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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琴沒防備衛(wèi)傅會突然出來,還把那宮女護在身后。
是覺得她說通房侮辱了那宮女?
可要知道,就在幾個月之前,她便聽說太子身邊有個很得寵的宮女,她娘勸她,說這種事在皇家太正常不過,也是皇家的規(guī)矩,讓她不要計較,畢竟在勛貴世家中,納妾也是常態(tài)。
她知道是常態(tài),可此事卻讓她如鯁在喉數(shù)月之久,才會沒忍住譏諷上。
見對方?jīng)]說話,衛(wèi)傅皺眉道:“如果還不放心,怕衛(wèi)某連累你,衛(wèi)某可予你一封文書。”
在來之前,謝玉琴就和母親商量好該怎么說了。
可她預(yù)想中的糾纏不休,并沒有出現(xiàn),對方反而唯恐避之不及,對她十分厭惡,這讓她感覺十分難堪。
“不用文書,只用一句話即可。”
衛(wèi)傅點了點頭。
見她還站在原地不走,又想自己如今是個階下囚,別人闖進自己被囚之地都管不了,更何況是管別人,就拉著福兒走了。
謝玉琴僵硬片刻,緩緩轉(zhuǎn)身離去。筆趣庫
明明應(yīng)該是如釋重負,可不知為何她反倒有幾分不是滋味。
……
“你能殺他能關(guān)他,但你不能辱他!”
想廝打?qū)Ψ?手卻被人鉗著,皇后哭著一口咬在對方肩頭上。
他也不躲,撫著她的背,沉沉道:“我不是辱他。我記得你以前總說太子不夠穩(wěn)重,一個男人不經(jīng)歷一次跌入谷底,不經(jīng)歷一次本該是自己的妻子,變作他人之妻,如何能成熟?”
皇后停住哭聲。
她不知衛(wèi)臻到底在想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抉擇了。
她清楚衛(wèi)臻為何會領(lǐng)她來看這一幕,左不過就是為了逼她,只要她一天沒妥協(xié),以后諸如這樣的事還會發(fā)生。
“你不是打算流放衛(wèi)璠他們?”
皇后拭掉臉上的眼淚道:“你把他也流放出京,我知道你容不下他,這偌大的京城容不下一個被廢掉的太子,你把他流放到建京去,你想的事,本宮就答應(yīng)你!”
“真的?”
衛(wèi)臻直直地看著她噙著淚的眼睛,那雙眼睛不再死寂,而是有了火光。
他突然笑了。
“好。”
就在這時,不遠處起了一陣騷動。
“怎么回事?”他半掀起轎簾問道。
不多時,就有人來回稟了。
“是廢太子……廢太子突然沖了出去,又和一個侍衛(wèi)打了起來,他說要請?zhí)t(yī),說是那個宮女暈倒了,陛下……”
“去請。”衛(wèi)臻道,低頭看了看皇后緊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謝玉琴剛走到宮門前,突然從身后卷出一道風,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對方已經(jīng)和外面的侍衛(wèi)打起來了。
之后她才知道原來是那個叫福兒的宮女突然暈倒了,方才那個面對自己冰冷漠然的男人,此時卻因為要給一個宮女找太醫(yī),不顧自己被圈禁的處境,和侍衛(wèi)起了沖突。
她愣愣地站在角落,沒有人關(guān)注她。
不多時,一個發(fā)須花白的太醫(yī)匆匆從她面前經(jīng)過。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來請她離開。
就當她要離開之際,看見太醫(yī)從里面走出來,站在宮門前和一個公公交談,她依稀聽到了有孕的字眼。
那個宮女,她有孕了?
.
福兒醒來時,還在想方才到底怎么了。
怎么眼前一黑,她就什么也不記得了。
剛看清眼前的情況,就看見有個人一臉激動復(fù)雜地看著自己。
“殿下,你……”
對方激動地抱著她,有些語無倫次:“福兒,福兒,你……你長苗了……”
呃……
花了一會兒時間,福兒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她竟然有了?!
“我真有了?你怎么知道我有了?”
