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支支吾吾地說:“我經常肚子疼……”
“很多病都可能是肚子疼。”她說,“坐下吧,給你診個脈。”
又問他幾歲,在哪里工,什么時候開始疼,具體肚子的哪個地方疼,還有沒有別的癥狀。
他說自己十二歲,七歲被送進宮了,在尚膳監做事,疼有一個多月了,是肚臍周圍,而且……大便的時候好像看到蟲子。
程丹若嘆氣:“蛔蟲病,給你開個烏梅丸吧。”
然而,烏梅丸容易開,司『藥』的庫房卻沒有成『藥』。
這個部門本來只是管后妃『藥』方脈案的地方,庫房里的『藥』材并多,以紅花、生姜、人參、當歸之類的固元補氣類『藥』材為,今雖然『藥』材多了,卻仍然沒有『藥』丸類的『藥』品。
因為,沒人做。
御『藥』房也沒有,只有太醫院有。
“罷了。”程丹若許久曾動手制『藥』,也手癢,“明兒再來,我晚上做一些。”
“姑姑慈悲!”小宦官又驚又喜,跪下給她磕了個頭。
程丹若:“……倒也必。”
于是下午,她先給月經多的宮婢施針,止住血,再開安沖湯,讓她回去煎『藥』喝下,多多休息。
再去庫房拿『藥』,做烏梅丸。
『藥』方為:烏梅肉、花椒、細辛、黃連、黃柏、干姜、附子、桂枝、人參、當歸。
『藥』材倒是都有,只有人參貴了點。但宮里最缺的是『藥』流失的人參,甚至只要拿得多,完全可以直接拿。
程丹若用的是分給她的份額。
這東西制極其簡單,磨粉篩,用水和丸,用蜜,成本太高了。
感謝之前晏鴻之的香培訓,她做得愈發得應手。
第二天,小宦官提著食盒,忐忑地來拿『藥』。
程丹若給他一個小瓶子:“一次一顆,早晚次。”
小宦官喜自勝,又局促:“知要多少銀錢?”
“吃了你的東西,收錢了。”她生怕他再跪下磕頭,冷冰冰,“沒別的事,你可以走了。”
“多謝姑姑!”
小宦官拿著『藥』跑了。
他叫小果子,前文所說,是尚膳監的宦官。而尚膳監的職能是后世較為熟悉的御膳房,負責皇帝的飲食。
這是一個龐大的部門,和宮廷的其他部門,都有密切且頻繁的往來。
簡而之,消息傳得特別快。
小果子連吃三天烏梅丸,果然打掉了一些蛔蟲。他喜自勝,閑來沒事和人念叨,膳房的大太監小宦官雖然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卻也知曉,內廷有個女醫會看病。
而在內廷,程丹若已經有些聲了。
平時行走宮內,已經會有小宮婢向她示好,叫她“程姑姑”,語氣熱切,好像她是最低品階的女史,而是尚宮。
聽來可思議,事實卻真有這么荒誕。
因為,宮人看病實在太難了。
按祖制,宮嬪以下生病,醫者能入宮,以證取『藥』。
意思是說,只有嬪以上的妃子能夠讓太醫進宮看病,位份低的妃嬪和宮人們只能說癥狀,然后到司『藥』去拿『藥』吃。四舍五入,等于生病去『藥』房,讓『藥』劑師給你提供『藥』。
當然,規矩是死的,倘若有皇帝的額外準許,也可以得到醫生診治,一般是外面的女醫或者懂醫術的太監(他們平時只給后妃看病),太醫想都要想。
但無論有多少特例,終歸是特例,少數人群才能享有。
絕大部分的宮人是自己吃『藥』,聽天由命。
常,時勢造英雄,平臺何嘗是呢?
在外頭,哪怕平頭百姓,也會優先選擇『藥』房的老大夫,可皇宮這么個富貴至極的地方,近萬宮人只有程丹若一個選擇。
程丹若為此振奮,亦為之憐憫。
她考慮幾天,問吉秋:“你要要跟我學醫?”
吉秋毫猶豫地答應:“請姑姑教我。”ъiqiku.
后宮落鎖早,夜,宮人有大把的時消遣,最受歡迎的是下棋,費眼睛又能打發時。
程丹若吃晚膳,便在屋里教課。
時代所限,她并打算教太多現代醫學的知識,宮內既然缺醫生,最要緊的是培養一批能看病的大夫。
而教案是現成的。
曾經,在許多看起病的地方,有很多大夫拿著這么一本書,邊學邊治,拯救了無數看起病的人。
這是《赤腳醫生手冊》。
“看病的第一個任務,你知是什么嗎?”
吉秋答:“望聞問切。”
“對。”程丹若說,“看病的第一步,是詢問病史。病人告訴你自己哪里舒服,是訴,接著你要弄清楚他病痛的程,什么時候開始的,一開始是哪里舒服,還有什么一同出現的癥狀……”
吉秋奮筆疾書。
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掌『藥』端著一碗湯圓,既踟躕又堅定地走進來,問她:“介介意多教一個?”
程丹若失笑:“你也真實誠,叫我吃了你的湯圓再提,我哪好意思拒絕?”
“現在吃也遲。”掌『藥』把碗往她跟前一放,搬椅子來,覷眼吉秋的筆記,“給我抄一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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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女秀才多師程氏,宮中習醫之風漸盛。”
——《夏宮雜憶》,梁寄書(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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