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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黃的炸三角,餡料是豬頭肉配梅干菜。
把菜炒熟了,放些蔥花提香,再用面劑子包成三角狀,放進油鍋里炸,或是多放點油煎也行。
煎得黃澄澄的,外脆里酥。
咬一口,梅干菜的咸香剛好中和了豬頭肉的油膩。
福兒一氣能吃十個!
可她只有五個,另給她配了一碗蛋花酒糟。
衛傅回來時,福兒正吃得噴香。
“吃什么呢,這么香。”
炸三角。
以前小時候在家時,每年她娘都會炸一些三角,對當時的她來說,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東西。
若趙秀芬在這定會說,那會兒什么對你來說不是美味?
確實,一個干饅頭,小胖福都能吃得噴香。
衛傅看得嘴饞,讓烏珠去給他拿了幾個來,給福兒做的蛋花酒糟,也給他端了一碗。
福兒跟著又多吃了兩個炸三角,開心得不得了。
順便就把她娘跟她說的話,跟衛傅說了。
“哪有你這么跟丈母娘說話的,什么叫還長得沒我好?”
福兒瞅他。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其實自戀得很,一直覺得自己長得好,覺得別人長得都沒自己好。
他能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她。
衛傅笑著捏住她鼻尖。
“這都讓你發現了?”
也是那時實在沒辦法不自傲,相貌俊美,出身又尊貴,學富五車,武藝又高,關鍵是還年輕氣盛。
這種與之而來的傲氣雖隨著身份的轉變,被衛傅藏起來了,但骨子里的東西不會變。
所以福兒一點都不擔心,衛傅會看中一個奶娘。
因為他的身份,他的認知,乃至他前二十年的修養,都不會讓他做出這等有失體面的事。
即使哪天兩人情分轉薄,他想找女人,也會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納進門,而不是兔子吃窩邊草,去偷兒子的奶娘。
兩人笑鬧的同時,各想各的心事。
開始衛傅尋思這是玩笑,也沒多想。可轉念一想不對,福兒可不是長舌婦,無緣無故干嘛把丈母娘說的話,說給他聽。
鑒于上次丈母娘不動聲色就敲打了所有人,他忍不住就想這是不是福兒在敲打自己?
可他看了看福兒,又看不出她有敲打自己的意思。
“我讓人查過此女的來歷,她的情郎是黑甲軍丙等兵,也是上次衛琦出去巡防時,唯一出現的傷亡。”
黑甲軍是衛傅私兵的名字,而甲乙丙等,則是那群私兵的等級劃分,每個等級的薪餉不一樣,武器軍備不一樣,甚至連伙食都不一樣。
甲等是精銳,乙等比甲等低了一等。
如果說甲等作為主攻,乙等就是輔攻。至于丙等,則是這群私兵里的雜役新兵,還不當用,但也不是不能用。
這個千紅的情郎也是倒霉,本來他們這趟跟出來,用老爺子的話來說,就是出來見見血,熟悉下黑甲軍的作戰方式。
當時戰斗已經結束了,丙等兵奉命搜尋城堡各處,查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此人所在小隊的領頭,一再叮囑要提高警惕,偏偏此人疏忽大意,以為城堡已經拿下,就沒什么事了,還把頭上的兜鍪給取了,被藏在暗中的一個羅剎人從頸后打了一槍,當場斃命。
用黑甲軍內部的說法,死得挺窩囊,也很讓人生氣。但官衙這還是按照戰死進行了事后撫恤。
“不對,不是丈夫嗎?怎么成情郎了?”
看著衛傅的眼睛,福兒懂了,這還跟當地習俗有關。
每個族群都有每個族群的習俗,黑城當地有些族群不像漢人那樣,成親后才能居住在一起共同生活。sm.Ъiqiku.Πet
反正福兒就聽說過,有伙婚的,有試婚的,還有男方女方各自住自己家里,晚上才會在一起過夜,等懷了身孕以后,再補辦婚禮,小兩口再單獨出去蓋房居住的。
這是人家的習俗,你可以不認同,但要尊重。
可她現在心里卻有點不舒服了。
不是因為衛傅,她聽得出衛傅跟自己說此女來歷,是在變向跟自己解釋。
他查過來歷,就說明不是對其另眼相看,而是覺得這個人是當下能找到的最合適的人,才會讓人領著來給她過目。
也不是因為此女未婚先孕。
而是因為方才這個千紅跟自己說丈夫是打羅剎人時戰死的,并沒有詳細說她丈夫是怎么死的。
戰死和因不聽軍令疏忽大意而死,還是有區別的。
區別就在于,方才福兒聽了千紅的述說,下意識憐憫對方,甚至有些愧疚感。
當然不是說她不該愧疚,而是……怎么形容呢,她覺得此女有點小心機。
當然也不是說有小心機不對,人處于底層,想為自己謀求更好的生活,有點小心機很正常。
像當初她在宮里時,她雖不主動去設計誰,但并不代表沒有心機。
甚至當初衛傅還是太子,她不過是個司寢宮女,她何嘗沒用心機對付過衛傅?