“我找了個太醫(yī)來給你看,太醫(yī)診的,說快兩個月了。”
福兒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都兩個月了,可她肚子也沒見大啊。
“太醫(yī)說你以后要注意調(diào)養(yǎng),不能生氣,情緒不能起伏過大,你這次突然暈過去,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之故……”
就著有孕這件事,兩人說了很多話。
什么謝家、退婚之事,自然也被二人給遺忘在腦后。
反正兩人被囚著,這地方也沒什么人來,衛(wèi)傅就抱著福兒抱了一整天。他嘴里沒說什么,但福兒能明白他的心情。
因為這件事,之后汪椿來告訴福兒,已幫她安排好見爺爺?shù)氖拢矝]有讓她大喜過望。
不是她不高興,而是她至今都有點暈陶陶的,自己竟真就懷上了。
本來按照福兒設(shè)想,就算汪椿幫她去見爺爺,肯定也要她自己從東宮翻爬出去,誰知汪椿竟告訴她不用這么麻煩。
說負責看守東宮的侍衛(wèi),知道她有孕的事,料想她一個有孕婦人不敢做出格之舉,所以準許她去和親人見面,只是汪椿領(lǐng)出去的人,就要由他再領(lǐng)回來,若是人少了丟了,唯他是問。
福兒回來把這件事跟衛(wèi)傅說了,衛(wèi)傅雖露出疑慮之色,但并沒有說什么,只說讓她要注意身子。
到了當日,福兒穿得厚厚的,輕手輕腳地走出東宮。
如今不過十月天,她不光穿上了棉衣,還在額頭上纏了一圈布,當做臥兔兒帶。
外面的侍衛(wèi)見她如此打扮,不禁都瞅了她一眼。汪椿太熟悉福兒了,一個成天大大咧咧的人,突然變得這么小心翼翼,不用想就知道為什么。
去宮門的路上,他略有些復(fù)雜道:“我本在尋思,能不能想個法子讓你逃出宮,看你這副樣子,看來這事我也不用提了。”
“我現(xiàn)在有身子了,哪能干出這等危險的事。之前我也尋思著,你就算幫我安排好見我爺?shù)氖拢胰缃襁@樣也不好爬高上低,幸虧不用爬墻就出來了。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怎么回事,侍衛(wèi)不可能因我有孕了,就對我網(wǎng)開一面放我出來,肯定還有別的緣故吧?”
聽了這話,汪椿沉默下來。
福兒本是試探,這一看還真有。
“其實我之前也沒想瞞你,就是不知該怎么說。”汪椿低聲道。
“是和皇后娘娘有關(guān)?”
汪椿詫異又復(fù)雜:“你竟然猜到了?”
“其實也不難猜,太子身份如此敏感,換做是誰奪了位,第一件要辦的事便是殺了太子。可非但沒有,我們當初在承德行宮,雖是被關(guān)了起來,但并沒有人為難我們。甚至回來這一路上,侍衛(wèi)們雖不跟我們說話,但還算客氣。”
福兒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這世上的人大多勢利,在宮里底層待過,更能明白人性中的捧高踩低。可我跟他竟一直沒碰見過,這種情形實在太不正常了,而且那日那位謝家貴女突然來到東宮,誰讓她來,誰給她開門,我那日暈倒后,太醫(yī)又是誰命來的?”
“不過我只能猜出有異常,具體如何卻不知。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她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汪椿。
汪椿嘆了口氣道:“在你們回宮之前,皇后娘娘就被送回了宮,送回宮也就罷竟還住在坤元宮。坤元宮雖被人看守了起來,實際上陛下每天都會過去。宮里早就有傳,說陛下對皇后娘娘……”
這個陛下指得自然是新帝。
可皇后卻是廢帝的皇后,僅憑這些就足夠顯示出不正常。
“包括尚宮局那,也經(jīng)過大變動,具體如何,暫時不知。陳司膳曾讓人給我傳過話,說她暫時沒辦法去看你,大概就與這些變動有關(guān),而這些變動,應(yīng)該跟皇后娘娘有關(guān)。”
隔著一層,終歸管中窺豹,汪椿能得出這些消息,已經(jīng)很了不得了。
而這些消息拼湊起來,倒不難得出一個真相——太子沒死,二人被優(yōu)待,都和皇后有關(guān),而新帝對皇后有不軌之心。
福兒站在原地,半天回不過來神。
她在想,皇后娘娘那么高傲的人,能接受如此羞辱?是不是知道太子在新帝手中,所以只能為了兒子委曲求全?
那樣一個女子……
太子若知道,可怎么承受!
半晌,她苦笑道:“其實你還真不該告訴我。”
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可如今知道了還怎么佯裝不知?
“這件事……那位應(yīng)該遲早會知道,凡事總要想開些,而且這未嘗不是你二人的生機。”
汪椿默了默,又道,“人,總要活著,才能說以后。”
說完,他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