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靖海侯府,主屋經全部亮燈。
謝玄英走在正中的青石路上,兩旁連廊行走的丫鬟們紛紛避讓屈膝,母親的心腹仆『婦』經迎上來,笑容滿滿地打起簾子:“三爺來了。”
柳氏正坐堂中,看見數月不見的兒子,也是微微一愣,忙道:“瘦了。”
謝玄英熟練地請安,坐在下首。
丫鬟送上茶點。
柳氏:“吃過沒有?”
“先墊墊,一會兒……”他喝了口茶,語氣稍沉,“父親恐怕要找我。”
柳氏吃了驚,反應也不慢,立即屏退左右:“陛下有什么旨意?”
謝玄英看著自己的母親。這個家里,最他考慮的是母親,哪怕她的一些想法與他背道而馳,可終究是了他。
了讓他不低二哥一頭,了讓他過得更好,她煞費苦心。
“母親,這些……”他抿抿唇,“您替你考慮良多,兒子卻不曾孝順你。”
柳氏更吃驚了。她來不及欣慰兒子的體諒,不祥的預感更甚:“怎么回事?到底發生了什么?”
謝玄英道:“母親不要擔心,我無事。”他斟字酌句,“只是有些事必須和父親談談。”
柳氏敏銳道:“和你二哥有?”
“母親。”他加語氣,“兒子心里有數,你不要擔心。”
柳氏沒好氣:“你這般姿態,我能不擔心嗎?”
他笑了笑,正『色』道:“倘若一切順利,自然不必讓母親『操』心。若不順利,我也有辦法。”
柳氏欲又止。
“兒子唯一的請求,是您能支持我的決定。”謝玄英懇切道,“母親一定要幫我。”
“這是什么話?”柳氏好氣又好笑,“我是你娘,不幫你,還能幫人家肚子里爬來的種?”
最后一句話難掩諷刺。
謝玄英想再說什么,丫頭在簾外回稟:“侯爺派人來了,請三爺過去說話。”
他便住口,慢慢喝了口茶,這才對柳氏道:“母親,兒子先過去了,明天再來和您說話。”
柳氏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阻攔。
謝玄英起身,大步走到屋外。
起風了。
但他心里無比平靜。
房里點滿了燈,亮如晝。
靖海侯坐在案后面,打量著風塵仆仆的兒子。相較于前兩的稚嫩,軍中歷練一趟,便多了行伍人特有的血氣。ъiqiku.
成長得真快啊。
太快了。
比起帶在身邊三的長子,一直放在軍中錘煉的嫡子,老三獨自帶兵,什么不懂去了戰場,論上應該只是去混個功勞便罷。
可偏偏獨自帶兵,斬掉叛軍的左膀右臂,又昌平侯叫去調-教了數月,整個人不一樣了。
一昧威嚴呵斥,經無法動搖他。
靖海侯心念電轉,口氣松弛:“見過你母親了?”
“是。”
“她很擔心你。”靖海侯溫和道,“這次去山東,吃了不苦吧。”
謝玄英簡意賅:“君分憂,不敢說苦。”
“你這份忠心,一是陛下最看的。”靖海侯客觀點評,“我們家是對陛下忠誠,才有今日的一切。”
謝玄英肅然:“是。”
靖海侯笑了笑,端起茶碗。
空氣陡然安靜。
謝玄英眼觀鼻鼻觀心,等著下文。
“三郎,你在宮里長大,很多事心里也有數。”不其然,靖海侯開口了,“陛下看在你姑姑的份上,待我們家一寬和,但人臣子須恪守本分,不能恃寵而驕。”
謝玄英復:“是,兒子銘記在心。”
敲打得差不多了,靖海侯才道:“你這次立下大功,陛下可有安排?”
謝玄英如實說:“應該有,但兒子不清楚。”
靖海侯沉『吟』片時,道:“初,戶部核算軍費,增減了一筆支,聽陛下的意,是想募兵抗倭。”
謝玄英道:“倭寇背靠巨寇,軍火、人馬齊備,若非精兵,確實難以應付。”
他好像對此很有興趣,主動道:“我在山東時,見過昌平侯的兵馬,比衛所勇悍甚多,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靖海侯單刀直入:“你很有興趣?”
“祖父因抗倭而封侯,兒子不才,愿效之。”謝玄英回答。
靖海侯沉默了會兒,也十分決地否認:“不成。”
盡管早有預料,謝玄英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靖海侯語帶安撫:“你還太輕了,驟然擔此責,是禍非福。”
謝玄英不接話。
“三郎,別以我總是偏心你二哥。”靖海侯道,“今非昔比,這會兒經不是打江山時的光景了。打天下靠兵馬,治天下看《論語》,我送你讀,也是了你好。”
頓了頓,又道,“我們家以軍功起家,你二哥是嫡長,須守家業,你卻不然。既考中進士,不如做個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