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在心里記下,笑著跟江晚芙道謝。
不久后,她便起身告辭了,回到明思堂,就叫身邊嬤嬤喊了個小廝進來,給他一個園子名字,叫他去買些葡萄回來。
嬤嬤等那小廝下去,蹲下身替裴氏揉腫脹的小腿,邊問,“夫人想吃葡萄?”
裴氏搖搖頭。
不是她喜歡,是陸致喜歡。那天立雪堂下人給各房都送了葡萄,她并不愛吃,便叫下人放著,后來陸致回府,照舊來她屋里,以往他跟她說幾句話,就要去書房的,那日卻沒走,他似乎很喜歡那葡萄,坐著吃了小半串才走。只是過幾日,她叫人買了新的來,卻不見他多喜歡了,大抵是品種不一樣吧。
……
過了秋分,淅淅瀝瀝下了幾場秋雨,天也漸漸冷下來了。這天也是下著雨,好在不大,惠娘撐著傘,主仆兩個頂著秋雨去福安堂,剛進門,就看見謝夫人從堂屋出來。
江晚芙是晚輩,主動跟她打了招呼。
謝夫人卻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便走出了廊下,進了雨幕,疾步走遠了。
江晚芙見此情形,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福安堂的嬤嬤已經在請她進去了,她進了屋,陸老夫人就叫她去她身邊,“身上沒濕吧?過來暖和暖和。”
江晚芙搖頭,道沒有,坐下后,嬤嬤便端了碗熱熱的甜牛乳給她,她捧在手里,低頭喝了一口,身上一下子就暖和了。她想了想,抬頭道,“祖母,剛剛在門口,我碰見謝夫人了?!?
陸老夫人神情淡了下來,點頭道,“嗯,是她?!?
江晚芙試探著詢問,“謝夫人來府上,是為了……”
“婚事?!标懤戏蛉艘膊徊m著她,直接道,“她要退婚?!闭f著,取出一份退婚書,擺在桌上,繼續道,“她先前來府里,我沒應她,便知道有這么一日。前段時間,謝大人還在獄中,謝家前途不明,她便沒有上門,如今陛下松了口,聽二郎說,瓦剌新可汗已經定了,派了使團來面圣,還帶了明安公主的親筆手信。明安公主喪夫新寡,想回大梁,陛下剛經歷喪子之痛,皇后亦身體抱恙數日,明安是他與皇后獨女,陛下有意接明安回京。但瓦剌自不肯白白放人,提出諸多要求。瓦剌聯合蒙古攻打保定的事,尚在眼前,朝臣不同意者居多?,F下陛下有意放謝紀等都察院和大理寺官員出獄,換明安公主回朝?!?
江晚芙聽了,看了眼那桌上的退婚書,覺得很遺憾。父母之命,媒妁之,婚姻大事,謝回自己是做不了主的,縱她覺得謝回和阿瑜很般配,謝夫人都上門退婚了,這婚事便是黃了。
陸老夫人到底經歷得多,并不很氣憤,只心平氣和地道,“謝回是個好的,待阿瑜也用心。但婚配這種事,還是要講究一個緣字,強求不得。只是苦了阿瑜那孩子,她一貫與你投緣,很聽你的話,你替我多勸勸她?!?
江晚芙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出了門,雨還淅淅瀝瀝的,沒停,她索性便去陸書瑜那里。陸書瑜看到她,倒是很驚喜地迎她進屋,拉她進了內室,道,“今日、還下著、雨,二嫂、怎么、過來了?”說著,叫嬤嬤把暖爐搬進來。
江晚芙道,“祖母尋我有事?!闭f著,看了眼陸書瑜的書桌,因雨天屋里不夠亮,便擺了盞琉璃燈,燭火一躥一躥的,桌上平鋪著幾張宣紙,還有一只紫毫筆,鼻尖沾了濃墨,便問,“剛剛在寫字?”
她本不過隨口一問,陸書瑜臉上卻是一紅,小聲地“嗯”了一聲,道,“尋了本、詩集,隨便、抄抄?!?
以江晚芙的聰慧,自然看出幾分端倪,心里嘆了口氣,那詩集大約和謝回脫不了干系。但陸書瑜紅著臉,她便也沒問她,只一句話帶了過去。
江晚芙到底沒提謝家的事,盼著有轉圜的余地,回了立雪堂。
下午時候,陸則回來,手里提了一小包酸棗糕,遞給惠娘,讓她裝盤送上來,在江晚芙身邊坐下,握住她擺在榻案上的手,問她白日里做了什么。
江晚芙也正愁沒人說,退婚這事,是不好跟別人說的,與陸書瑜的名聲有損,但陸則是兄長,自然是不一樣的。她道,“……今日謝夫人來府里退婚。因先前她來府里求陸家出面,祖母沒有答應,她心中有氣。我去看阿瑜,都沒敢和她說,怕她心里難過。”
陸則聽后,皺了皺眉,沉吟道,“謝家要退便退,阿瑜也不是找不到好人家的。倘謝回連他家里都搞不定,阿瑜嫁他也不會好過?!惫P趣庫
雖說婚配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但像他們這樣的,想要的人,想辦的事,絕不可能毫無辦法,只看自己肯不肯用心,舍不舍得付出代價。
謝回父親能夠脫險,他自然是出了力了,他面上說不插手,但怎么可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宣帝把都察院和大理寺一眾人等都處理了。只是謝夫人一介婦道人家不知道罷了,但他幫了謝家,卻并不打算幫謝回。.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