只是后來突然遭遇大變,兩人一路走來,經歷了那么多,成了真正相濡以沫的夫妻,就沒有那么刻意了。
福兒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不該因為對方一點似是而非的小心機,就過多去揣測對方。
可她就是覺得心里突然冒出了個小疙瘩,本來這是沒有的。
“這是怎么了?”
不會真吃醋,或是誤會了什么吧?他這是越解釋越畫蛇添足?
衛傅暗想。
福兒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把心里的想法一字不漏告訴了他。
“那照你這么說,此女似乎真不那么單純。”聽完后,衛傅摸著下巴道。
人既然死了,他們肯定會如實告訴家眷,此女卻有故意隱瞞,以博取福兒同情的味道。
“你也覺得?我還以為我小心眼了呢。”
“你這還不是小心眼?”
衛傅失笑道:“原來那么早,你就用心思眼對付我了,你老實交代,是不是那時你就心悅我?所以故意惹我生氣,故意跟我唱反調,就是為了讓孤記住你這個小宮女?!”
一提到孤這個字,就回想起當初他高傲地一邊自稱孤如何如何,一邊被她這個小宮女拿捏的日子了。
“我那是小心眼?”
福兒抬高下巴:“我那是陽謀,你不也吃這一套嗎?”
他確實吃她這套,他也慶幸他當初吃了她那一套,未曾給彼此之間留下遺憾。
這幾年下來,他也算看透她了。
最是嘴硬不過,最是心軟不過,最是機敏不過,若他當年不止她一個,兩人沒有那些日子相處的情分,她肯定早早就謀算出東宮,或者一等東宮大難,就溜之大吉了。
到那時候,他還到哪兒尋她這個寶貝疙瘩?
兩人靜靜相擁片刻,都在回憶往事。
衛傅道:“有心機但暫時沒大毛病,人就先用著,我讓再人尋合適的,找到合適的就把她換了。”
“這樣做可好?說到底,她也算是遺孀?”
“有什么不好的,不過是個下人。”m.biqikμ.nět
聞,福兒感嘆。
男人和女人心性終究不同,她算是比較果斷的,但沒他果斷,不喜歡就換掉,想那么多原因做什么,沒得讓自己煩惱。
“若真找到合適的,將她換掉了后,就在下面給她找個活兒干,總不至于讓她落得衣食無著落。”
衛傅摸了摸她腦袋:“這不用你說,不然你以為她為何能來官衙?”
就是因為黑甲軍人數雖暫時不多,但相應待遇都一應俱全。
受傷的,輕傷和重傷有不同撫恤,傷殘除了撫恤以外,還會另給安排相應的差事。至于戰死,不光有高額撫恤銀,遺孀遺孤都有相應安置。
這些規矩還是老爺子定下的,只是福兒不知道罷了。
至此,福兒總算安心了。
可這時衛傅反應過來一個事,她還沒說她是不是那時就心悅他。
又讓她躲過去!。
福兒才不要說呢。
她娘說了,知道的不香,就讓男人慢慢猜。
.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
不過倒讓二人的感情又精進了不少。
因為就在之前,兩人從沒有談論過是不是兩情相悅,是不是彼此心悅對方。雖彼此似乎也明白,但畢竟隔著一層窗戶紙。
他沒有刻意去捅破它,她也沒有。
兩人就這么過成了老夫老妻,孩子都生了三個。
現在似乎心境又不同了。
而千紅留下后,由于趙秀芬日常在正院里進出照顧女兒,儼然成了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丈母娘。
她給千紅定了許多規矩。
譬如喂完奶后,就讓人把大郎二郎抱走,從不讓她跟照顧孩子。給出的理由是千紅以前沒養過孩子,自然不知道該怎么照顧孩子。
也不讓千紅沒事往正房來。
由于暫時沒人照顧兩個小家伙,女兒又在坐月子,趙秀芬索性住進了東廂,親自帶兩個外孫。
也不知她跟孫荷兒說了什么,反正福兒都看出來二嫂對千紅有些防范。
這讓福兒啼笑皆非,又頭疼不已,覺得找這個奶娘還真找錯了,讓所有人心里都起了疙瘩。
但她又不好說她娘,畢竟她娘是為她好。
總不能她娘在前面幫她當惡人,她在后面拆臺?
索性就當看不見,好好坐自己的月子吧。
本來福兒還在尋思,娘是不是做得有點太過了。
她見千紅一直逆來順受的,也沒做出什么事來,誰知又過了幾天,千紅終于忍不住了。
連著兩次,到福兒這喂奶時,都是欲又止,眼中含著委屈。
福兒何等人,她在宮里見過太多的裝腔作勢,自然心里明白,也就坐等著千紅做完鋪墊,進入正題。
果然第二天,趁著趙秀芬不在時,千紅過來找她說話。
未語淚先流。
“夫人,老太太是不是不喜歡我?若是真不喜,我這便回了家去,免得惹了她老人家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