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鄉下人也有鄉下人的智慧,當初把這男人留下后,牛山確實后悔了,后來騎虎難下,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做。
他暗中去過靖安堡去過好幾趟,就想看看官府那兒有沒有通緝要犯的告示。
建京乃大燕的龍興之地,又是遼邊第一個大城,越是靠近建京,當地民間管控越是嚴格,若真有逃犯大盜流竄到此地,官府不可能沒有動靜。
既然沒有,說明不是外地流竄來的,而牛山聽得出男人口音,跟他們相差不大,應該就是關外人。
種種結合下來,他得出男人應該不是什么壞人的結論。
這些里正也知道,當初讓牛山去靖安堡打聽消息,就是里正指點的,他們不可能明知道是個壞人,還將人留在牛家莊。
如此一來,倒也讓他們放下心來。
而對于男人的來歷,暗中牛山和里正也討論過。
說是走鏢的倒也像,遼邊民風彪悍,出了建京越往北走,族群越是復雜,少不得運貨縹需要武力護持。δ.Ъiqiku.nēt
可牛山卻不覺得男人像個走鏢的。
無他,下意識感覺。
他反而覺得此人像個軍戶。
此時距離大燕建國不過四五載,當年遼邊處于戰火集中之地,牛家村的一些老人,早年都是經歷過亂世戰火的。
他們見識過前朝大量屯兵逃離的景象,不光前面那個朝廷的兵跑,燕國的兵夜跑,經常有別處的逃兵隱藏身份逃到這里來,并借著當地的親戚,在此扎根落腳。
這些事當地的一些老人們都知道。
像牛家莊,真正安穩下來也不過近十幾年來。這還是因為地利原因,因為靠近建京,而建京很早就被大燕拿下并建為都城。
在此之前,到處都亂著,戶籍也亂,牛家莊除了里正這一支是牛家莊的老人,其他外姓的都是后期陸陸續續遷徙過來的。
那種局面,誰又知道誰的身份
只是如今新朝初建,百廢待興,朝廷為了安穩民生,決定往事既往不咎,只要你不犯事作亂,愿意當一個普通人,就沒人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牛山覺得此人像軍戶,還有個佐證點,就是氣質。
此人能行走后,牛山見其行走坐臥根本不像普通人,反而有些像駐扎在靖安堡的那些官兵。
甚至那些官兵的氣質都不如此人。
他也不知該如何形容,總之此人若以前真是個軍戶,應該不是普通的大頭兵,說不定是個軍官。
當然,此人到底是走鏢的,還是軍戶,其實跟牛山的關系不大。
他只要確定此人不是個壞人就行了。
但萬萬沒想到妻子竟動了想招贅對方的念頭。
一想到要把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牛山首先是排斥的,可想想女兒最近一陣子所作所為,那股排斥感又漸漸淡了下去。
其實別說妻子,他何嘗不是動了這種念頭,不然何至于如此關心此人來歷身份?
牛山皺著眉:“行了,先別說這些,該起了。”
他從床上起了來,下地穿了鞋又穿衣裳。
宋荷花瞅了他一眼,知道丈夫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些,她今日會提起這個想法,也是想讓他考慮考慮。
做好飯后,花兒也沒吃,先裝了一些飯菜放進竹籃,就出門送飯了。
一大早,村里很安靜。
淡淡的薄霧籠罩在天上,仿佛給東方淡紅色的天空蒙上了一層紗。
走在路上時,花兒還在想,
今日自己去的這么早,也不知大柱哥起來沒?
推開院門走進去,‘大柱哥’起了,正在捯飭一個背簍。
花兒一愣道:“大柱哥,你這是在做甚?”
見她來了,男人微微皺起眉。
他就是想著她應該不會來這么早,才會起來收拾背簍,并準備進山要用的東西,萬萬沒想到她這么早來了。
男人還在尋思怎么解釋,花兒又追問道:“大柱哥,你這是想去哪兒?”
背簍是用來裝東西的,若不是要走遠路,是用不上背簍的。
難道大柱哥要走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花兒就覺得心口一陣疼痛,整個人快不能呼吸了。
下一刻——
“我上山一趟。”
“上山?”花兒錯愕,“大柱哥,你傷還沒養好,上山做什么?”
在她的一連串追問下,男人無奈地將他打算上山摘一些草藥的想法說了。
“大柱哥竟然懂得醫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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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略懂而已。”
“那我陪大柱哥一起上山吧,你現在還虛,若是上山走不回來怎么辦?若是迷路了?這山我熟悉,只要不往深處走,我都認得路。大柱哥你等等我,我回去拿背簍,再拿些干糧,不然中午若回不來,會餓肚子……”
之后,她也不等男人答應,就轉頭回去了。
兩刻鐘后,再度出現。
她面帶笑容,背著一個不大的背簍,背簍里放著一把柴刀。
“走吧,大柱哥。”
男人不顯地嘆了口氣。
花兒果然對牛角山很熟悉。
各種小路她都熟,還一邊走一邊告訴男人附近的地形。
比方說這里菇子多,每次下雨后,莊子里的婦人都會來此挖菇子。那里的野菜多,還有結野果子的地方,她都知道好幾處,分不同時節,都能來這里采摘野果。筆趣庫
至此,男人也不糾結不該帶她一同了。
他將他想采摘的一些草藥,會生長的地形告訴她,讓她帶著他去尋找。
一趟下來,所獲雖不多,也足夠他做一些傷藥暫時用著了。
此時,男人的體力也幾乎耗盡。
其實期間二人休息了好幾次,牛花兒倒不累,都是她怕男人不支,以自己累了為由,強行停下來休息。
見此時也不早了,二人轉頭下山。
等回到莊子,已是傍晚了。
花兒急著回去做飯,給男人燒了些熱水后,就匆匆忙忙回家去了。
晚飯快做好時,牛家人回來了。
此時已臨近農忙的最后幾天,幾乎是全家老小齊上陣,男人們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擦洗,婦人們也是。
“飯我做好了。娘,你們洗完了先吃,我送飯去。”
看著小姑子匆匆離去的背影,周氏抱怨道:“娘,你也管管小姑,這兩天正收糧食,她到處亂跑,中午也不回家做飯,還得我回來做。我回來做了飯,還得往田里送,下午還要干半天活兒。”
這才不到半個月,周氏感覺自己比小姑子黑了幾個色不止。
小姑子越是白嫩輕閑,她越是看對方不順眼,憑什么她能在家里做飯,不用下地,還沒事亂跑給人增添負擔?
兒媳婦在想什么,宋荷花自然知道。
她這會兒也累得不輕,不想和兒媳婦吵嘴。