯。
晏鴻之左思右想,無論如何都不能放心,叫來小廝:“墨點,準備筆墨,我要寫信。”δ.Ъiqiku.nēt
小廝應下,連忙鋪紙磨墨。
程丹若無疑探尋別人的,識趣道:“老先生多休息,多飲水,我傍晚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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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上下(15點),吳百戶帶著一幫子人回來了。
他先替姐夫道歉,說先前操練扭了腰,這會兒正在榻上趴著,不能過來給指揮使大人見禮了。
謝玄英一個字都不信,冷冷盯著他。
吳百戶奔波一天,心里也叫苦。可姐夫不肯來,他有什么辦法?
今天這檔子,做好了未必有功,出了事卻必定有過,傻子才要蹚渾水。太太平平在淮安做個副千戶,給上峰送點錢,混混日子,不比送死好?
吳百戶無比理解姐夫的做法。但指揮使這里,也得想個借口應付,不能讓京中的大人感覺被怠慢。
他腰彎得更低,語氣更敬畏:“千戶大人聽說了您的事,怒不可遏,要我務必聽從您的吩咐,立即點齊人馬過來。”
人家不肯來,謝玄英總不能沖去他家,把他從床上拖起來:“多少?”
“足足二十五人,都是好手。”吳百戶夸張地說,“還叫我帶了十匹好馬,二十副弓箭,五十把長刀。”
謝玄英的臉色微微緩和,朝李伯武使了個眼色。
李伯武會意:“我替公子整頓一二。”
謝玄英頷首,道:“先探明賊子蹤跡,弄清楚他們的目的,還有,漁村的人去了哪里。”
“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李伯武不管肚子里多么不贊同,此時此刻,也只能盡心盡力輔佐。
吳百戶亦暗暗松口氣,撐起笑臉:“中午怠慢,我已置下席面,晚上為大人接風洗塵,請大人務必賞光。”
“戰事前如何能飲酒作樂?”謝玄英想也不想便拒絕,但停頓片時,又回緩語氣道,“事成之后,我請諸位飲酒。”
吳百戶眼底的陰沉頓時消逝,拍拍自己的臉頰,故作懊惱:“瞧我,竟渾忘了正事,大人莫怪。只是,席面已備下,即便不喝酒,也該用些餐飯才是。”
謝玄英深吸口氣。
他在京城都沒這么憋屈過。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好忍下火氣,平靜道:“也好。”
吳百戶大喜:“大人請。”
謝玄英大步走向宴廳,卻沒想到,挑戰他底線的事還在后面。.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