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走過來后,笑著和陸則打招呼,“既明今日倒是有興致,居然來賞燈了。”
既明是陸則的字,但府里人很少喊他的字。
陸家郎君們與那青衣郎君寒暄一圈,江晚芙才從中得知,這青衣郎君竟然就是陸書瑜的那位比她大許多的未婚夫,謝家三郎謝回。
比起江晚芙和陸致這種口頭一說的婚約,陸謝兩家的婚約,卻是陛下賜了圣旨的。
江晚芙也發(fā)現(xiàn),自打這位謝三郎來了后,站在她身邊的陸書瑜,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得厲害,一句“謝回哥哥”都喊得磕磕巴巴了。
謝回倒是含著笑,神色如常,道,“阿瑜也來賞燈?”
陸書瑜紅著臉點(diǎn)頭,小聲問,“謝回、哥哥,你何時(shí)、回、回來的?”
謝回看著面前磕磕巴巴的小娘子,輕輕一笑,道,“昨日回的,我從惠州帶了些小孩兒玩意兒,改日叫人送去國公府。”
陸書瑜臉更紅,小聲道,“謝謝、謝回哥哥。”
謝回瞧自家小未婚妻這幅羞的要暈過去的樣子,沒好意思再逗她,朝陸則道,“今日摘星樓的廂房緊俏,你們這時(shí)候來,只怕是不好定,不如過去與我們同坐?”
說著,又看向陸書瑜,含笑道,“樓上也有花燈,嫂嫂們在樓上,阿瑜若要賞燈,不如去樓上?”
出來自然要賞燈的,于是表姐妹三人帶著丫鬟,都上了樓,陸家兄弟幾個,則去了謝家的廂房。
眼看著幾人進(jìn)了廂房,江晚芙一邊朝上走,一邊打趣陸書瑜,“阿瑜臉紅什么?”
陸書瑜臉紅得快要滴血了,眼睛濕漉漉的,看得江晚芙都不好意思逗她,抿唇一笑,“好了,不逗你了。”
到了樓上,果然是花團(tuán)錦簇的場面。
頂樓很大,四面空曠開闊,中間是十來個廂房,四周呈回字形的回廊,暖黃輕紗被風(fēng)吹得卷起落下,各色花燈藏于輕紗內(nèi)外,燈光、影子、夜風(fēng)、蠟燭、金粉彩繪、燈戲,還有絲竹樂聲和歌女嬌柔的歌聲。
身著華服的娘子和官夫人們,在回廊、廂房內(nèi)賞燈,時(shí)不時(shí)傳來低低的嬉笑聲。sm.Ъiqiku.Πet
江晚芙原本對賞燈興致不大,身處這場景之下,竟也有些眼花繚亂,難得生了些玩鬧的心思,領(lǐng)著菱枝,在回廊中逛了起來。
幾人原本在一處的,走著走著,不知何時(shí)就散了,但這摘星樓原本就是給官眷賞燈的,安全自然不用擔(dān)心。
所以哪怕走散了,江晚芙也沒刻意去找,在一處角落站定,看臺上人做燈戲。
燈影重重,戲腔婉轉(zhuǎn),正唱到“只愿君心似我心,心心相惜無二人——”,一陣喧鬧聲響,從遠(yuǎn)到近,逐漸將這戲詞都蓋了過去。
江晚芙回頭望去,只見方才富麗堂皇的回廊上,有火光迅速蔓延開來,火舌卷著輕紗,輕而易舉吞噬了花燈。
炙熱的火浪,在風(fēng)的助力下,頃刻間將整個回廊都點(diǎn)燃了。
江晚芙怔了一瞬,待回過神,一把拉過嚇傻了的菱枝。
“跑——”
江晚芙搖頭,慢聲細(xì)語回話,“您放心,昨夜歇的極好,大約是坐船累了的緣故,連夢都未作,險(xiǎn)些睡遲了呢。”
陸老太太倒是道,“睡遲了不要緊。像你和阿瑜這個年紀(jì),正是長身子的時(shí)候,該吃吃、該睡睡,底子才能養(yǎng)得好。下回睡遲了,差人過來說一聲就是,左右我這里也沒什么要緊事,什么請安不請安的,不過讓你們來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說話罷了。”
江晚芙原本以為,國公府家大業(yè)大,自己又是厚著臉皮來“討要”親事的,只怕自己要吃些磋磨。竟不料老太太這樣慈祥和藹,對她像對自家晚輩一樣,心里也不自覺松了些。
陸老太太又問,“家里可給你娶了小名了?”
