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現(xiàn)在深深地同情起凌府的諸位公子了。小郎君們每個旬日里在水榭里一定也是度日如年吧?
不知道為什么想笑。
憋著笑意回到排院,才踏上自己院子的臺階又收回腳,想了想,往隔壁去了。
在肖家院門口喊了一聲,肖晴娘打著呵欠揉著眼睛出來了,也是午睡剛醒的樣子:“嘉娘啊?什么事?”
“還說什么事,就是你昨天那個事。”林嘉眉眼帶笑,“我去找桃子姐說了。桃子姐會稟告給九公子的。”
肖晴娘一愣,忽地清醒了:“你是說那個事?”
林嘉嗔怪:“不然呢。”
肖晴娘激動起來,過去握住了林嘉的手:“嘉娘!嘉娘!我怎么謝你!”
其實事已經(jīng)成了,九公子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但林嘉忍住了,只道:“先別太早高興,我只是幫著問一聲。成不成的,還得看九公子。你要謝,到時候去謝九公子。”
這人情得記在九公子的頭上才行。
肖晴娘像被潑了瓢涼水,冷靜下來了,吁了一口氣,道:“也是。總之還是得謝你!”
她也不是不會說話的人,揀了好聽的話來謝林嘉。
林嘉與她認識好幾年,很了解了,只聽了兩句便擺手叫她別說了,又問:“嬸子呢?”
說半天話了,沒見著肖氏的人影。
“出府去了。”肖晴娘道。
林嘉一聽就知道,這定是平時做的繡件攢夠了,拿去寄賣。
林嘉有些羨慕肖氏的自由。肖氏要出府可以直接去找六房要對牌。她不行,她得去找三房的管事媽媽,媽媽再派個丫頭去六房領(lǐng)對牌。而她一次都沒這么做過。因為杜姨娘是出不去府的,她一人出去做什么?
杜姨娘也不可能放任她自己出府的。
她自己雖是出身小門小戶,卻也在凌府里看慣了大家閨秀的作派,若是放年輕輕的小姑娘隨便出去瞎溜達,怕她被府里的人看不起。
別的不說,隔壁肖氏就首先看不起了。她家也是不放肖晴娘隨便出去的。ъiqiku.
肖晴娘又追著問了兩句,想知道桃子是什么態(tài)度,桃子在凌九郎跟前有多大的體面,她遞話能起多大作用。
林嘉雖理解她急迫又擔(dān)憂的心情也招架不住,趕緊說:“我回去了。出來太久姨母要罵我的。”
回到院子里,杜姨娘午睡起了,坐在檐下凳子上篦頭發(fā)。見著她,道:“我剛才仿佛聽見你去了隔壁?”
院子太小,就隔一堵墻,說話大些聲就不免傳過來。
林嘉過去接過篦子幫她篦頭發(fā):“我剛才從九公子的水榭回來了,把事辦了,就過去跟晴娘說一聲。”
杜姨娘一直就不樂意林嘉幫隔壁,只白了她一眼。
林嘉笑嘻嘻地受了。
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杜姨娘也沒辦法,只說:“行啦,這下踏實了吧。成不成的也不在咱們,看他們家虎官兒有沒有這個福氣吧。”
林嘉心想,那是當(dāng)然有的。
探花郎渾身都是金光,遇到他的人多少都會沾點他的福氣的。不不,能遇到探花郎,同住在一個府里,就已經(jīng)是福氣啦。
事已經(jīng)成了,又不想告訴肖晴娘,又不能告訴杜姨娘,只能自己憋著。
事能憋著,臉上的笑意憋不住。杜姨娘瞅著這傻外甥女,只對天翻個白眼。
肖晴娘也憋著呢。
她其實特別想告訴肖氏自己為家里做了大事。可又怕事情最后不成,讓肖氏空歡喜一場,只能先憋著。
她一晚上都心神不寧。肖氏看出來了,問了兩句,她敷衍過去了。
這一晚,隔著一道院墻,肖晴娘和林嘉,一個睡得極不踏實,一個睡得極踏實。
林嘉夢里還夢見了凌昭的書房。
每一樣?xùn)|西那么雅致,是凌九郎白日里起居、讀書的地方,處處透著一股男子氣。
林嘉夢見自己漫步在其間,沒有人說她,沒有人管她,好自在。
可是一回身,驚見凌九郎就負手站在槅扇門口正看著她。林嘉一下子就慌了手腳,無措起來。
可是凌九郎走過來,卻也并沒有說他。他好像說了什么,但夢里聽不見。只看得見他神情平靜。
他又走到了窗邊,向遠處眺望。從窗戶中斜斜投入的光將他攏住。
片片塵埃都在反著光飛舞。
探花郎也在發(fā)光。
他忽然轉(zhuǎn)過來頭,又說了什么。
林嘉大聲地喊:“什么?你說什么?我聽不見!”
一著急,醒了。
外面隱隱天亮,又是一天開始了。
林嘉忘記夢見了什么,睡得飽飽的,精神抖擻地起來在小灶間里忙碌。
帶著新鮮的點心去了梅林,交給了南燭。趁著天氣好,想為三夫人采露水。
可是梅林深處又響起了琴聲。
林嘉扶著梅枝,凝神聽著,待一曲音落,才驚覺露水已經(jīng)在日光里蒸發(fā)了。晃晃瓶子,今日才采了半瓶,這是沒法給三夫人送去的。
算了,帶回去自己喝吧。
而梅林深處,修長的手指按住了琴弦,止住了余音。
……
……
古詩有云:
琴瑟友之。
鐘鼓樂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