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殺很正常,甚至殺俘也不見,但稍有良知的將領,都很難去屠殺數千『婦』孺的命。
“據觀察,寨里的糧食不止糧倉里那么多。”她快速道,“她肯把一些糧食藏了起來,不要貿然燒糧草。水源也不止一條,他每天取水的方向都不同。”
田南『露』出驚訝之『色』。
“不要小看這里的,羅漢軍里打過仗的不多,卻有不獵手,你的蹤跡未必瞞得過他。你快回去,把消息帶給謝玄英。”她催促。
田南遲疑不動。
一方面,他覺得程丹若的話有道理,山寨難攻,要付出巨大代價才成功,于謝玄英并無利處,反,要能付出許代價,便將賊首斬殺,戰績更漂亮好看。
然而,臨出發前,謝玄英專門找到他,吩咐說:“不計代價,把程姑娘帶回來給。”
掙扎間,程丹若已經從縫隙里塞出一塊手帕:“身上的首飾都給了,你帶著這個回去,也好復命。”
田南咬咬牙,扯出帕子:“屬明了,您多保重。”
影沒入黑暗,消失不見。
程丹若怔怔立在原地,不不后悔,然而……她閉上眼,深深嘆了。
學醫不代表圣母,沒穿越前,她只一個普通而平凡的。路上遇見有突發心臟病,會馬上做心肺復蘇,但自己不會游泳,就絕對不敢跳河救溺水者。
救不難,有良心的都會做。可舍生忘死救陌生,不止要有良心,更需要莫大的覺悟與勇。
但她仍然留了。
為什么?恐懼嗎?
恐懼自己被同化,最終將一條條命,當做一根根野草,枯了就枯了,暮春深秋作詩一首,嘆草木飄零,生不易,便算悲天憫?
不忿嗎?
不忿普通的命不命,豬羊牛馬,說配種就配種,說宰殺就宰殺,所以迫切地想做什么,證明生命可貴?
都,也都不。
她必須承認,比起偉大的覺悟,促使她決的,還有另一個理。
這一個機會。
程丹若想起了鹽城的月夜,謝玄英去博他的前程了,她卻只能留來,照顧老和病,待一個結局。
這次,本來沒什么不同,但現在她就在這里。
挨了天的餓,吃了半月的苦,換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個她決結局的機會。
一個保全自己,又扭轉局勢的機會。
為什么不賭?
程丹若握緊五指,坐回墻角,繼續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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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
明月似乎發現了什么,一大清早就破門而入,看到她在原處,方才微不可見地松,試探道:“你居然還在?”
“什么?”程丹若頭疼欲裂,嗓音干啞,“你叫嗎?”
明月地看著她,說:“昨晚有潛了進來,你沒聽見嗎?”
她慢一拍:“嗎?誰?”
明月聽出她聲音不對,伸手掐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脈:“你病了。”
“咳,昨天淋了雨。”程丹若當然知道自己生病了,這樣才方便打消明月的懷疑,“有『藥』嗎?”
明月說:“給你煮草『藥』喝吧。”
隨處可見又能治療感冒的,當然車前草。
程丹若喝著『藥』,啃著難得一見的餅子,胃里終于舒服了一些。連續喝了好天的清粥野菜,再不補充碳水,遇到事情跑都跑不動。
她希望晚上也能吃餅。
然而,沒有實現。
午時分,她的房門就被反鎖了,透過縫隙,能看到來往,阿牛和看守她的小姑娘表情嚴肅,腳步匆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她裝作昏沉,貼在地板上偷聽,捕捉到只片語。
“大軍……寨子……包圍……”
官兵把寨子圍了。
程丹若想,大概昨天田南回去,告訴他明月就在這里,他才決出兵圍剿。
明月的招安計劃必須提前了,她能成功嗎?
理論上來說,不沒有希望。
朝廷一邊打倭寇,一邊平叛,軍費一筆天文數字。大夏主要的防范對象,始終九邊的蒙古各部,在山東砸這么多錢,國庫的壓力太大。
而且,戰事拖得愈久,破壞愈大。山東連續遭災,今年的稅收已經泡湯,再打去,明年不止收不上來稅糧,賑災又一筆大支。
錢與糧,決戰爭最根本的因素。
再看,此前認為該招安的大臣不在數,理如上,山東境內的官員肯想盡快平息事態,他一旦知道明月愿投降,肯會幫忙說好話。
至于將領,左右護法一樁大功,教主又一樁,收服縣城再一樁,足夠升官發財了。那個什么指揮使,真的愿來啃山寨這個大烏龜嗎?
還有,明月一個女,女通常會被輕視乃至無視的。m.biqikμ.nět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在于明月只一個叛軍首領,而不佛母。
程丹若很早就知道了她的結局。
誰都可以不死,唯獨“佛母”,必、須、死。
受命于天者,唯君王而已。
從一始,她就犯了最致命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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