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點點頭,示意丫鬟們退去。
只剩兩人,林媽媽才壓低聲音:“聽話音,是和四少爺的婚事有關?!?
程丹若問:“說了誰家?”
林媽媽道:“刑部侍郎魏家的姑娘?!?
程丹若驚訝道:“這不是門當戶對嗎?”她努力回憶當年賞梅宴的女孩子們,可惜,事情太遙遠,當年又太亂,并沒有記住對方的樣貌。
“可不是?!绷謰寢屢差H為不解。
程丹若問:“親事定下了嗎?”
“不曾?!绷謰寢寭u頭。
程丹若思索道:“去打聽一下,四弟的行李是誰收拾的。”
林媽媽應下,又去打聽,中午時分回來說,是柳氏吩咐丫鬟收拾的。
程丹若不由更是疑惑。
與此同時。
謝玄英帶謝其蔚一起,來到府城外的鄉縣,撫恤孤寡之家,為其送炭
薪。
這其實就是一場政治作秀,卻又是必不可少的,官府以此安撫民心,彰顯朝廷的仁德。
謝玄英會按照名單,一家家走訪,給面油鹽糖的大禮包。
孤寡之家,一般都是沒有成年男性的家庭,有的是寡婦幼子,有的是失去兒孫的孤寡老人,還有老人幼孫、守寡的婆媳等家庭。如果家中有女眷,謝玄英一般不見他們,讓當地的里長代為轉贈,女眷就遠遠地磕個頭。
但若都是老人,他也不要他們跪,反而會寬慰兩句。ъiqiku.
遇到有幼童的家庭,會格外給一本《三字經》一本《驅病經》,鼓勵他們長大后好好讀書。
這些事,謝玄英做得很認真。
他已經背下了每戶人家的信息,今天都能當面叫出他們的姓氏——這么做,主要是為了震懾當地的族老鄉賢,讓他們知道,他對各戶人家心里有譜,不敢貪墨老幼孤寡的撫恤。
可謝其蔚騎在馬上,遠遠跟著,越看,表情越是不屑。
謝玄英忙完,問他:“感覺如何?”
謝其蔚道:“沒想到三哥也會做這種事?!彼麙哌^遠處藏在山中的窯洞,不咸不淡道,“我還以為像兄長這樣的人,只會喝天上的露,食烹炸的花,吟風弄月逍遙自在?!?
謝玄英忍住怒氣,平靜道:“我也是凡夫俗子,能為百姓做些事,踩到泥里又有什么不可以?”
“當然可以,弟弟只是有點意外。”謝其蔚本想敷衍過去,可扭頭一看,自家兄長身穿黑色大氅,縱然立在荒野之地,依舊不損風儀。
甚至,不遠處的百姓胥吏,雖衣衫襤褸,滿面風塵,卻掛著感激的笑容,殷殷切切望著他,目光之熾熱,比京城的贊美更令人矚目。
謝其蔚壓抑的憤懣就冒了上來,冷冷道:“就是不知道京中女子,得知兄長與黔為伍,是否還會一心想要嫁給你。”
“你胡說八道什么?”謝玄英忍無可忍,“我已成婚,你攀扯其他女子,有損她人清譽不說,將你嫂子置于何地?”
謝其蔚扭過頭,不回答他。
謝玄英也沒再開口。
假使被說的只是自己,他也不是和兄弟計較的人,可牽扯到程丹若,謝玄英心里便有股火氣,一句話也不想說。
兄弟二人僵持著騎行了一段路。
謝其蔚勉強開口:“是弟弟失了,兄長勿怪?!?
“你今年十六,很快就會加冠成人,語當慎重。”謝玄英警告。
謝其蔚淡淡道:“多謝兄長提點。”
接著,無話回府。
謝玄英回到二堂處理公事,翻閱了些公文,這時,柏木進來道:“爺,府里的信送來了。”
昨天到的人,今天才來信?
謝玄英滿心疑慮,馬上拆閱。信是柳氏寫的,內容很簡答,說謝其蔚的歲數也不小了,卻不通俗務,終日無所事事,所以打他來大同,體會一下民生疾苦,過年前回去就行。
他眉頭緊鎖,拿著信就去后頭找程丹若。
程丹若讀了信,隱約有些猜測:“聽起來,像是四弟因為婚事,和母親置氣了?!?
謝玄英的眉頭微微舒展。
婚姻當以情為系,不想娶不喜歡的女子為妻,不是不能理解,他自己不就是這么跑去江南的么?
遂道:“若是真不滿意,我替他勸勸母親——說的誰家?”
“好像是刑部侍郎魏家?!背痰と綦S口問,“你認識嗎?”
“噢,魏——”謝玄英僵住了。
她頓時察覺,疑惑地望去。只見他面皮緊繃,眼神有些回避,眉梢又緊緊地蹙了起來。
程丹若若有所思,猜測道:“莫非是人家姑娘——”暗戀你?
不會吧?弟弟暗戀姑娘,姑娘喜歡哥哥,哥哥另娶,弟弟能娶卻被拒絕,于是生出嫉恨之心,兄弟反目成仇?
謝玄英飛快解釋:“我從未見過魏家娘子!”
“她去過王家的賞梅宴?!背痰と籼嵝?,“下元節水燈會那次,可能也在?!?
謝玄英斬釘截鐵道:“我們絕對沒有私下接觸?!?
他小心翼翼地說,“是當初說親的時候,母親有想過和魏家結親?!?
程丹若:“……我懂了。”
她一時不知道該同情誰好:“在四弟看來,是你挑剩的給了他,他才不想要這門婚事的吧。”
“這不可能,我同他相差五歲,即便都是魏家,說的也不會是一個?!敝x玄英否認道,“他必是想岔了。”
程丹若說:“這我自然知道,但是同一個門第?!?
謝玄英擰眉。
她嘆氣:“此事難辦了。”
兩家人說親,年長的兒女沒有結成,說年幼的也是常事。畢竟,古代婚姻的本質是兩戶人家聯合,若不然,怎么會有姑血還家,姐姐死了妹妹再嫁的事?
根本目的,還是維持兩家的結盟。
但謝其蔚先入為主,覺得柳氏給他挑的,是謝玄英剩下的人家,那么,他無法接受這門親事,也是人之常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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