江晚芙搖搖頭,道,“回老夫人,家中長輩喚我阿芙。我的名字是母親取的,她說生我的時(shí)候,正是傍晚,日暮西斜,夕陽斜照,她精疲力盡之際,忽的望見窗外一株芙蓉花,開得極盛,竟又有了氣力,便那樣順利生了我。又兼芙蓉易活,生機(jī)盎然,花草生性帶靈,我出生既借了芙蓉的力,便替我取了這個名字。取自晚開的芙蓉。”
“阿芙。”陸老太太念了一遍,點(diǎn)頭道,“你母親取的好。你母親當(dāng)年養(yǎng)在我身邊,我也是當(dāng)女兒的,只是她福薄,竟就那樣去了。你既來了國公府,便當(dāng)來了自家,也別老太太、老夫人的喚了,倒顯生分,喚外祖母便是。”
陸老夫人說罷,莊氏先接過話,道,“那感情好,咱們府里娘子少,如今阿芙這一來,倒能給阿瑜作伴了。”
一開口,已經(jīng)改了稱呼了,喚江晚芙作阿芙,儼然拿自己當(dāng)舅母了。
當(dāng)然,江晚芙的母親當(dāng)年是以老夫人娘家外侄女的身份養(yǎng)在府里,江晚芙喚老太太一聲外祖母,輩分上是沒什么問題的。
至于莊氏,自然是按著老夫人的輩分,做了姑表舅母了。
見老夫人和藹望著自己,江晚芙抿唇一笑,起身一福,乖巧改口,“阿芙見過外祖母。”
陸老夫人笑著頷首,“好孩子,坐著說話。”
江晚芙這才坐下,便見外頭個嬤嬤撩起簾進(jìn)來了,道,“老夫人,公主過來了。”
陸老夫人聞就道,“請公主進(jìn)來。”
“是。”
鎏金長柄銅鉤挑起珠簾,珠光粼粼之中,一貴婦模樣的女子從外走了進(jìn)來了,略略抬眼,露出一雙靜美的丹鳳眼,端的是“眉蹙春山,眼顰秋水”。她膚白窈窕,從珠簾外走入,一眼望過去,若不仔細(xì)看,叫人還以為不過雙十年華,如何看得出是育有一子的人了。
難怪二表哥生得那樣好,有這樣的母親,生得不好都難!
江晚芙看得微微發(fā)怔,正在心里走神想著,陸老夫人卻是喚過永嘉公主,到身邊后,責(zé)怪道,“都說二郎無事了,你還冒雨回來,若路上有什么意外,我如何同國公爺交代。公主千金之軀,下回萬不可如此冒險(xiǎn)了。”
永嘉公主由著婆母“責(zé)怪”,一概和聲應(yīng)下,“是,兒媳下回一定注意。”
老夫人拉著永嘉公主的手,又是一番囑咐,“我知你心誠,可那玄妙觀在那荒山野嶺,來去不便,不如請一尊金身回來,在家中祈福得好。仙人有靈,心誠即可,哪里還會計(jì)較這些。”
永嘉公主點(diǎn)頭,道,“我正打算如此。二郎這病瞧著雖好了,可焉知何時(shí)又犯,我自是不放心,一時(shí)是不去玄妙觀的。”
陸老夫人一聽,很是贊許,道,“是這個道理。那日若你在,指不定能早些喚醒二郎,畢竟是血親。”
說到那日的叫魂之事,永嘉公主卻是看向了江晚芙,眸色溫和,“昨日便是你救了二郎吧?”
江晚芙下意識要起身回話,永嘉公主卻是柔柔一笑,道,“好孩子,不必拘禮,坐著便是。你救了二郎,當(dāng)是我這個當(dāng)娘的謝謝你。”
陸老夫人在一旁,似乎有些樂見其成,邊替江晚芙說話,“可見阿芙同我們府里有緣分,連玄陽道長都一眼看出來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