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小心避過,慢慢往臨時住處走去。
微光灑落眼皮,她不期然地想起了曾經在宮里過的年節,紅墻綠瓦,宮人們穿上新衣,四處拜賀。
多么安逸太平的日子,花團錦簇,富貴至極。
但彼時,她內心有太多的不安。
宮廷的權勢源于帝王的恩寵,如無根浮萍,水中泡沫,再絢爛也會轉瞬消散。程丹若偽裝成忠心耿耿的“程司寶”,內心深處卻從未信任過帝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真是放屁。
相比之下,貴州蠻荒之地,縱然隨時可能被戰爭收割性命,但腳踏實地走過的每步路,都留有屬于她的足跡。
她覺得更安心了。
回到屋中,程丹若進門便聞到香氣。
豆漿、饅頭、酸菜、鹿醬、酒釀水鋪蛋。
“好大的蛋。”她看著碗里老大的蛋,有點驚奇。
謝玄英道:“鳥蛋。”
“怪不得。”她坐到火塘上,“你是睡過了,還是準備睡?”
“我在等你。”他說,“順便處理些事。”
程丹若已經有點困了,但好奇今天的情況:“都順利嗎?”
“算吧。”謝玄英回答,“我遇到了黑勞。”
“這人如何?”
“勇武過人,膽略超群,他看見我帶人埋伏,居然沒想著跑,反倒想殺我。”他點評,“生在三國,許是一方名將。”
程丹若掃了他眼:“和他動的手?”
“嗯。”謝玄英不動聲色道,“不算輸。”
程丹若:“然后呢?”
“他跑了。”他說,“張鶴留在那里搜山,他會把他們逼到山里,沒有糧食,寒冷的天氣,還有各種傷勢,他們會度過一段艱難的日子。”
她思忖道:“但黑勞不會死?”
“沒那么容易,苗人對山林太熟悉了。”謝玄英道,“在山里作戰,我們不占地利。”
黑勞在山中靈活矯健的身姿,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敵人,也絕對不會輕易死在深山。
“田南那邊該回來了。”他道,“叛軍帶走的糧食不會多。”
程丹若聽出了一些苗頭:“不會多?”ъiqiku.
“當然。”謝玄英說,“于情,我不想普安的百姓易子而食,于理,這也可以避免他們兵行險著。”
很合理。程丹若點點頭,卻說:“還有一個理由。”
“嗯?”
“大過年的。”她的唇角微微揚起,“就當拜個年了。”
謝玄英忍俊不禁,凝肅的面容緩緩融化。.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