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三夫人過于望子成龍,給他太大壓力,兩個人一直親近不起來。
十二郎忙謝過三夫人,再抬頭,那眼睛里含著期盼。
三夫人揮揮手,婢女們都退下,只有心腹留下。
“你莫著急?!比蛉硕似鸩璞K,慢條斯理地道,“你想要的我知道,答應(yīng)過你的。只是事有輕重緩急,這頭一個,先得把你的正頭親事說定了才行。咱們凌家的家風(fēng),是斷不能未娶妻先納妾的。那是沒有規(guī)矩的人家才做的事?!?
十二郎站起來深深一揖:“都托給母親了?!?
看他懂事,三夫人正想滿意點頭,不料十二郎抬起頭來道:“兒還有一個事,請母親準(zhǔn)許?!?
十二郎很少主動提什么要求,在過去,三夫人常嫌他過于唯唯諾諾沒有主見。他突然要提要求,三夫人微詫,道:“說來聽聽?”
這件事十二郎想很久了,重要的程度不亞于想納林嘉。
他鼓起勇氣道:“兒子如今也是該說親的年紀(jì)了,再繼續(xù)住在母親的院子里,實不合適,還請母親費心,為兒子擇一院落,與兄弟們比鄰而居?!?
三夫人怕半路收養(yǎng)的兒子跟自己不親,一直讓十二郎住在三房的院子里。
她這院子兩邊都有跨院,姨娘住一側(cè),十二郎住另一側(cè),中間隔著她。
只那時候十二郎還小,三夫人這么安排的用意也十分明白,所以眾人都沒覺
得什么。誰想到三夫人對這個不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孩子患得患失,就想把他攥在手心里,竟一直不給他另分院子,一直讓他住在跨院里。
不說兒郎們,便是姑娘們都是小小年紀(jì)便從父母的院子里搬出來,擁有屬于自己的獨立的院子。
十二郎如今這般大了,還依然住在三房的跨院里,委實不太合適。
凌府的子弟們知曉這事不好聽,倒也不會在外面胡說。但兄弟們之間都是半大小子,難免偶爾取笑。
十二郎因為不是凌府親生,也不曾與兄弟們發(fā)過脾氣,但內(nèi)心里實在不痛快。他為這個事憋著已經(jīng)很久了,如今中了秀才,有了功名加身,覺得可以跟三夫人談一談了。
三夫人的臉當(dāng)即便沉了下來,正要開口說話,忽見媽媽給自己遞眼色。她對這媽媽十分器重,當(dāng)下便忍住一口氣,只道:“我考慮考慮?!?
她話鋒一轉(zhuǎn):“你現(xiàn)在有秀才功名了,也別學(xué)著外面那些人成日里忙著應(yīng)酬。秀才在咱們府里不算什么,這才是剛起步,接下來還有鄉(xiāng)試,要好好用功起來。”
考上了秀才,還是拿學(xué)業(yè)來壓他。十二郎低頭道:“是?!?
氣氛沒了剛才的喜慶和溫情,冷淡了下來。媽媽站出來打圓場:“喜錢還沒發(fā)呢,大家伙可都盼著呢?!?
三夫人淡淡道:“按人頭發(fā)下去就行,低調(diào)些,不要大張旗鼓,顯得咱們眼皮子淺,覺得中個秀才就怎么了似的。五房、六房又不是沒有兒子中秀才。
十二郎的頭愈發(fā)低了,已經(jīng)沒有剛進(jìn)門時候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媽媽忙道:“公子累了吧,先回去歇著吧。”
十二郎就坡下驢,躬身道:“天氣酷熱,母親注意飲食。”
三夫人點點頭,十二郎退下了。
三夫人不悅地問:“你剛才攔我干什么?”
她用力攥著衣袖,剛才強(qiáng)壓下去的火氣有點壓不住:“你瞧瞧,到底不是親生的,才中個秀才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敢跟我談條件了?!?
媽媽嘆了口氣。
三夫人的心病她當(dāng)然知道,但也不不勸,溫聲道:“正因為不是親生的,才該答應(yīng)他。十二郎啊……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這么大的哥兒還住在咱們院子里,確實不合適了……”
三夫人愕然。
媽媽低聲說:“你長在深閨,不知道外面的人心有多臟。你當(dāng)他是個孩子,要養(yǎng)在跟前。外面人道是孤男寡女同居一個屋檐下……”
三夫人勃然大怒:“胡說八道!”
“當(dāng)然是胡說八道。”媽媽道,“只是人可畏,咱們也沒本事管著別人的嘴是不是?”
三夫人又氣又怒,卻又無法反駁。十二郎當(dāng)初來的時候才那么大一點,眉眼肖似凌三爺。當(dāng)時三夫人一個恍惚,甚至生出了這是自己和凌三爺生的孩子的錯覺。
如今,十二郎站起來,比三夫人高一頭。
確實長大了。
三夫人想明白,只覺得十分無力。
這若是親生的,何懼什么流蜚語,腌臜心思。
不,若是親生的,自有血緣相系,根本也不必刻意拴在膝前。
哪怕是個庶出的,也還有自小到大的養(yǎng)恩和嫡母的身份,也不必這樣患得患失的。
想到這里,三夫人不由又怨起凌三爺?shù)逆覀儊?。納她們就是為了開枝散葉,哪知道一個個的還不如她,竟都結(jié)不出果。
情緒翻騰了許久,終于還是敗給了現(xiàn)實,點了頭:“你去跟老爺和老太太稟一聲,就說十二郎大了,想給他分院子。請老爺老太太給擇一處?!?
媽媽勸道:“不如你親自去,把給十二郎說親的事一并提一提,也好跟老太太親熱親熱,你看四房的……”
三夫人現(xiàn)在頂煩旁人提四夫人,把頭一扭:“我不去!”
媽媽勸不動,只能嘆口氣。.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