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轉(zhuǎn)眼就是七月初九了,傍晚時分,凌府的公子們都從族學回來了。各房有各房的熱鬧。
林嘉等了幾日,沒有收到任何“回禮”,甚至凌昭也沒有令南燭道一聲謝,內(nèi)心里便十分確定院子里的人員調(diào)動是凌昭的手筆。
她與凌昭打的交道少,雖就寥寥幾次,可內(nèi)心里覺得他是個十分光風霽月的人物。她相信,若那件事不是凌昭做的,那他收了她的梅露,哪怕回一包松子糖或者讓南燭謝一聲,都一定會有個禮數(shù)的。筆趣庫
但他沒有,因為他明白這是她給他的謝禮,既然是謝禮,自然不必再回禮了。
林嘉忐忑不安的心情忽然寧靜下來了。
一瓶梅露雖輕,但卻是她的感激之意。她想,像九公子那樣滿身靈氣的人肯定是懂。
這幾日她和王婆子、小寧兒相處,漸漸融洽。這兩個一個麻利能干,一個機靈有眼色。
小寧兒打回來的飯多半都是熱的。問她,她便笑嘻嘻地說:“我認識四房的青梨姐姐,我看到她也去提飯,就黏著她,她就帶我先打飯,不叫旁人加到我前面來。”
替換了從前那兩個蠢笨的,令杜姨娘十分舒心,竟也愿意摸出幾文錢隨手打賞了。小院子里氣氛一派祥和。
林嘉的感受又不一樣,她察覺出來,王婆子和小寧兒對她都很恭敬。要知道,其實只有杜姨娘才是她們的主子。林嘉是個十分名不正不順的存在。
這兩個卻把她當成個正經(jīng)主子看待。
杜姨娘看見林嘉坐在榻上望著院子里灑滿一地的陽光,托腮發(fā)呆,怪道:“怎么了?”
“嗯?”林嘉神游中被喚醒,忙掩飾,“沒事。”
杜姨娘道:“明明在發(fā)呆,想什么呢?”
林嘉躲不過,只好說:“在想,人和人很不一樣……我們很為難的事,到了旁人手里,卻輕而易舉。”
從前院子里的人跟十二郎勾搭,讓她十分煩惱,但她和杜姨娘都沒有辦法。九公子不過問了一句,明了了,抬抬手就解決了。
杜姨娘不知道她指的是這個事,還以為她指的是她自個的婚事,嘆口氣道:“那當然了。有人投得好胎,生來什么都有。有人胎投得不好,賤命一條。”
是只是投胎的問題嗎?
可凌家這一代,沒夭折的順利長大的公子們,也就只有凌九郎一個少年探花啊。旁的公子難道投胎沒投好嗎?
怎地只有他一人眼睛里有著山泉寒潭般的透徹,什么事情都好像看一看就全明白了?
“不過沒關系,像咱們這樣投胎不好又沒本事的,倒也不用急。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咱們聽有本事的人的話就行了。”杜姨娘說,“你的事啊,再等等,等你及笄,我就去三夫人面前求。總不會叫你沒著落的。”
林嘉知道自己在說的,和杜姨娘說的,根本是兩回事。
她也不解釋,只一笑低頭。杜姨娘以為她害羞了,益發(fā)地指點她怎么去討好三夫人。
林嘉都認真地聽了。
晚上睡前回想起來,那些怎么討好的方法先拋一邊不說,杜姨娘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她一個孤女便是再操心又如何,不如該怎樣就怎樣便是了。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呢。
外面聽著杜姨娘喊了一句:“誰在說話呢?”
隔著窗聽見王婆子的聲音:“給我送東西的,吵著姨娘了,是老婆子的不是,姨娘多包涵。”
然后杜姨娘嘟囔了句什么,漸無聲息了。
林嘉沒在意,慢慢睡著,又做了個夢,夢見凌昭變成了個巨人,嚇,竟然能用肩膀扛著天。
卻說十二郎今日傍晚回到凌府,吃了上次的教訓,不敢再來偷偷見林嘉,卻仍是譴了他的小廝來給林嘉送東西。
誰知道用小石頭子砸窗戶,引出來的是個不認識的婆子。
小廝不認識王婆子,卻也機靈,當即從荷包里摸出一把銅錢就要往王婆子手里塞。王婆子卻直接推開:“你是哪個?黑燈瞎火來做什么?莫不是個賊?”
小廝忙低聲通報了身份,求道:“都是三房的人,媽媽行個方便。這是公子買的胭脂記的香粉,媽媽幫著帶給林姑娘。公子定記得媽媽的好。”
于時人來說,年輕男女若自行看對了眼,最坦蕩的正途便是稟告父母,請媒人上門提親。
這無媒無聘地私下往來的,便是私相授受。若說是從小相識,有些東西往來也不是不成。你送些吃食玩意皆還能說得過去。但一個年輕男子送一個花樣少女胭脂水粉,它就不是正經(jīng)人干的正經(jīng)事。
王婆子當即便啐得一口,道:“咱們公子是讀圣賢書的人,豈能做這等事,定是你們這些個著五不著六的壞坯子帶壞了公子,待我回頭稟告夫人去!”
小廝嚇得不輕,忙苦苦哀求。
王婆子道:“快帶著東西走,若叫人瞧見了……哼哼,夫人問起來,我也只能問什么說什么。”
小廝忙屁滾尿流地回去了。將情況稟告了十二郎。
十二郎傻了眼:“怎么換人了?以前的婆子呢?”
小廝愁眉苦臉地:“不知道,是個臉很生的。公子,這可怎么辦?”
他可是在婆子跟前自報了身份的,萬一那婆子真去夫人那里告狀,公子不會怎樣,他怕是要吃板子。唉,夾在夫人和公子之間,真難!
十二郎只以為是三夫人換了杜姨娘院子里的人,也想到了今晚的事可能又要被三夫人知道,當即嚇得冷汗涔涔,一晚上沒睡好覺。
這廂王婆子跟小廝對話發(fā)出些聲音,杜姨娘隱隱好像聽見人聲,才隔著窗問了一句,叫王婆子含糊著糊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