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濟被鄒氏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離去之后,張繡頓覺如釋重負,仿若一只掙脫了樊籠的飛鳥,長久以來壓抑著的率真性情瞬間展露無遺。他像個調(diào)皮的孩童擺脫了大人的嚴厲管束一般,興高采烈地拎著酒壺,大步流星地來到馬超身旁,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喜悅,說道:“將軍,您此次能撥冗前來探望我,當真是讓張繡欣喜若狂。這些年,我一直追隨在您的左右,那是何等的快意瀟灑。可誰曾想,這近兩年未能相伴,我心中的那份孤寂與失落,實難說。”罷,他又帶著些許自嘲的笑意繼續(xù)道:“您瞧瞧,如今我這身份,竟成了一方諸侯的少主,可我這性子,哪能有半分少主的沉穩(wěn)持重?還是如往昔那般,行事灑脫不羈,或許在旁人眼中,便是舉止輕浮了吧。”
    馬超微微皺起眉頭,佯裝嚴厲地呵斥道:“你這小子,莫要再胡亂語。你叔父辛苦打拼,創(chuàng)下這份基業(yè),其中艱難險阻,豈是你能想象?如今他身體抱恙,你身肩重任,怎可說出這般孩子氣的話語?這豈是逃避責任之人該有的想法?男子漢大丈夫,生于世間,就應(yīng)當手提三尺青鋒劍,立下那舉世矚目的赫赫功勛。如今這般大好基業(yè)在等著你去繼承,你眼前的道路可謂是一片光明坦途,切不可再有如此懈怠悖逆之語。”語重心長地停頓片刻,馬超的目光中滿是期許與告誡,又道:“但是阿繡啊,你務(wù)必時刻銘記,無論身處何時何境,皆要將百姓的利益置于首位。我們身為掌權(quán)之人,就如同那站在高位之上的食肉者,享受著諸多權(quán)力與資源,那么相應(yīng)地,讓治下百姓能夠安居樂業(yè)、生活富足,這才是我們肩負的使命與應(yīng)當全力以赴之事。”
    徐庶凝視著眼前的張繡,見其依然如往昔那般毫無架子、親切隨和,內(nèi)心不禁泛起一絲漣漪。他緩緩開口道:“張繡將軍,如今您已位居高位,絲毫不覺疏遠,反倒還念著舊情?若將軍有朝一日有所需求,您可會毅然回到將軍身旁,全力相助?”張繡拍著胸脯說道:“我對將軍的忠誠,天地可鑒,只要將軍一聲令下,我張繡必定肝腦涂地,絕無二話。”
    張遼亦在一旁附和道:“阿秀這真性情,確是始終如一,從未改變,真乃豪杰之士。”張繡聞得此,臉上滿是自豪之色,朗聲道:“那是自然!與將軍并肩馳騁,才是我心中至為暢快之事。”
    馬超見狀,擺了擺手,笑道:“罷了罷了,今日我等兄弟難得相聚,只暢敘兄弟情誼便好,莫要提及軍務(wù),擾了這大好興致。”
    徐庶本有話想說,可當他瞧見馬超一臉嚴肅鄭重地瞪視自己,那話便如鯁在喉,難以吐出。無奈之下,他只能強擠出一絲干笑,而后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試圖以此掩飾內(nèi)心的糾結(jié)與欲又止。
    馬超笑意盈盈,目光中滿是欣慰:“無論怎樣,阿繡,你與叔父于宛城這四戰(zhàn)之地雄踞一方,創(chuàng)下這般基業(yè),著實不易。此地局勢復(fù)雜,你們卻能穩(wěn)如泰山,足見你這兩年成長顯著,已非昔日可比。”
    張繡被夸得面紅耳赤,頗有些不好意思,轉(zhuǎn)身快步跑到酒席邊緣賈詡所在之處,一把緊緊攥住賈詡的胳膊,便要往馬超這邊拉扯。賈詡假意掙扎,卻拗不過張繡的大力,只好無奈地隨著他前來。張繡滿臉得意地向馬超說道:“將軍,您這般夸贊,我都有些羞赧了。其實,我們能在宛城堅守扎根,全賴賈詡賈文和先生的智謀。雖說您身邊有徐元直先生,還有咱西涼李儒先生那般大才,可在我眼中,這文和先生絲毫不遜色于他們,我叔侄二人全靠他出謀劃策,方能在宛城立足。”
    張繡這般得意洋洋地說完,馬超頓時來了興致,端起酒杯,朝著賈詡恭敬地說道:“哦?原來是文和先生。您曾在西涼,我卻未聞您的大名,實乃馬超之過。來來來,你我共飲此杯。”賈詡一臉無奈地端起酒杯,神色慚愧:“哎呀,馬超將軍,莫聽我家少主妄。我不過是個迂腐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肩不能扛物,手不能勞作,怎會有如此大的能耐?”
    賈詡只覺一陣頭疼,他本在角落安然靜坐,仿若一抹幾不可察的暗影,一心只想隱匿身形,低調(diào)行事。在他心中,向來秉持明哲保身之念,平日里慎慎行,深知身處這亂世之中,伴君如伴虎,越是靠近權(quán)勢核心,便越似行走于薄冰之上,稍有差池,便可能萬劫不復(fù)。故而他更傾向于在幕后默默籌謀,偶爾施力,以求自身逍遙自在,遠離紛爭-->>旋渦。
    然而此刻,被張繡這般強行拽至人前,仿若架于熊熊烈火之上炙烤,他滿心無奈,只得勉強開口辯解一二,只盼馬超莫要將張繡那番夸贊之辭銘記于心。實則,自馬超到來之際,賈詡便隱隱有些不安。方才徐庶與張遼欲又止的模樣,他皆看在眼里,不用細想也能猜到,他們此番前來,定是有事欲借助宛城之力。可嘆張繡少主太過赤誠,若被幾句語蠱惑,一個不慎,恐怕便會許下承諾。屆時,這宛城究竟是應(yīng)承還是拒絕?以張繡的脾性,既已出口,又怎會推諉?
    賈詡心中暗自嘆息,如今叔侄二人雖據(jù)守宛城,看似一方諸侯,可他心里明白,若天下太平,待局勢穩(wěn)定,像他們這般趁亂而起的勢力,恐難長久維持如今的地位。屆時,若無妥善安排與長遠謀劃,宛城的未來,必定充滿變數(shù)與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