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文倏而正色:“不錯。泰山大人于我有恩,不僅不嫌棄我出身,還將愛女嫁予我為妻,子圭兄是他獨子,我深知他脾性,視禮法綱常為性命,若真與我所料不差,恐怕前程難料。”
他嘆氣,“泰山已故,左家在朝中并無親眷,我雖有薄名,卻不過一介書生,實在無從下手。但撫臺不同,你主政黔地,子圭兄若獲罪流放,不是在云就是在貴,若您能照拂一一,我也能對拙荊有個交代了。”
謝玄英卻道:“這話可笑,我是陛下的臣子,假如左員外郎真有如此下場,我為何要違逆帝王之意,照拂罪人呢?”
程丹若繼續翻譯:你掐著時間過來一通神機妙算,就想我救你大舅子?好,姑且信了,可我憑什么要幫你?你給我什么好處?
她原以為,姜元文此時就該毛遂自薦了。
然而,才子就是不走尋常路。
姜元文聽他這般說,竟然冷笑一聲:“正直諫乃忠臣所為,上不能納諫,豈是臣子之罪?我以為謝巡撫跟隨子真先生讀書,多少有些文人風骨,誰想竟是錦衣走狗,佞臣媚上之輩。”
謝玄英的火氣也上來了。
他慍怒:“你妄議天子,字字句句不離昏聵,真當我耳聾不成?”
“撫臺不信,不如與我打個賭。”姜元文道,“左右結果不日便可揭曉。”
“和你賭,贏了又如何?”謝玄英面無表情。
姜元文卻昂首道:“不如何,左右撫臺或是大贏,或是小贏,在下或是大輸,或是不輸。”
程丹若再次翻譯,他猜中了,謝玄英就是大贏,自己是不輸,他猜錯了,謝玄英小贏,自己大輸特輸。
她適時開口:“大贏能贏什么?”
“我觀撫臺行事,貴州軍事不出數月可治,然則此時回京,無異于深入泥沼,難以脫身。”姜元文道,“不如趁機清理西南,也好穩固根基。”
終于是正兒八經的獻策了。
程丹若思索沉吟。
假如太后真的不行了,皇帝又有別的意思,短期內他們最好不要回京。
否則,皇帝問謝玄英“你支不支持我認我親媽”,謝玄英該怎么答?說支持,文人多鄙薄,說不支持,他還想不想混了?
問題是……“此事數月即見分曉,先生也太討巧了。”她道。
他們沒那么快回京城,早晚知道消息。
但姜元文道:“非也,‘圣賢之謀事也,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撫臺出身侯府,貴不可也高不可攀,此事卻是個機會。”
程丹若覺得他就差明說了。
你出身勛戚,文人看你總覺得不咋地,這是個示好的機會啊。
她又回想起了左鈺的家世。左家是書香世家,其父曾是文壇領袖,寫過一本《詩苑雜談》,講的是如何品鑒詩歌,推崇盛唐之象,講究格律,崇尚復古,寫過十分有名的駢文。m.biqikμ.nět
當然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文壇的風向也會隨之變化。.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